季辰希静默几秒,站了起来,"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好了。"
说罢,他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不过,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秦励铮迟疑了一秒,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抓起车钥匙就走。
季辰希望着他的背影,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居然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与此同时,苏澄正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医生说:"苏小姐,手术准备好了,我会通知你。"
苏澄的神情木然,她点点头,机械地出了医生办公室,走在走廊上,像具行尸走肉。
对面,是个风一样匆忙赶来的男人。
她抬起头,顿时僵住。
秦励铮站在她面前,眼睛有点发红,脸上神情沉着,声音绷得紧紧的,"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见到他的第一眼,苏澄便明白了过来,心下轻叹一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辰希吧。"
秦励铮没应声,一把拉住她,上前一步,眼神笔直地凝视住她,"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好吗?"
苏澄心尖感到一阵酸楚,她咬了咬牙,"这次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它只是个意外而且,我现在还有醒宝要照顾,我真的没有额外的心情去照顾其它。"
"意外?"秦励铮内心悲苦,看着苏澄,唇角扯出一丝略带嘲讽的轻笑,"苏澄,这是一条小生命,是你跟我的孩子,你把他形容成一个意外?"
苏澄眼底浮起疼痛,她淡淡转过眼眸,"要怪就怪我吧,就算是恨我我也无所谓。"
秦励铮将手放在她冰冷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正过来,"听着!我向你保证,就算是生下了这个孩子,我也会和你一块照顾醒宝的!他也是我儿子,没人可以剥夺我们对他的爱!"
这样的告白,真的很让人心动,可是
苏澄眼角含泪,她深呼吸,低头掩饰,"他还生着病,可妈妈却已经怀着另一个小宝宝了,你说,他会怎么想?这个孩子又算什么?希望?替代品?还是一个精神慰藉?"
秦励铮一时无言,过了几秒,他说:"苏澄,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会让你觉得是自私。可是,如果放弃他,同样是放弃了一个生命,同样是你的孩子,这对他来说就公平吗?"
"所以"他嗓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他眼眸微抬,被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里闪着诉说不尽的祈求,"你可不可以留下他?"
苏澄看着他的样子,心头一阵刺痛。
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到哪儿去了?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人,只为留下属于他们的孩子,不惜放低姿态祈求她改变心意
这不是他该有的样子,而将他推到如此境地的,却是她。
他脸上写满坚定与决绝,静静注视着她,"苏澄,我发誓,我会找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治好醒宝,相信我!"
苏澄沉默着,任由眼前这个男人的体温一丝一毫传入自己的冰冷的身体。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而机械,"我没办法拿醒宝来赌,真的,对不起。"
秦励铮的瞳孔猛地锁紧,眼神从不可置信到处伤,再到冷漠
苏澄挣脱他的禁锢,转身离开。
就在她的身后,秦励铮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医生上次说了什么吗?如果这次坚持,可以我们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就算是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仍然没有丝毫的起伏,甚至比往常更加冰冷。
苏澄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嗯"了一声。
"该死!"他低吼一声,积压许久的愤怒突然之间像是火山迸发,他冲到苏澄面前,深邃眼底闪着暗红的怒意,"苏澄,你要杀死的可是我的孩子,是你和我的!"
苏澄低垂着头,反复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半晌,她抬起头来,神色平静,"这个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有权决定应该怎么做。"
秦励铮眯起眼睛,盯了她半晌,缓缓退后,苦笑着点头:"说得没错你的确有权利,而你决定的,又何止是这个孩子的生死?"
还有与他的感情,未来所有一切。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漂浮在半空中般。
苏澄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额前细碎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她的眼睛。
秦励铮将手里的资料夹递给了她,语气淡淡,"这是关于醒宝生父的一些资料,我已经让人继续去查了。"
苏澄心下划过诧异,犹豫数秒之后,她还是伸出手,准备接过那个资料夹。
秦励铮却将手收回,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苏澄,我不是什么圣人,帮你找到醒宝的亲生父亲,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他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看着她微颤抖着的瞳孔,""
苏澄眉间轻轻一蹙,这句话,无疑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迟疑数秒,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份资料。
一句谢谢停在嘴边,但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秦励铮低下头,眼神淡漠而决绝,"我是醒宝的父亲,一定会竭尽心力地救他,但是,如果你真的杀了我们的孩子,我绝不会原谅你的。你我之间,也再没有可能了。"
苏澄闻言,抬头看向他。
那张仿佛被冰雪所覆盖着的俊脸,此刻更加冷若冰霜。
停顿了一会儿,她嘴角逐渐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嗯,我知道了。"
说罢,她擦过秦励铮的肩头,快步走开。
眼前是空无一人的走廊,苏澄再也没有力气维持微笑,眼前的场景迅速模糊,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听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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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安排到第二天上午。
苏澄早上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傅慧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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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还在床上睡得正香的醒宝,她摇头叹息,都是做母亲的人,的确是件难以抉择的事。
苏澄这时起身,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反复拍打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获得一丝清醒。
但是眼泪却好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不断地涌了出来。
苏澄仿佛崩溃一般,再也无法压抑心头的悲伤,她抬起手掩住脸,低声地抽泣起来。
"澄澄你怎么了?"
傅慧在外面敲了敲门,生怕她在里面做什么傻事,可其实心里也明白,有醒宝在,她是不会的。
门打开了,看看眼睛哭得红肿的女儿,傅慧快步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别哭了有妈在呢。"
听到这里,苏澄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她伏至母亲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傅慧也忍不住一阵鼻酸,陪着她一块哭。
哭够了,两人坐下来。
傅慧握着她冰冷的手,叹息道:"你们其实都没有错,只是所处立场不同。"
苏澄红肿着眼睛没说话,傅慧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微微一笑:"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只要是你做的决定,爸爸妈妈就都支持!所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后悔';就留给以后再想吧!"
苏澄哽咽着,说了句好。
傅慧继续说道,"但是这么大一件事情,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够想好了再做决定,这样才不会后悔。"
"嗯"苏澄回头去看儿子,醒宝沉沉地睡着,眉头在睡梦中都习惯性地轻轻蹙起,不知梦到了什么。
这个惯,还真是挺像秦励铮的
像他
苏澄垂眸苦笑,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她联系到他身上,她真是中了他的毒啊。只是,他们还会有未来吗?
小顶和莫莉来了。
苏澄站起身来迎过去,和苏母打了声招呼后,三人就来到了楼下花园里。
"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呢。"小顶埋怨道。
苏澄无力的笑着摇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多几个人担心罢了。"
莫莉担心地看着她:"澄姐,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好差呢。"
小顶看着憔悴许多的她,也是忍不住一阵心疼,"医生怎么说?"说着,他低头看她的肚子。
苏澄愣了下,"你知道?"
"伯母给我打的电话。"小顶瞪着她:"你啊,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苏澄心里了解,应该是妈妈想他们来劝自己的吧。
沉吟片刻,她说:"为了醒宝,我不能冒险。"
莫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澄姐,你不是已经"
苏澄摇头,"手术在上午。"
小顶眉头拧得紧紧的,"那秦总呢?他怎么说?"
又是一阵沉默。
之后,她说:"他说,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们之间就没可能了。"
小顶点了点头,"这确实像是秦总会说的话。"
苏澄不语,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微笑,"是啊,他说得出做得到。"
小顶盯着她,正色道:"澄澄,你知道的,无论大小事我一定是向着你,可是这一次,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不要这个孩子,就能救得了醒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