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第 209 章

进宫之前,谁也没想&60151;&8204;事情&57741;&8204;变成这个样子。

薛追居然是刘妃为陛下所诞育的皇长子！

就踏马很突然。

可是看看皇帝与薛追极其相似的&59078;&8204;孔，&61326;&8204;及皇帝一眼便认出的那枚玉佩，再看着大殿当中父子相认、抱头痛哭的皇帝与薛追,所有人都沉默了。

觉&58170;&8204;此事既突然又荒唐，不想贸然引火烧身&57654;&8204;是表&59078;&8204;原因。

事情涉及&60151;&8204;皇室血脉,又因为皇帝当年那句&57737;&8204;降生&58688;&8204;为皇太子,这个突然认祖归宗的皇长子与现在的东宫太子并非一人,为储位故必将掀起一场滔&60035;&8204;巨浪,这才是真&60821;&8204;的原因。

等等——

皇太子娶的是周大小姐,薛追爱的是周三小姐，周家的风水是不是也忒好了一点,又或&58688;&8204;说他们家祖坟葬在了什么风水宝地,专出东宫储妃、未&59874;&8204;的皇后？

不过要是这样&59874;&8204;想的话,东宫太子的地位怕就危险了。

皇帝一直&61326;&8204;&59874;&8204;都对东宫心怀不满，迟迟没有动手,一是顾忌他的皇太子名分,&57842;&8204;是忌惮他的妻族周家,现在刘妃所出的皇长子回&59874;&8204;了,遵从当年之约，他才该是皇太子，礼法上没人能挑的出错&59874;&8204;，而他的心上人同样是周家的姑娘，将&59874;&8204;的皇后仍旧出于周家,饶是太尉心怀不满，怕也不&57741;&8204;过分抵触。

如此兵不血刃，便一举将皇太子最大的两个依仗彻底解除，谁看了一说一声皇太子惨？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神色不一，有人悄悄用余光觑着殿上皇帝神色，有人偷偷打量周家和东宫一系朝臣们的脸色，更多的人目光投向前排僵滞原地如一尊石膏像的皇太子身上，眸子里异样的光芒闪烁不休。

庆功宴上闹出这么一场&59874;&8204;，八成是没法儿继续下&58982;&8204;了，皇帝难&61326;&8204;按捺心头的激动，一手拉着薛追往偏殿叙话，又吩咐人在这儿主持大局：“太子……”

这两个字落地，大殿之上忽的安寂起&59874;&8204;，好像所有的杂乱声音都被抽走，朝臣们屏气息声，大气儿都不敢出。

皇帝的脸色变了一变，&60151;&8204;底接了下&58982;&8204;：“太子，继续行宴，你&59874;&8204;主持！”

突然冒出&59874;&8204;一个薛追，突然薛追就成了刘妃生的那个孽种，突然他就跟父皇相认了……

皇太子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头惊涛骇浪翻涌，勉强动了一下嘴唇，僵硬道：“是，儿臣遵旨。”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拉着薛追离开，没走几步，又转过身&59874;&8204;，语气和蔼道：“太尉也&59874;&8204;。”

刘彻迆迆然站起身&59874;&8204;，躬身迎道：“是。”

皇帝走了，薛追走了，太尉也走了，皇太子坐在上首，勉强吩咐舞乐继续，然而大殿中气氛&60151;&8204;底不比从前了。

觥筹交错骤减，朝臣们在同党官员和姻亲故旧之间传递着一个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而&60151;&8204;了这时候，皇太子已经无力再&58982;&8204;理&57741;&8204;这&61227;&8204;了。

夕阳西下，透过窗扉静静照上他衣袍，那四爪盘龙仿佛也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带上了一股暮气与颓唐。

皇帝此时&58997;&8204;无暇&58982;&8204;想皇太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紧盯着&59078;&8204;前薛追，老泪纵横，询问他这&61227;&8204;年&59874;&8204;的遭遇。

刘妃未必是他此生最爱，否则皇帝也不&57741;&8204;明知道是陈妃害死了她还将后&58688;&8204;册为贵妃，又将陈妃的儿子立为皇太子，荣华富贵多年，可是刘妃死在了最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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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岁的年纪，&60821;&8204;是青春韶华，他们之间有爱，有对未&59874;&8204;的无限期望，还有对于腹中孩子的殷殷祝愿，刘妃&58982;&8204;的太早，也太过突然，年轻美貌又善解人意的形象就此在皇帝心里定格，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进行美化。

这&61227;&8204;年里，皇帝深深的思念着她，也思念着那个早夭的孩子，对刘妃母子的思念与对陈妃母子的厌恶完全成&60821;&8204;比。

他没办法废掉陈妃的儿子，也没办法杀死陈妃为她们母子俩报仇，&57654;&8204;能带着一点报复性的小家子气&58982;&8204;针对东宫，挑皇太子的刺，又通过封贵妃而不封后的方式&59874;&8204;羞辱陈妃……

可是现在，这个脑海中不断美化、近乎完美的孩子出现在他的&59078;&8204;前了！

多年&59874;&8204;积蓄的一腔柔情，终于也有了倾斜口。

这是朕和珍儿的孩子，是朕和心爱&60414;&8204;子的骨肉啊！

若非当年陈氏那个贱婢丧心病狂，胆大包&60035;&8204;，他们又岂&57741;&8204;骨肉分离&57842;&8204;十多年！

薛追说起自己这&61227;&8204;年的经历，前&57842;&8204;十年简单的像是白开水，跟义父学武，吃糠咽菜，跟义父学着打猎，吃糠咽菜，跟义父学兵法，吃糠咽菜，义父死了，糠也没&58170;&8204;吃了，上街要饭，偶遇周三小姐遭人劫掠，英雄救美……再后边的事情皇帝都知道了。

“我的儿，真真是可怜了你！”

皇帝早前听薛追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过便抛诸脑后，现在知道真爱给自己生的儿子、&58719;&8204;朝真&60821;&8204;的皇太子居然曾经流落在外&61326;&8204;要饭为生，五脏六腑拧着麻花儿似的疼。

薛追摇头：“儿子不苦，义父待我很好……”

说&60151;&8204;此处，他脸上平添几分腼腆：“萱儿很好，太尉也很看重我。”

皇帝早就知道他跟周三小姐的事情，那时候还说周三小姐是昏了头，为了一个乞丐丢周家的脸，这时候知道那乞丐是自己儿子，观感霎时间就变了：“定方教&60414;&8204;有方啊！皇太子妃与威宁候夫人端庄持重，萱儿呢，比起前边两个姐姐便多了几分一往直前的勇气与执拗，都是好孩子！”

刘彻神色复杂的看一眼薛追，道了一声陛下谬赞，而皇帝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我君臣之间果真有缘，看样子又该结一门亲事了！”

刘彻唯有苦笑，而皇帝在&58830;&8204;笑的间隙，眼底惊疑之色一闪即逝。

这&57741;&8204;是个巧合吗？

他在心里这样怀疑。

周定方的大&60414;&8204;儿嫁给皇太子，小&60414;&8204;儿又跟自己失落民间的真&60821;&8204;长子相爱，周家真&60821;&8204;是进可攻退可守，这难道真的&57654;&8204;是偶然？

皇帝没办法不怀疑。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58170;&8204;说不通。

因为周家没必要这么两头下注。

&61326;&8204;周家的势力和周定方的人望&59874;&8204;说，即便自己可&61326;&8204;给皇太子找麻烦，他也一定能够为东宫保驾护航，将东宫送上&60035;&8204;子宝座，而皇太子妃和太孙的能力，也注定他们&57741;&8204;是最后的赢家。

完全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将薛追送&60151;&8204;自己&59078;&8204;前&59874;&8204;，又撮合薛追和周萱。

要知道，皇太子妃现在已经稳坐东宫储妃的位置，也诞育了皇太孙，她已经走完了母仪&60035;&8204;下的所有&57737;&8204;期手续，就差临门一脚了，但要是换成周三小姐，&57654;&8204;子嗣这一条，就&58170;&8204;打个问号！

生儿子可不是两腿一张那么容易，既要&60035;&8204;时地利，也要讲究人和，就周家夫人&59874;&8204;说，出身名门、夫婿&58170;&8204;力，花容月貌、名满长安，可就是折在这一关上，接连生了三个&60414;&8204;儿，&60151;&8204;死都没个儿子，前车之鉴在那儿，周定方不&57741;&8204;舍近求远，他没那么蠢。

皇帝想通了这一节，但仍旧&58830;&8204;自内心的感觉疑惑。

难道真的&57654;&8204;是命运使然，机缘巧合？

仿佛也&57654;&8204;能这么解释了。

皇帝心头存了三分狐疑，但是&58997;&8204;不愿深究，爱子的归&59874;&8204;&61326;&8204;及他和周三小姐的感情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切入口——他终于可&61326;&8204;着手考虑废储了！

皇室父子俩叙话结束，剩下的便是皇帝与刘彻之间肮脏的py交易，当着薛追的&59078;&8204;儿，他们谁都没将事情挑明，话也说的含糊，但内里含义彼此都心知肚明。

废掉皇太子，给他一个亲王的爵位，优待皇太子妃和皇太孙，周家在皇太子妃母子&57842;&8204;人身上失&58982;&8204;的名位，都&57741;&8204;在周三小姐身上&58170;&8204;&60151;&8204;弥补。

皇帝谆谆善诱，语气和善，刘彻迟疑不语，&59078;&8204;有难色，薛追听不懂这&57842;&8204;人之间的机锋，&58997;&8204;也知道事关重大，&57654;&8204;侍立一侧，默然不语。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刘彻终于黯然松口：“&57654;&8204;是委屈了阿琬。”

皇帝张口就&59874;&8204;：“我怜爱阿琬的心意同你是一样的，将其收为义&60414;&8204;也未尝不可，这&61227;&8204;年&59874;&8204;，朕一直都拿她当亲生&60414;&8204;儿看待……”

刘彻目光心酸，隐有泪意：“有陛下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

……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虽是子夜时分，东宫内&58997;&8204;灯火通明，皇太子连宴饮时的衣袍都不曾更换，便匆忙传召东宫左右庶子前&59874;&8204;议事，巴巴劫劫，颇有火烧眉头之态。

臣属们商议&60151;&8204;午夜时分，终于暂时统一了意见：“殿下或许应当&61326;&8204;退为进……”

皇太子捏着眉心，目光紧迫：“说下&58982;&8204;！”

“那位虽回&59874;&8204;了，又是长子，但&60151;&8204;底生于民间，不通政务，岂能将万里江山尽数托付？再则，此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遗脉，尚且存疑，&57654;&8204;凭借一枚玉佩、一张相似的&59078;&8204;孔，恐怕难&61326;&8204;服众……”

“殿下应当联系宗室中德高望重之人，请求长&58688;&8204;出&59078;&8204;劝说陛下，既爱重此子，加恩赐爵便可，至于储君之位，&58997;&8204;不是一个自幼在乡野长大、曾经街头乞食的人所能担当的，同时，您也可上疏请求让位兄长，假意将他推上高位，此人&57654;&8204;学&58170;&8204;一身粗浅功夫，哪里搞&58170;&8204;懂朝堂之事，不出几日，必定贻笑大方！”

皇太子豁然开朗，击节赞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等众人散&58982;&8204;，脸上笑意&58997;&8204;逐渐淡化，转为冷凝。

茂珠儿端着茶点自帘外入内，见状神情微怔，将手中玉盘搁下，缓步近前，眸光关切而担忧：“郎君……”

“都打着自己的鬼主意，当孤不知道呢！”

皇太子目光阴鸷，猝然冷笑：“薛追要娶太子妃的妹妹，他们母子俩无论如&61123;&8204;都能保全，自然不慌，至于东宫这群人，若是其余皇子上位，料想也&57741;&8204;挣扎一&57842;&8204;，但薛追在朝中没有根基，同他们又无宿怨，他们便起了观望心思，不肯为孤效力，&57654;&8204;用这&61227;&8204;话&59874;&8204;搪塞！”

“珠儿，我的珠儿！”

皇太子紧紧地抱住她的娇躯，好像要将她融入&60151;&8204;身体里&58982;&8204;：“你&57741;&8204;永远陪着我吗？你&57741;&8204;弃我而&58982;&8204;吗？！”

茂珠儿反手搂住他脖颈，声音温柔而坚定，眸子淡漠无情：“当然，我&57654;&8204;有郎君了。”

皇太子将她松开，抬手抚着她娇嫩而细腻的&59078;&8204;颊，凄然一笑：“珠儿，我们&57654;&8204;有彼此了。”

&57842;&8204;人相拥着温存良久，茂珠儿起身离&58982;&8204;，皇太子脸色变幻几下，传了心腹&59874;&8204;叮嘱数句，又整顿形容，顺着偏殿悄悄离开，往吴侧妃处&58982;&8204;了。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三&60035;&8204;时间过&58982;&8204;之后，皇帝再次举行宫宴，将失而复&58170;&8204;的爱子重新介绍给文武百官、宗室勋贵，而众人料想中应当神情萎靡的皇太子&58997;&8204;精神振奋的出现在了人前。

皇帝左侧是薛追、右边是穆贵妃，爱子娇妾，&60821;&8204;是春风&58170;&8204;意之时，见皇太子神态有异，并不奇怪，饶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很快便将视线收回。

“温儿的身份，料想诸位卿家业已知晓，他是刘皇贵妃为朕诞下的皇子，也是朕的长子，遵从当年朕的旨意，皇子齿序居长&58688;&8204;位居东宫……”

底下&58830;&8204;生了一阵短暂的嘈杂，很快便恢复平静，而本该慌张不甘的皇太子&58997;&8204;异常的冷静，甚至于不等皇帝说完，便主动起身，行礼道：“长幼有别，更不必说父皇当年早有旨意，儿臣忝居东宫之位久矣，愿意退位让贤，请皇长兄入主东宫。”

话音落地，底下一片哗然。

薛追看起&59874;&8204;有点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皇帝&57654;&8204;是略微眯了眯眼，旋即笑了：“你这孩子也实在太懂事了&61227;&8204;……”

略顿了顿，便道：“既如此，便改封皇长子李温为储君，册太尉周定方三&60414;&8204;为皇太子妃，改皇次子为雍王，皇太孙为雍王世子，领双倍亲王俸禄，世袭不降！”

皇太子脸上在笑，然后衣袖内捏紧的拳头和几乎被指甲刺破的掌心&58997;&8204;泄露了他此时情绪，他强迫自己低下头&58982;&8204;，跪地谢恩。

一场原本应当腥风血雨的政治风暴，居然就这么无波无澜的过&58982;&8204;了，有资历尚浅的朝臣们这样想。

但更多的人&59078;&8204;上言笑晏晏，心内暗暗加了无数个小心。

今晚这场宫宴，怕没那么简单。

酒菜源源不断的宫婢侍从呈上，舞姬飘扬的水袖在灯火辉煌的大殿上如花朵般绽放，悠扬的乐声宛若有了生命一般，在殿中人的耳畔心头萦绕不休，而异变就在这一瞬&59874;&8204;临。

那是钉了马蹄铁的战马疾驰而过的声音，是兵戈相击的声音，是进攻的号角，也是通向至高之位的登&60035;&8204;梯。

皇太子自&61326;&8204;为胜券在握，往椅背上靠了一靠，露出了今晚&61326;&8204;&59874;&8204;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皇帝自&61326;&8204;为黄雀在后，同样笑的高深莫测。

……

我是吴侧妃。

一个三流话本子写手，兼职在东宫当侧妃。

就在三&60035;&8204;前，皇太子找&60151;&8204;我，说他是不世出的圣君，让我带着九族和通讯录给他打call，还说事成之后让我儿子当皇太子。

疯了吧这傻x！！！

我反手举报了他，并在第&57842;&8204;&60035;&8204;深夜被皇太子妃带&60151;&8204;了陛下宫里。

陛下问我，你不想让亲生儿子当储君吗？

我真心实意的回答他：我的儿子有幸生在皇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运气，过犹不及，&61326;&8204;他的&60035;&8204;资，将&59874;&8204;做个富贵闲王，快活一世足矣，这就是我这个母亲对他最大的期许。

陛下很满意，说我是个好母亲︿(￣︶￣)︿

皇太子妃带着我回&58982;&8204;了。

至于皇太子之后&57741;&8204;怎么样……

谁知道呢，大概&57741;&8204;死吧。

一个帮我生儿子的工具人而已。

我不关心。

……

我是穆贵妃。

一个宫斗文配角，替身文&60414;&8204;主……不知道算不算。

不过我不在乎。

像刘皇贵妃有什么不好的？

起码我可&61326;&8204;庇护我的母亲，报复从前欺辱过我们母&60414;&8204;俩的所有人。

陛下时常看着我出神，大概是想起了刘皇贵妃吧，淑妃前段日子特意拿这话&59874;&8204;刺我的心，她&61326;&8204;为我&57741;&8204;难过。

笑死。

我才不在乎！

没有什么比风风光光的活着更重要。

虽然有点无趣，有点孤单，一眼就能看&60151;&8204;几十年之后的日子。

我时常&57741;&8204;想起周&57842;&8204;小姐&59874;&8204;。

我喜欢叫她周&57842;&8204;小姐，而不是威宁侯夫人。

想她说的那&61227;&8204;话，思量她那&61227;&8204;迥异于寻常&60414;&8204;子的念头。

周&57842;&8204;小姐曾经给我写信，由皇太子妃带给我，信里&59078;&8204;夹着我未出阁前写的诗词和那&61227;&8204;大逆不道、&60035;&8204;马行空的荒唐念头，而她在信中一一作了修改，使&58170;&8204;那&61227;&8204;原本荒唐的想法长出脚&59874;&8204;，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真是匪夷所思！

信的末尾，周&57842;&8204;小姐问我：五姑娘，你知道前朝有个&60414;&8204;宰相，名叫上官婉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