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车喇叭的声音猛地贯穿沉默,叶以云心头一跳,抬眼看去,叶爸的车停在不远处。
叶爸下车,一边帮忙整行李,笑着调侃:“我远远看着你们俩呢,哎哟,青竹现在长得可太好了,怎么样,平时没少收女孩子的告白吧?”
叶以云:“……”
傅青竹:“……”
叶爸盖上后备厢,说:“来,上车吧,车里有空调。”
叶以云坐在后排,傅青竹坐在副驾驶座,叶爸和傅青竹聊东西,除了学术的,还有一些好像是生意有关,但叶以云一句都没听进去。
隔着一层车玻璃,她盯着后退的楼房,学校外面有许多店,红的绿的蓝的招牌,在她眼里走马观花,店面上馄饨两个字,划过去的时候,好像变成混沌。
混沌。
她现在就很混沌。
刚刚,她真的说出口,把藏在心底里酝酿五年的喜欢,用四个字,简简单单地告诉他。
就在那一瞬间,叶以云的心提得很高很高,傅青竹的决定,或者让她的心继续拔高变得飘飘然,或者让她的心一下从云摔到泥地,“啪”地碎得没有踪迹。
可好巧不巧,爸爸来了。
对话被迫终止的感觉,让叶以云喉咙里卡着什么,不上不下,脑海乱成一团,急需一个盘古,拿把斧子把脑海里的混沌劈开。
盘古是等不来了,只能自己消化这阵混沌,又开始懊悔。
第一次告白,倒霉透了。
副驾驶座上,傅青竹和叶爸说话,他偏过头,从叶以云的角度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眼尾末端双眼皮延长出漂亮的线,笑起来时,卧蚕微微隆起。
少年感还未淡去,成熟已然明显,他已经长成茁壮的松柏。
而叶以云,她心想,她只是仰望松柏的小草。
即使两人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可松柏就是松柏,小草就是小草。
她刚刚是吃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告白了!
一定会被拒绝的吧。
叶以云慢慢俯身,双手捂住脸,巴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矛盾在她心腔里撕扯,一方面觉得不告白不行,另一方面又讨厌自己的冲动告白,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答案。
傅青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可叶以云越着急,越事与愿违——高考刚结束,路上车多,塞车了,平时一个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一个钟三十分钟,还没到家,叶以云被磨得没脾气。
叶爸扭扭音响,充满年代感的歌曲飘在车厢,傅青竹突然说:“叔叔,你送我到前面那个路口就行。”
叶爸说:“哦对,你是要去高铁站,从那边坐地铁反而快点,塞车耽误时间。”
高铁站?
叶以云掐掐手心,她看向傅青竹,傅青竹正在和叶爸说谢谢,突然,他转过头来,对叶以云说:“等我回来再说。”
对叶爸来说,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叶以云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问:“你要去哪?”
傅青竹说:“我有事,要去星市一趟,x大也在星市,到时候一起看看,”他停了停,“大约一个多月。”
叶以云呆呆地看他。
直到他下车,朝车厢挥手,叶以云都没有动。
叶爸说:“青竹真是个好孩子啊,从高中后,我要给他学费,他都不收的,反而经常买水果到我们家,有个事我没告诉你吧,去年我银行卡突然多2w,我吓一跳,是他转的,其实我和你妈帮他,也不图他什么,但这孩子真争气……”
叶以云听叶爸絮絮叨叨,从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整个耳朵里,还是傅青竹说的,他要去星市。
他说等他回来再说。
叶以云心想,她真是挑出一个最不适合表白的时机,不愧是她。
给一个答案那么难吗,可以用电话吗?可以用微信吗?她打开微信,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犹豫很久,终于,还是退出界面。
她是可以尝试通过电话、微信追问,可她已经没有一开始口头表达的勇气。
而且,傅青竹去星市明显有重要的事,他和她不一样,他没有家庭后盾,很多事得自己去亲历。
她不能来烦他。
她听傅青竹的,因为他说话算话,等他这个暑假从星市回来,一个多月。
这样反复暗示,她才说服自己戒躁。
结果这一等,等到出成绩的时候,转眼,一个多月后,成绩公布。
高考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不再需要学习,时间可以大把大把拿来浪费,叶以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做什么,回忆这过去的一个月,最深的印象就是睡觉。
在卡千百遍网站后,叶以云查到成绩,第一反应不是和叶爸叶妈说,而是打电话给傅青竹。
电话“嘟嘟”两声,傅青竹接了:“喂。”
听着久违的声音,叶以云兴奋地说:“傅青竹,看排名我能上x大!”
傅青竹声音难掩高兴:“可以啊,做得很好。”
叶以云的耳朵靠着手机听筒,听着他笑吟吟的声音,她躺在沙发上,细长的两腿挂在沙发侧边缘,一晃一晃的。
她问:“你呢?”
傅青竹说:“我也可以上x大。”
叶以云心里一阵喜悦:“嗯嗯。”
电话里,两人沉默下来。
叶以云又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青竹那边的声音低下来:“就快了。”
叶以云:“……”
夏天的蝉鸣,稀稀拉拉的,拉长一天的节奏。
查完成绩,叶以云和叶爸叶妈讨论半天,决定报x大的汉语言文学。
虽然x大理工科普遍口碑更好,但其实文科也不赖,叶妈和叶爸还去了解,x大的文科有好几位国内闻名的教授坐镇,这是叶以云的成绩,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学校和专业。
叶妈说:“学汉语言文学,你到时候毕业就可以考公,不行的话,我们单位招事业编,到时候都可以看看。”
叶以云站起来,两三步跑回房间:“知道了知道了!”
叶妈:“这孩子,我跟你说正事呢。”
叶以云把门关上。
其实,她还不想考虑那么远,之所以选汉语言文学,是因为没有高数,而且她确实喜欢语文。
一想到可以和傅青竹一起上大学,她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微信敲傅青竹:“我选汉语言文学,你选哪个专业?”
傅青竹很忙,等到第二天才回复的:能赚钱的专业。
叶以云刚起床,摸起手机看到这条,笑出来。
没两天,报志愿系统开启,她在电脑系统上,郑重地选上x大的编号,还有专业编号。
选择提交。
直到这一刻,这三年来的努力,才真正有着落。
而也是这时候,傅青竹回来了。
叶以云并没有刻意算日子,只是等到傅青竹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距离她开口告白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四十五天,刚刚好。
傅青竹说,他在小区门口的甜品店等她。
叶以云赶紧收拾自己,把头发梳好,穿上小衬衫、半身裙,换掉高中校服,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水灵灵的,状态很好。
背着小包包,她到楼下。
越往小区门口走,她心里越紧张。
迟到的期待感又一次充盈她的心怀。
四十五天,她总是催眠自己忘记这回事,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期待,所以……即使希望落空,应该也不会有多难受吧。
应该。
叶以云数着步伐,走到甜品店下,傅青竹手上勾着某个袋子,他本来低头在看手机,似有所感,突然抬头。
叶以云脚步顿住。
一个多月没见,他好像晒黑一点,面容俊朗,浓眉星目,有一种叶以云从没见过的盛气,只穿着短袖衬衣,下身是七分裤,配着球鞋,虽然很简单,但格外清爽,何况他的身材像衣架子,这装扮,能轻易出现在任何杂志封面。
他提着袋子,对她招招手。
“傅青竹!”叶以云面带笑意走过去。
天知道,她现在紧张得手心在发热,湿润的暖风从她半握成拳的手心穿过,带不走一点温度。
傅青竹也笑,他晃晃手上的袋子:“给你带的礼物。”
一段时间没见,两人之间没有生疏感。
在甜品店坐下,叶以云迫不及待拆开礼物,里头是一套系列唇釉,一共八支,她傻眼了,这个暑假她补充一些大牌彩妆的知识,粗粗估算,里头得有两千多!
她合上袋子,推到傅青竹那边,不太好意思说:“太贵了,我不能要。”
傅青竹大手一推,袋子又到她手边。
他说:“给你带的,不要就浪费了,况且我没别人能送。”
叶以云:“……”
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句“没别人能送”,这说明什么呀,说明她是傅青竹身边唯一的适龄女孩子!
于是,她豪气地说:“好啊,那这顿我请了!”
叶以云忍不住好奇傅青竹去星市做什么,当傅青竹真说起来,她又一头雾水,什么投资,什么百分比的回报率,全部是她听不懂的。
傅青竹也明白,所以只是一句带过,话题转到星市发生的有趣的事上。
傅青竹说:“我和几个朋友去爬旗山,那山不低,俯视下去,星市一览无遗。”
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图片给叶以云看。
照片上,山脉绵长,树木青葱,远处的建筑不管多高,都变成拇指大小的房子,朝日在最高的那幢建筑旁,微凉的日光与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
叶以云直点头:“我在x大新生群看到了,说以后班里和社团团建,可以去爬山,而且听说到时候情侣们会在山脚下的树……”
她突然咬到舌头。
虽然看起来,只是她很随意地说到情侣,其实,若非一直放在心里,就不会这样脱口而出。
她想和傅青竹一起,学着那些情侣,在山下的树挂上心愿牌。
虽然很幼稚,可因为喜欢,她想和他创造共同的记忆。
所以,傅青竹是怎么想的呢?
叶以云拿着奶茶,吸两口,等到她咬破圆圆珍珠的时候,她听到傅青竹说话了:“以云。”
叶以云眼珠子动了动,连带着睫毛也在颤抖,傅青竹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到她耳里:
“你现在还小,谈这些有点早。”
她屏住呼吸,刚想反驳她是成年人,满十八周岁,又听傅青竹说:
“你再考虑考虑吧。”
五年了,她考虑五年了,她咬着吸管,一动不动。
他语气顿了顿,“对不起。”
原来最后三个字,才是重点。
叶以云目光落在傅青竹的下颌到脖子处,明明只要稍微抬眼,就能看到傅青竹的眼神,但她眼皮好像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傅青竹拒绝她,用三句话。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尴尬地哈哈两声:“我知道了。”然后低头站起来:
“我去买单。”
傅青竹跟着站起来:“我买过了。”
“哦,”叶以云一边转身,语气轻松地说,“没事我再买一次。”
傅青竹:“……”
叶以云忽然回神:“哦不能再买一次,那我先出去吧。”
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因为鼻子很酸,这家店空调太冷,让她呼吸时鼻腔很痛。
她抬手掩住口鼻,低头匆匆走出店,而傅青竹默默跟在她身后。
叶以云察觉到,双腿猛地发力,不敢回头,她爆发起来,一路跑回小区,傅青竹喊她:“小心,看着脚下!”
叶以云恍若未闻。
她现在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改志愿。
即使做过百八十次心理建设,当真的听到傅青竹的拒绝,叶以云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訇然倒塌。
突然,叶以云脚上一痛,不留神时,她在跨楼梯时居然踢到楼梯。
惯性使然,她猛地扑向一阶阶更高的楼梯,真摔下去,估计下巴都得掉!
好在身后傅青竹极快拽下她的手,他使劲拉着她,突然将她推到楼梯的墙上,一手按在她脑勺后,喘着粗气:
“太危险了!别跑,好好走。”
叶以云这才察觉,她不管不顾的狂奔,让胸腔一阵刺痛,腹部也在绞痛,浑身器官都在抵抗她的极端行为。
她用力地喘息着,看着傅青竹拦着自己的手臂,顺着他的手臂看到他眼里,突然,两行眼泪就从眼睛里流下来。
傅青竹双目里,浮现细微的颠簸。
叶以云用手臂擦泪,嘴巴快过大脑,问:“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傅青竹愣住。
叶以云闭上眼睛。
她不想哭的。
只是,过去他们所有相处的细节,无数次的心动,到今天全部变成笑话,委屈就像一口恶毒的苦咖啡,混入甜点中,让她猝不及防咽下,而这口苦,足够她忘记所有甜点的甜味。
她摇摇头,近乎崩溃地说:“傅青竹,你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对她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怎么可能抵抗得住傅青竹的好呢?
可是,傅青竹给她希望,让她痴迷,又劝她清醒。
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沦陷其中,这不是笑话吗?
叶以云没有哭出声,她的眼泪簌簌地掉着。
看着这情景,傅青竹手足无措,他想要找纸巾,可他身上并没有带,只能闭了闭眼,压住沉重的呼吸。
而叶以云抹掉眼泪,她转身,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楼梯。
傅青竹回过神来,在她身侧半步跟着。
他看着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女孩的背影。
她的背脊单薄,衬衣突出她的肩胛骨,随着她扶墙的动作,微微隆起,走几步,就要吸一下鼻涕,哭成泪人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是躲在他身后哭唧唧的女孩,而是变成少女,及肩长发,眼眸明亮,在甜品店时,抿着吸管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他朦胧意识到,他们不再是小孩。
所以,是他考虑不周,没想过,他对她的好,会让叶以云有别样的感情。
傅青竹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要是说,当日她告白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惊讶,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叶家对傅青竹的恩情,傅青竹绝不会忘,要不是叶家,傅青竹就不会有今天,所以,对叶以云好,在他能办到的范围尽量还恩,已经成为傅青竹的习惯。
所以从小他就知道,叶以云是他的妹妹,必须好好照顾的妹妹,他们一起长大,正是太过熟悉,他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傅青竹一直这样认为,朋友打趣他们两,他都能很坦荡地说:“她是我妹。”
直到叶以云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带来四个字。
她不是开玩笑,她很认真。
傅青竹从青春期开始,收到过无数的告白,唯有这一次,他无法立即给出答案,反而心上就像被压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可是,很不巧的是,他要赶去星市。
如果他当时说清楚,拒绝叶以云,人又不在海市,按叶以云的性子,她肯定独自躲起来伤心,不知道要难过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甚至很可能就此对他封闭。
傅青竹想到那个场景,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成倍加码。
他当然不希望叶以云从此避着他,所以,他做出一个决定,他想回海市后再来处理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是自私的。
他是能好好处理他和叶以云的关系,可叶以云也少一个多月的冷静期。
甚至这一个多月里,她是在反复的忐忑中度过的,回头得到三个字:对不起。
可想而知她的失望。
叶以云一边抹眼泪,一边想,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局干嘛,她才不接受道歉,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理傅青竹。
告白失败没有别的余地,就做陌路人吧!
到家门口,叶以云摸索着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傅青竹手一伸,卡在门框上,他眉头紧锁:“你要去改志愿?”
叶以云:“……”
她怀疑傅青竹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但是这蛔虫唯独缺乏恋爱的基因。
委屈、难过,慢慢演化成无能的愤怒。
因为哭过,她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小声地说:“我就是想改志愿,你管不了我。”
傅青竹不让,他把着门,和一座小山似的:“x大是你考虑很久的地方,而且也已经提交,要改动,也要和叔叔阿姨商量。”
叶以云又怒又委屈,气狠狠说:“傅青竹!”
傅青竹连忙“嗯”了声。
“别人想和你报考同个学校,就是因为喜欢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
傅青竹眉头一跳:“是这样吗?”
叶以云简直想晃晃他大脑里有没有水,咬着嘴唇道:“还有,你试试对别的女生,像对我这样,你看看有谁不会喜欢你!”
傅青竹顿了顿:“我从没对别的女生像对你一样。”
叶以云愣住。
他就是经常不带任何私心对她说这些话,才会让她越陷越深。
眼看她眼眶又浮红,傅青竹忙说:“不是不让你改志愿,而是你要好好考虑。”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她哭是因为他不让改志愿呢。
叶以云吸吸鼻子,随便答应:“好,我会考虑的。”
她上手掰傅青竹的手臂,却像小孩子和大人较量,傅青竹依然挡在她家门口,纹风不动。
他显然不信:“你还是没考虑好。”
叶以云推他:“你说不是不让我改志愿的,你放我进去!”
她的力气对傅青竹来说根本挠痒痒,傅青竹说:“不放。”
叶以云:“你别耍无赖!”
傅青竹:“你是想躲起来不理我了,先冷静下来。”
叶以云:“……”
又一次被直戳心房,她想躲,可傅青竹偏要逼她面临这次失败,叶以云蹲下来哭:“你还想我怎么样啊!”
傅青竹瞧瞧左邻右舍,说:“嘘——”
叶以云不管,她现在难受,一边哭一边抱怨:“你都不让我进我家,我好惨,我连家门都进不去!”
话刚说完,她突然感觉周身有点滚烫。
还有淡淡的皂香。
刚一抬头,她发现她腾空了,她整个人被傅青竹抱起来!
因为她抱着膝盖在哭,所以傅青竹这混蛋,居然用两个手臂,把她前后包揽起来,像抱一个球把她抱起来的!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感觉他洒在她发上的呼吸、结实的臂膀,以及有力的心跳。
从没和男孩这么靠近,尤其是这个她喜欢了五年、刚刚还拒绝她表白的男孩,叶以云猛地瞪大眼睛,完全呆住。
傅青竹把她抱进家中,然后长腿一伸,用脚背勾着门关上。
叶以云“呀”了声,连忙挣扎,傅青竹缩紧怀抱,他怕她摔倒,抿着嘴唇,谨慎地把她放在地上。
叶以云:“……”
她坐着后退好几步,又站起来,背靠着墙,指着傅青竹,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干嘛啊!”
傅青竹解释:“我们在门口闹,要是被邻居听去,会和叔叔阿姨说。”
叶以云脸色红得和番茄一样:“你试试对别的女生这么做,谁不会有意见!”
傅青竹:“我只对你这么做。”
叶以云:“那我的意见不是意见?”
傅青竹蹲下:“是是是。”
叶以云又说:“你以后还这么做吗?”
傅青竹:“不了不了。”
叶以云这才发现,他俊逸的眼眸中含着笑意,而她自己因为情绪转变,已经没有那么伤心。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她已经从万念俱灰走出来,虽然是被迫的,但是情绪这东西,一旦在酝酿过程中被打断,就很难续上。
所以,即使她还想矫情地闹绝交,也没有开始时那么坚定。
她做不到表白后还和以前一样和傅青竹相处,但傅青竹做得到。
他正引着她,离开负面情绪的旋涡。
是啊,告白失败又怎么样?叶以云忽然想起以前她写在日记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这个拜拜,下个乖乖。
当时,她想,她该学着像个大人,成熟地处理关系。
而且那时候猜到即使失败,傅青竹会纵容着她,现在看,傅青竹何止纵容她,是还想和她维持良好的“兄妹关系”,这种关系有点超标,他却没有察觉。
只是,这并不是她放肆的理由,也不是她继续死缠烂打的依据,她要在被拒绝后,学会抽离感情。
她不会让自己卑微地喜欢着的。
说起来,也得感谢傅青竹,让她能冷静。
叶以云一边想,一边擦眼泪。
叶家没人,傅青竹走到茶几,拿纸巾给还在门口的叶以云:“来。”
叶以云拿过纸巾,“呼”地擤鼻涕。
傅青竹说:“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叶以云抬眼瞟他,不说话。
傅青竹认真地说:“以云,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
叶以云把纸巾团到手上,走到客厅,丢到垃圾桶里,背对着傅青竹,她缓缓说:“我知道了,哥。”
她回过头看他:“我叫你哥,可以吗?”
傅青竹无意识地摸摸鼻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让他觉得有点不好,至于哪里不好,又说不清。
他叹口气:“你以前都不肯叫我哥,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叫,也习惯你叫我名字。”
叶以云勉强笑了笑。
她强自让自己冷静,说:“行吧,我不会随便改志愿,再说,电脑在我妈那里,我要改志愿,还得找她要电脑……”
傅青竹弯着眼睛,笑了笑:“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是真的不想改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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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云盯着垃圾桶里的纸巾,没有说话。
至此,两人之间虽然发生告白失败的戏码,但是不像其他人,他们没有到尴尬到无法做朋友的程度。
傅青竹揣着手机,慢慢走在小区楼下。
他回过头,看向叶以云家的窗户,虽然紧闭着,但他好像能看到叶以云坐在桌子前写日记的模样。
她或许有个记仇的小本本,想到这,傅青竹笑了。
但是,小学时的叶以云,他有点记不清,那个小妹妹是模糊的,好像是从几年前开始,她的喜怒哀乐,一下变得鲜明起来。
他甚至有点害怕她的泪水。
可他今天还是惹哭她。
傅青竹摇摇头,他心想,时间一久,这件事会淡去,他们还会和以前一样,他还是会好好照顾叶以云,这或许不止他欠叶家的恩情,还有他自己的私心。
到晚上,以云看着梳妆台上那一系列的唇釉,一手从额角扒拉头发顺下来,撑着自己下巴,好像在发呆。
系统嘎嘎地笑:“恭喜你,完成败犬青梅成就x1,那就是告白失败,我们还是朋友,还是兄妹,哈哈哈!”
以云:“系统,你还记得原来的设定里,傅青竹怎么拒绝叶以云的吗?”
系统:“嗯?”
以云逐字逐句复述:“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只把你当妹妹,而且,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系统往回翻,发现本来设定傅青竹给败犬青梅的拒绝,就是这三连,三倍好人卡,意在彻底断绝青梅对他的遐想。
以云啧啧两声:“这么彻底的拒绝,现在变成什么?”
系统:“……”
傅青竹的三连拒绝,变成了“你还小,再考虑考虑,对不起。”
这么一对比,简直温柔多了!
以云的意思是,男主有动心?系统如果能摇头,早就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可能!
系统连忙查看好感值,没错啊,傅青竹对叶以云还是妹妹啊,它查找理由:“可能只是因为人设有偏差呢,影响不大。”
“你看,最后不也都说了对不起?”
“你就是被拒绝了,别找借口安慰自己。”
以云拿着大牌唇釉,在手上试色,唉声叹气:“真女主要是知道他送我一套大牌唇釉,真的得醋死。”
系统尽量为傅青竹找理由:“这本来就是穿越局的设定嘛。”
以云对着光,看手背唇釉的颜色,感动:“呜呜呜,既然如此,以后我要涂着傅青竹送的这个口红,去亲别的男人。”
系统:“……”请不要污染它的纯洁思想好吗?
这之后,叶以云花好久去建设“平常心”。
直到要去星市上大学,她心态略微平稳,紧接着,差点就被叶爸当场搞崩。
叶爸把他们送到高铁站,临下车前,说:“青竹啊,我们家云云大学就要拜托你照顾了,她其实还是很依赖你的。”
傅青竹说:“好,叔叔放心。”
叶以云:“……”
她不想依赖,尤其是她也不能依赖,要慢慢强大,叶以云提醒自己。
高铁到星市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观察这城市,就被傅青竹拉去地铁。
他自己的行李不多,就一个小箱子,由叶以云拎着,倒是他帮叶以云扛两个箱子,一路上不少女生都在偷偷打量他,他却没有察觉。
叶以云猜那些女生会不会把自己当正宫,但其实,她不过是“妹妹”。
这么一想,心里酸溜溜的。
她抬眼看他,随手拍张行李箱的照片,里头只露出傅青竹手臂的一角,定位x大的位置,发朋友圈:新生活。
没多久,她刚到女生宿舍收拾好,就看到微信有聊天提示。
一个黑色头像的人发微信过来:小班花,你也在星市?
“小班花”的称呼,让叶以云差点没反应过来,她记得初中时好像确实有男生会叫她小班花,不过高中后,大家都成熟,没人会用这种带着调侃的称呼。
叶以云再看他的备注:关锐。
一时之间,她记起来,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些刺头,是靠钱买进海市初中部的,关锐正是班里刺头的老大。
她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只记得当时自己莫名挺怕他的,三年多过去,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她也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怕他。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她走过去时,总是起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后来会加这批人的微信,也只是出于礼貌,因为是他们发来申请,她通过后,就一直躺列,没有再联系过。
在她回忆这个人是谁时,关锐又发过来:你来星市,我可以带你玩。
叶以云心想,我们很熟吗?正想拒绝掉,突然,她挺好奇关锐现在的模样,后来听说他在星市这边读贵族高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读成痞子高中。
她点进他朋友圈,没什么照片,正打算放弃时,想到可以去他小弟们的朋友圈看看。
果然,她在一个小弟的朋友圈里找到张照片,男子坐在沙发上,光线有点暗,可以清晰看出,他轮廓如刀削,肩膀宽阔,五官硬朗,有种稳稳当当的成熟感。
叶以云想,比初中时候要顺眼多,不猥琐,不像个坏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外貌能让她改观。
现在,人家想尽地主之谊,都这么多年过去,她没必要再像小孩子。
一个个删掉对话框里的字,她重新打:()你好啊,好久不见,星市有哪些地方好玩的?
关锐很快回:旗山,十鼓楼,名胜古迹都多,看你要去哪里。
叶以云看着旗山,想起上回傅青竹给她看的照片,就是从旗山拍的。
她也想去旗山。
叶以云网上搜索旗山,在知道大概情况后,再问关锐去爬旗山的注意点,关锐回得很快,话语里偶尔加一两个表情,与他照片给人沉稳的感觉不太一样。
x大军训是冬训,所以刚开学这会儿不用加入大学生军训潮,和关锐聊两三天,叶以云决定找个周末去爬旗山,关锐也乐意当向导。
她随口与新认识的室友说,询问室友要不要一起,室友撺掇她:“新生群里那个傅青竹好像和你同个高中?约他约他!”
叶以云:“……”
说到傅青竹,傅青竹正好微信问她:“周末有空吗?”
叶以云说:“我要去爬山。”
傅青竹:“去旗山?”
傅青竹又加了一条消息:“我带你去。”
叶以云:“不用,有别人带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