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阳和郭玥赶紧站出来,郁阳向孚临真君揖手:“小女唐突,望真君切莫介怀!”
郭玥押着郁以云,斥责她:“还不快向真君请罪!”
郁以云:“……”
她觉得自己的认错态度很好。
可是放眼四周,怎么大家活见鬼的模样?尤其顾雁,她都承认她打人是错的,可他脸上五彩斑斓,容貌气度更比不上他师父,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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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郁以云不知道,岑长锋是出了名的护短,以前曾有小人想杀他徒弟夺宝,他知晓后,一个弹指把那人打得魂飞魄散。
因此,方才顾雁出来说郁以云揍他时,郭玥吓得两腿一软,就怕女儿当场丧命,现如今血脉如此珍贵,郁家就绝后了!
其他人却都在看戏,因为郁以云的提议,让他们一个个冷笑不止,这么个小丫头,给自己想好惩罚方式——服侍真君?
要真有这么好的“惩罚方式”,怕是整个飞星府的女弟子都要揍雁揍。
但郁以云完全在状况外。
她仰着头,直愣愣地看岑长锋。
果然,不管周围怎么惊诧怎么碎碎细语,只有他处在超然之外,乌黑的瞳仁敛入这四周万象,却不动如山,像皎洁月色,像冰凌霜花。
好看得紧。
然而不等她多瞧几眼俊逸的真君,郭玥按下她的头:“大胆,怎可直视真君尊容!”
郁以云懵然睁大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真君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给人看看,我多看他几眼也不行吗?”
岑长锋:“……”
挺新奇的说法,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郁以云。
郁阳和郭玥差点背过气。
而其他人慑于真君之威,明明想笑又笑不得,有好几个脸色憋成猪肝色。
孚临真君是长得绝好,但因为他强大的修为,可怖的威压,常年面色冷淡,哪有人敢直接点出来?要是被他觉得是调戏,怕九条命都不够他碾的。
这郁家大小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如今,端看孚临真君如何做想。
郁阳挡在郁以云面前请罪:“是晚辈育儿不力,万望真君有大量……”
郁以云心里想,明明她爹比岑长锋要大好几百岁,怎么自称晚辈,那她见岑长锋不就要叫伯伯?她还想学话本里的小姑娘叫什么“长锋哥哥”呢。
不过,此时她早就被郭玥下了封口术,也只能眨巴着眼睛。
岑长锋仍是冷冷看着他们。
郁阳见岑长锋冷淡,立时明白症结所在,转过头求顾雁:“顾世侄,都怪以云不懂事,等回去,我一定带以云好好登门道歉。”
顾雁找岑长锋出面,就是想借此把事情闹大,好顺理成章解除婚约,不是非要郁以云死。
见郁阳对他这般客气,他也知道要是郁以云死在这,郁阳是不敢对岑长锋做什么,但他和顾家都不会好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于是顾雁见好就收,对岑长锋毕恭毕敬道:“师父,既然她已知错,徒儿这口气也就出了,那……”
岑长锋看着郁以云,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微微抬起眉头,音色清冷:
“孚临峰积雪十六载。”
他开口说第一个字时,周围本来还有点碎语,却忽的静默无声,除了郁以云外,所有人屏息凝神。
岑长锋是绝无仅有的冰灵根,孚临峰上常年飘雪,是因岑长锋长期修炼积累,如果想用灵力清掉雪,耗费大是一回事,还得是比岑长锋修为高才清得。
所以扫这个雪非人力不行,这十六年间他闭关,无人敢扰,孚临峰的积雪就没人清扫。
但他们心里奇怪,为何孚临真君要说这么句话?是想飞星府安排人来清扫?掌门正待开口问,岑长锋清凌凌的声音又传来:
“让她来扫。”
郭玥差点吓晕过去,孚临峰高达数千丈,郁以云这个修为来扫雪,别说要扫个几百年,别把自己冻死在其中就很好了!
郁以云却歪歪头,明白这个“她”是她自己后,弯眉眼笑起来。
众人无不骇然。
仅是揍他弟子一顿,又没把人打伤打残,就被罚去扫孚临峰!岑长锋果真如传闻那般,极度护短,今日事讫,更无人敢惹他的徒弟。
然而众人所猜想,却与岑长锋所想有些偏颇。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大道,他向来冷心冷情,一心修道,十个徒弟都是挂名,有时候他连自己几个徒弟,分别叫什么,都记不清。
之所以为徒弟出头,也仅仅觉得,既然人在他羽翼下,他顺手帮忙,不辱没一声师父,所以在顾雁表示自己不追究时,他收手,若极度护短的人,又怎会罢休?
可在他看来的“顺手”,足够令人心惧,久而久之,就传成他极度护短。
他刚到大乘期,还有许多东西需要领悟,他只执着于修炼,至于其他人怎么想,他并不在乎。
只是,他想到正好孚临峰的雪需要扫一扫,而刚好,郁以云自己说的她要服侍。
如此,由孚临真君亲自开口的事,就被误以为是惩罚,顿时,投向郁以云的目光,有嘲讽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好戏的。
郁阳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紫。
回到黎峰,郁阳就命令郁以云:“跪下!”
郁以云在她爹处罚她时,都表现得很乖,毕竟她爹都化神期的大能,她想逃也逃不了,一撩下摆,大大咧咧跪下。
郭玥在雕花纹椅上坐下,扶着额头。
郁阳看她这副模样,又气又无奈:“你、你,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平日胡作非为也就算了,在孚临真君那边居然也敢大放厥词!”
郁以云“咦”了声:“什么大放厥词?”
郁阳:“你好好想想你对孚临真君说了什么吧!”
郁以云眼眸一转:“我说他好看?可那不是众人能看到的吗,是错的么?”
郁阳和郭玥又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
郁以云从小养在天幕山郁老太太膝下,陪寿元剩下十年的郁老太太度过余生,老人家带孩子,难免宠了点,郁阳和郭玥把她接来后,觉得这性子骄纵,行事太天真直率,不太适合飞星府。
郁老太太带孩子,把人养成一张纯白的纸,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遵从自己的。
但郁家如此家底,他们护得住郁以云,就一直由着她,没成想,今日酿成大祸。
这会儿,郁以云回想岑长锋的容貌,仍然有些心动,说:“爹,娘,我喜欢孚临真君。”
郁阳:“……”
郭玥叹息:“你喜欢孚临真君,你觉得孚临真君好看,但你别说出来,天底下那么多人喜欢这位真君,但为什么没人敢同他说?”
郁以云说:“那是因为他们胆小如鼠,我就不怕。”
郁阳抚抚胸口:“你,啧!”想到话不能说太轻,要严肃纠正女儿思想,就指着郁以云说:“孚临真君这般风华,这般修为,你想想你配不配吧!”
郁以云低头,她动脑筋真想了,很快,恍然大悟:“我配啊。”
“他是长得极好,我也长得不赖,他修为是高,但他这修为不正好能保护我?我怎么就不配了。”
郭玥和郁阳相相对视,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郁以云。
郭玥只好强行岔开这话题:“行了,现在和你说不通,日后你就懂了,你要记住你今日的错,以后不能犯,不然,到时候爹娘都护不住你!”
郁以云站起来,对爹娘行礼:“女儿知晓了。”
见郁以云不顶嘴,乖乖地退出大殿,郭玥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叫住她:“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郁以云回过头,认真说:“我错了,错在没把法器天罗地网收回来,被顾小子当做证据。”
“哦对了,”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我什么时候去孚临峰扫雪啊?”
郁阳、郭玥:“……”
合着他们刚刚说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
夜里,郁阳安慰郭玥:“算了,以云这般性子,肖极少时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去挑战修为比我高的人,不也活下来了。”
回想年少往事,郁阳摸摸胡子,说:“以云会有她的造化。”
可一想起郁以云要去孚临峰扫雪,郭玥心里就纳闷,堂堂郁家的女儿,居然要去干这种杂活,而且在众修士面前,郁家算丢了几百年的面子。
郭玥长舒一口气:“算了,已成定局,不想了。”
第二日,郁以云坐着一辆马车,骨碌骨碌走到孚临峰山脚下,一个老仆跟着她,因岑长锋没说可以带别人,所以以云要孤身一人上孚临峰。
孚临峰常年积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若是不小心,则轻易踩空,掉落山道,老仆很是忧心:“大小姐,你要万分小心啊。”
仆从姓张,以云常叫她张嬷嬷,她在郁老太太那里就服侍以云,很是疼惜她家小姐。
郁以云穿着大长披风,揣着个手炉,即使如此,迎面吹来的寒冷依然彻骨,但想到岑长锋,她心里热烘烘,点头:“张嬷嬷,我知道的。”
张嬷嬷叹息,看以云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以云昂首阔步,大摇大摆朝孚临峰的禁制走过去。
可还没到达,乍然,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弹回来。
郁以云愣了愣,不信,又走过去,再次被弹回来,这回她揉揉脑袋,还要硬闯,张嬷嬷连忙拦住她:“小姐啊,这里禁制没对你开!”
郁以云“哦”了声,她苦恼:“真君怎么没给我开呢?”又拍脑瓜子:“我知道了,我应该先打声招呼!”
郁以云放下手炉,她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真君!我是郁以云!”
禁制一动不动。
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是这个结果。
张嬷嬷张了张口,本想说“是不是真君忘了,说明不需要过来扫雪”,可看郁以云好兴致,她不想郁以云失望,只要禁制一直不开,她们就能回去。
可惜的是,事情还是不能遂愿,一到这时候,郁以云的脑子特别好使,她相同了,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喊:“真君!我是来扫地的!”
果然,拦着她的禁制终于松动。
郁以云快活极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和张嬷嬷招手:“这儿冷,嬷嬷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我吧!我晚上再下山!”
张嬷嬷摇摇头,郁以云只知道高兴自己通过禁制,却没想到,她给出的“拜帖”是“扫地的”。
郁以云才不管这些呢,她能上山,能接近那高岭之花,便是极好的。
她攀了小几百米,哈出来的气都变成白雾,即使作为修士,有灵气护体,孚临峰的冷还是让她手冰脚冰。
她抱紧手炉:“好冷啊!”
系统:“哈哈哈,好好加油倒贴男主吧,还能尽快完成任务,啊哈哈。”
以云嘿嘿一笑:“你说的没错,我需要长锋哥哥的怀抱来温暖我。”
系统:“……你可以当我没说话吗?”
说是扫雪,但其实郁以云才不干,她到处转,昨天迎岑长锋出关是在山脚下,没法进山,现在是进来了,可惜孚临峰太大,上哪儿找岑长锋?
而且孚临峰上灵树无数,都倚赖岑长锋的灵力,它们无惧严寒,拍开落雪,就会发现这些树的树叶绿油油,绝佳的品质。
只看以云摘下一片树叶,咽了咽口水。
系统惊讶:“你想干什么?”
以云说:“这居然是棵青团子树,结出来的果子是青团子!”
系统:“我怀疑你中幻境了……”
孚临峰上的植物野蛮生长,功效颇多,把以云迷住的这种树,具有模拟修士脑海的能力,就是幻境。
系统:“出息,还以为你脑海里会是什么帅哥,结果就一吃的。”
以云已经听不到系统说什么,一直对着“青团”傻笑。
系统看不下去了。
它调出原剧情,发现原身郁以云也受此植物蛊惑,原身会看到岑长锋喜欢她的幻象,刚好岑长锋路过,就做出很恶毒女配的愚蠢举动,非要扑进岑长锋怀里,惹得岑长锋黑脸。
结果到以云这,却变成好吃的青团。
反正以云最后还是要倒贴的,还是会让男主厌恶她,不需要在乎这点剧情的小不同吧。
感知到男主来了,系统噤声。
顿时,平地生风,压在枝头沉重的雪花簌簌掉落,以云的兜帽都被吹落了,露出她素净的小脸,她目光从青团挪开,她晃晃脑袋,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树桠上。
风把他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雪花飘散中,天地间没人比他更适合这抹白,那眉眼清冷俊美,眼睛又深又黑,一眼就把郁以云吸住。
正是郁以云在找的岑长锋。
郁以云:“孚临真君!”
岑长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郁以云不懈地向他招手:“真君!”
突然,一柄冰霜一样的冷剑架在郁以云脖子上,瞬息之间,岑长锋到她面前,他眼中沉寂,眼神毫无温度:“你怎么进来的?”
往日,不管是谁,被他这样用冷剑架在脖子上,早就怕得腿肚子打摆,然而,眼前的人不仅不怕,还观察架在她脖子上的武器。
岑长锋眉头轻轻拧起,如果他没探查错,这人只有筑基的修为,怎么敢在他面前这般理直气壮。
其实,那是岑长锋不知道,要不是郭玥昨日对郁以云施封口术,她能更加放肆。
在他带着疑虑的目光中,郁以云说:“我是来扫雪的啊!”
岑长锋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自告奋勇来孚临峰扫雪的人,昨天他回孚临峰,大弟子问他需要改山下禁制时,他让给改了。
岑长锋收回长剑,他颔首,像平时夸弟子,惜字如金:“好好扫。”
郁以云很兴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支扫把:“好,这就好好扫!”
岑长锋说完,转身离去。
他看起来像踏实地踩在蓬松的雪上,却没有落下任何一个脚印,好在他走得不快,郁以云能跟上,一边左右挥扫,一边紧紧跟在他身后。
没一会儿,岑长锋走到青霞台。
青霞台由一整块巨大的碧绿玉石切成,正是玉石最漂亮的一面,由此得名,听说是岑长锋二十岁锻炼剑意时,以剑意削出来的,放到现在,饶是几百岁的化神期大能,也不敢言之凿凿自己能做到。
因时常要用,上面很干净,并与冰雪,此时,台上共有岑长锋的五个弟子。
他们一见岑长锋,敛袖行礼:“请师父安。”
岑长锋颔首。
弟子们抬头,却一直看着岑长锋身后,心里都道奇怪,师尊一直独来独往,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女人?还是那个大逆不道,说要来服侍师尊的女人!
或许他们目光太明显,岑长锋漆黑的眼珠往左下一瞥,便看到一把扫把。
岑长锋不是不知道郁以云跟着他,只是,郁以云对他来说就是一只蚂蚁,有谁会在乎一只蚂蚁呢?
如今他要在青霞台修炼,她不能跟来。
他皱眉,告诉那个扫地的:“不用跟我。”
而郁以云举起扫把,欢快地说:“我扫地呢!”
岑长锋:“……”
五个弟子心里嘀咕,怎么的,扫地还扫得这么理直气壮,等着吧,就看师尊要怎么撵走这女人。
只看,岑长锋似乎不愿再说,继续朝前走。
然而这样的举动,反而让五个弟子个个心里惊疑不定。
他们跟在岑长锋身后,偷偷换眼色,因为过去有人胆敢这样死皮赖脸,早就被打下孚临峰。
然而,那个抱着扫把傻乐的女人,为什么没被打下去?
想不通。
但岑长锋做什么,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置喙的,只想着或者今日是个例外,
可谁也没想到,例外突破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今日有例外,明日也有例外,后日也有例外,这个女人居然一不做二不休,成天跟在他们师父背后来青霞台!
终于,在第七日时,大弟子委婉地提醒岑长锋:“师父,那个女子……”
也是这时候,郁以云抱着扫把闷闷不乐地坐在不远处,她后知后觉,终于发现她在岑长锋眼里约等于无。
她好想引起岑长锋的注意,她是郁家大小姐,才不是透明人。
眼下,她看到那边,大弟子指着她的方向,不知道在说她什么。
岑长锋也看过来。
郁以云这几天绞尽脑汁,此刻,忽然有一计策,岑长锋不是喜欢修炼么,她应该投其所好!她蹦起来,朝两人走过去。
大弟子一吓,还以为自己说郁以云坏话被发现,难免心虚,可郁以云却不是奔着他来的,她往岑长锋面前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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