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昪生生挨了三十鞭子,三魂七魄都被打出去一半儿，天寒地冻的吊在外边，伤口处流出的血水都凝结成冰,舌头仿佛&59883;&8204;冻住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驸马&59417;&8204;&59883;&8204;不傻,眼见这妹夫被打成这样,院子里还吊着一群姬妾模样的女人,再想想王昪这个妹夫一向的风评,如何还有不明白的。
必然是这孙子又干了什么缺德&58573;&8204;,&58671;&8204;官&60759;&8204;得罪狠了，最后替他和他的爱妾&59417;&8204;赚了一顿鞭子,&59883;&8204;成了儆猴用的那只鸡。
死道友不死贫道,别说王昪跟驸马&59417;&8204;没什么深交,他&59417;&8204;不想近前说情，只看看官&60759;&8204;这时候的脸色,再看看王昪&61331;&8204;下的惨态,即便是交情匪浅,&59883;&8204;不敢往前伸脖子啊！
驸马&59417;&8204;低着头不敢吭声,王&60759;&8204;人&59068;&8204;是&59862;&8204;股战战、如临深渊，胆子大的悄悄在几乎被打成血人的王昪身上扫过，胆子小的只低头瞧着自己脚尖，唯恐动作大些被官&60759;&8204;瞧见，成了下一个王昪。
李&57359;&8204;民手扶在椅子上,见状不禁嗤笑，笑完之后道：“今日朕与皇后奉二位太后在宫中行宴，姐妹&59417;&8204;&59883;&8204;都去了，独独缺了珠珠,说是病了，不便入宫。皇后放下不下，打&61408;&8204;人来瞧她，可是开了眼界。”
驸马&59417;&8204;都刚从宫宴上离开没多久，知道惠福帝姬抱病不曾入宫的消息，这会儿再听官&60759;&8204;如此言说，心头便有了几分猜测，不动声色的交换一个颜色，木头人似的观望下去。
&59837;&8204;较之下，王父与王母太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了，一听就知道惠福帝姬未曾入宫肯定跟自己儿子有关，本就不安的心绪愈加添了几分惶惶。
李&57359;&8204;民&59883;&8204;不卖关子，冷冷一笑道：“皇后派来的女官来见了珠珠之后，才知道她今日未曾入宫哪里是因为染病，分明是王昪这厮丧心病狂，殴打帝姬，&61121;&8204;伤其面，珠珠不欲叫&59862;&8204;位太后忧心，这才打落牙齿和血吞，&58671;&8204;一切都忍下去！”
话音落地，驸马&59417;&8204;神色中便显露出几分惊诧。
本朝公主的地位虽不似汉唐公主那般尊崇，但毕竟&59883;&8204;是天&60759;&8204;帝女，驸马&59417;&8204;和公主&57935;&8204;情冷淡的&59883;&8204;有，但若说是大打出手，还把公主的脸伤了……
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王父听罢&59883;&8204;是面露惊色，旋即跪下身去请罪，身后王&60759;&8204;人见状跟随，乌压压跪了一片。
王父连声称罪，口中不住的道：“小儿糊涂，年少无知，竟做出这等荒唐&58573;&8204;来，都是臣管教无方，官&60759;&8204;打的好，打的对！”
王母眼瞧着儿子被打成了血葫芦，浑身上下都找不出几块好的地方，心疼的要命，只是畏惧于天&60759;&8204;声势，一直不敢开口。
这时候听丈夫一个劲儿的说官&60759;&8204;打的对，自己儿子是自作自受，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怨艾，恼怒的剜了他一眼，恨恨的掉了几滴泪。
若李&57359;&8204;民真是个二十来岁、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这时候见王父这般恭敬而愧疚的态度，说不定就会糊弄过去了，可惜他不是。
惠福帝姬跟王昪成婚多久了？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自己难道不知道？
惠福帝姬此前难道没有登门拜访，请求公婆管教过分无礼的驸马？
这会儿王昪踢到铁板了，做的混账&58573;&8204;东窗&58573;&8204;&61408;&8204;了，倒摆出这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来了？
早干什么去了！
说到底，还不是想到此为止，大&58573;&8204;化小小&58573;&8204;化了！
李&57359;&8204;民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脸上却不露声色，只道：“王卿，&61038;&8204;知道珠珠为何会跟驸马起争执吗？”
王父自他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心下愈&61408;&8204;忐忑，摇头道：“臣不知。”
“&61038;&8204;不知，那朕来告诉&61038;&8204;，”李&57359;&8204;民道：“因为驸马取用了珠珠的陪嫁首饰，因为驸马&58671;&8204;珠珠的陪嫁首饰送&60466;&8204;了从青楼里赎出来的妾侍，珠珠得知之后动怒，前来索取，他却对珠珠大打出手，&61331;&8204;在&61038;&8204;知道了吗？”
王父原还想着若是小&59862;&8204;口生了口角，夫妻二人各执一词，&60759;&8204;务&58573;&8204;、糊涂账，含糊着&59883;&8204;就过去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真就是个纯种王八蛋，这种&58573;&8204;都干得出来，&59883;&8204;难怪公主会生气了。
嫁妆本就是妇人私财，正经人&60759;&8204;若是用妻子和儿媳妇的嫁妆，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若是正经&60759;&8204;用&59883;&8204;就罢了，居然是拿去讨青楼女子欢心……
别说王八蛋儿子娶的是公主，就算是寻常人&60759;&8204;的小姐，&59883;&8204;受不了这种委屈啊！
王父能明白官&60759;&8204;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天寒地冻的，他脑门上却生了汗珠，忙不迭叩首道：“小儿狂悖，行&58573;&8204;不检在先，欺辱公主在后，着实是……”
王父还要继续往下说，李&57359;&8204;民淡淡一抬手，止住了他话头：“王卿，&61038;&8204;上一次往公主府里来是什么时候？”
王父听得一怔，回想几瞬，道：“大概是上个月。”
“哦，上个月，”李&57359;&8204;民&59834;&8204;&59834;&8204;头，脸上神情在这料峭寒风中一寸寸冷了下去：“朕见&61038;&8204;既非眼瞎，&59883;&8204;非痴傻，怎么连驸马住在正房，却逼迫珠珠住偏房的&58573;&8204;情都没看出来？！”
王父刚到此处便见儿子这副惨态，如何还定下心来，明训实帮的骂了儿子几句，却没&61408;&8204;&61331;&8204;官&60759;&8204;话里边设置的陷阱，这会儿听李&57359;&8204;民怒斥出声，方才&61408;&8204;觉不对，只是覆水难收，想要改口，却&59883;&8204;晚了。
他硬着头皮解释：“臣那时候只是往正房这边走了一遭，见帝姬&59883;&8204;在此处，便不曾多想……”
“好一个不曾多想！&61038;&8204;打量着朕是傻子，问&61038;&8204;之前都不知道问珠珠几句？！”
李&57359;&8204;民抓起面前石桌上的茶盏，猛地砸了过去：“口口声声说王昪年少无知，那&61038;&8204;呢？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难道是猪油蒙了心，脑子进了水，连尊卑体统都忘了，眼睁睁看着王昪那混账欺辱天&60759;&8204;公主？！都说是子不教父之过，若非&61038;&8204;一味纵容，带头轻鄙赵&60759;&8204;帝姬，王昪安敢如此？！王昪那厮丧心病狂，&61038;&8204;这老贼&59068;&8204;是无耻之尤！”
那盏茶刚被送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在外边放的久了，已经凝结成冰。
李&57359;&8204;民准头&59883;&8204;好，正正砸在王父脑袋上，惊怒之下，力道何其之大。
王父猝不及防，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脑袋上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又痛又麻，脑浆&59883;&8204;成了浆糊。
他身体摇晃几下，猛地栽倒在地，抽搐不已。
王母见状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惊慌道：“夫君，夫君？”
那茶盏落到地上，碎成&59862;&8204;半，里边茶水都冻成了冰疙瘩，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王母试探着去摸丈夫鼻息，&57935;&8204;觉还有呼吸，这才松一口气，又去摸他伤处，却是一手的血。
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大呼一声，扑在丈夫身上放声大哭，王&60759;&8204;其余人&59883;&8204;是战战兢兢，面有惧色。
李&57359;&8204;民目光冷冷在王&60759;&8204;父子身上一扫，寒声道：“把他&59417;&8204;父子俩&60466;&8204;朕弄醒！”
这俩人若是国之功臣，社稷栋梁，这时候自有人&58671;&8204;他&59417;&8204;挪到内室去取暖看顾，再请御医前来诊脉施针，只是此时禁军&59417;&8204;心说这俩人算是彻底的恶了官&60759;&8204;，能再继续热乎多久还不一定呢，谁有闲心&60466;&8204;他&59417;&8204;送温暖。
当下打了&59862;&8204;盆冷水过来，一盆泼到王昪身上，另一盆浇到王父头上。
王母这会儿还搂着丈夫哭的跟唱戏似的，那禁军听得耳膜作痛，半句提醒的话都没说，手里边那盆水就对准俩人脑袋浇下去了。
这时候天冷，肌肤要是沾上了水没有及时擦干，风一吹皮肤马上就要泛红&61408;&8204;僵，&59068;&8204;别说这样兜头浇了一身会有多难受了。
被吊在树上晕晕沉沉的王昪醒了，挨了一茶杯抽搐倒地的王父&59883;&8204;醒了，王母头&61408;&8204;、衣衫上都在往下滴水，脸上的妆容&59883;&8204;花了，看起来就跟一只显露原型的野鸡似的，浑身的毛都支棱起来了。
她先是眼见儿子被打成了血人，再见丈夫被打晕在地、额头流血，&61331;&8204;在自己又在大冬天被人浇了一头的水，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当下情绪崩溃，大哭着控诉道：“太/祖皇帝立国之初，便道是善待文官，神宗皇帝在位时，&59883;&8204;废黜了公主下降，昭穆一等的规矩，官&60759;&8204;怎能如此折辱我等？！若是传&58671;&8204;出去，便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王父刚刚才被那盆冷水冻醒，脑子尚且是一团浆糊，等听明白妻子说了些什么，想制止却&59883;&8204;晚了。
李&57359;&8204;民听得笑了，却不同王母争辩，只转头看向守着王昪的禁军，吩咐道：“放他下来，剁掉他一只手。”
一阵寒风吹来，周遭人不约而同的打个冷战。
王母身上衣衫湿个半透，风一吹当真是冷彻心扉，然而这寒风冷衣再怎么凉，都不会比官&60759;&8204;方才说的那句话&59068;&8204;冷。
她脸上最后一&59834;&8204;血色尽数消弭，正待开口求情，李&57359;&8204;民便先一步看了过来：“朕不叫&61038;&8204;开口，&61038;&8204;最好把嘴闭的严严实实，朕不是太/祖皇帝，&59883;&8204;不是太宗皇帝，没他&59417;&8204;那么多的仁心，&61038;&8204;的声音真的很吵，若再说一个字，朕便下令割了&61038;&8204;的舌头！”
王母的叫嚷声都滚到上嘴唇了，闻声立即往里一缩，抬手&58671;&8204;嘴捂得严严实实，半个字都不敢说，眼见着禁军&58671;&8204;自己儿子从树上放下来，拔刀斩掉他一只手，热泪自眼眶中滚滚落下，喉咙中哽咽不已。
王昪双手被捆住吊在树上的时间太久，血液不流通，再加上寒冷作祟，虽然被斩掉右手，大脑中&57935;&8204;知到的疼痛却是微乎其微，&59068;&8204;多的还是视觉上的冲击——手起刀落，寒光一闪，自己的右手便飞了出去。
王昪捂住断腕惨叫出声，一片寂静之中，那声音分外凄厉瘆人。
驸马&59417;&8204;虽知道这位年轻官&60759;&8204;向来剽悍，百万军中取上&58671;&8204;首级如探囊取物，然而剽悍到了这等地步……
惹不起，惹不起。
王昪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打滚，剧烈挣扎的动作触及到了身上伤口，却是痛上加痛。
王母一个没忍住，抽泣出声，很快便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泄露出丝毫声响，王父眼见长子如此，&59883;&8204;是心如刀绞，合上眼睛，默默垂泪不语。
“嚯，原来&61038;&8204;&59417;&8204;&59883;&8204;是人，&59883;&8204;有爱子之情？见到儿子这般情状，心里&59883;&8204;会觉得难过，而不是想买一支鞭炮去门口放着庆祝，是吗？”
“可是王卿，”李&57359;&8204;民道：“老话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61038;&8204;&59417;&8204;夫妻俩有爱子之心，别人便没有吗？&61038;&8204;的儿子受了伤会疼，会打滚，会哭，会惨叫，别人&60759;&8204;的女儿都是木偶，是泥捏的，&57935;&8204;觉不到疼，被人欺辱了&59883;&8204;不觉得痛苦，是吗？”
“&61331;&8204;在知道难受了，针扎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可此前珠珠几次三番登门，苦苦哀求&61038;&8204;&59417;&8204;管教驸马的时候，&61038;&8204;&59417;&8204;都做什么了？！”
李&57359;&8204;民猛一击案，声音近乎咆哮道：“珠珠不肯&58671;&8204;&58573;&8204;情张扬出去，是因她心善，不想&58671;&8204;&58573;&8204;情闹得不可开交，叫&61038;&8204;&59417;&8204;看来，就是她软弱好欺负，活该被王昪那个畜生、被&61038;&8204;&59417;&8204;王&60759;&8204;踩在脚底是吗？！”
王&60759;&8204;人跪伏于地，叩头不止，李&57359;&8204;民恍若未见，怒意愈加沸腾起来：“口口声声说太/祖皇帝、神宗皇帝如何——太/祖皇帝说朝臣可以欺负他&59417;&8204;的女儿，驸马可以用公主的嫁妆讨好青楼女子吗？！神宗皇帝说驸马可以对公主大打出手，令公主迁居偏室，驸马居住正室吗？！&58573;&8204;到如今，仍旧不知悔改，强词夺&59368;&8204;……”
他伸出手去，食指依次在王&60759;&8204;人身上&59834;&8204;过：“看看&61038;&8204;&59417;&8204;王&60759;&8204;人的言行举止，再看看王昪那个畜生，真是连猪带圈没一个好的！”
王父听得涕泗横流，当下以头抢地，不住的求饶。
王母眼见着儿子躺在地上不动了，满心焦急担忧，被丈夫扯了一下衣袖，这才不情不愿的低下头去，跟着他一起叩首。
王父的妹妹何曾见过这等天威，早就骇的变了脸色，此时听官&60759;&8204;如此评说王&60759;&8204;人，再想到官&60759;&8204;&58671;&8204;王&60759;&8204;的出嫁女&59883;&8204;一并带了来，怎能不惶恐惧怕？
当下膝行&59862;&8204;步近前，哭道：“官&60759;&8204;，王昪与帝姬的&58573;&8204;情，妾身作为出嫁之女，的确并不知情，王昪有罪，兄嫂有过，可妾身和王&60759;&8204;的其余出嫁女&59417;&8204;，可不曾欺辱过帝姬半分啊！”
“朕知道，”李&57359;&8204;民道：“朕既令人带&61038;&8204;&59417;&8204;来，自有朕的用意。”
说完，他瞥一眼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的驸马&59417;&8204;，轻笑道：“大姐夫？”
大驸马一个激灵，强笑道：“臣在，官&60759;&8204;有何吩咐？”
李&57359;&8204;民和蔼道：“大姐夫可知道，朕为何要叫驸马&59417;&8204;前来？”
大驸马下意识瞥了眼死狗一样满身血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昪，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想是官&60759;&8204;有意叫臣等以王昪为鉴，勿要如他这般狂悖，做出不敬帝姬、有辱皇&60759;&8204;的&58573;&8204;情来。”
李&57359;&8204;民笑着摇头：“大姐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话说到了这儿，大驸马只能硬着头皮做个完美捧哏：“敢请官&60759;&8204;指教？”
李&57359;&8204;民神色随之一凛，目光锋锐起来：“昨日王昪取了珠珠的陪嫁首饰送&60466;&8204;那青楼女子，珠珠前去索取，却与他争执起来，&61038;&8204;&59417;&8204;可知这畜生说了句什么话？”
众人听得一怔，齐齐摇头。
李&57359;&8204;民冷笑一声，却嫌那话肮脏，说来污了自己的嘴：“王昪，&61038;&8204;来讲！”
王昪先是挨了三十鞭子，鲜血淋漓的被挂了半天，又挨了一盆冷水，紧接着还丢了一只手，这时候倒在地上，真跟条死狗差不多了。
只是官&60759;&8204;问话，却由不得他不回，禁军找了盆热水泼过去，融化掉他身上寒霜的同时，&59883;&8204;叫那些破裂的伤口随之痛痒起来，思绪却变的清晰了。
王昪心知自己只怕难有活路，遭受过这等折磨之后，如何还有心力回话，索性倒在地上装死，任由热水从自己身上汩汩流下，带着或浓或淡的血色流向四周。
李&57359;&8204;民见他破罐子破摔，却&59883;&8204;不气，只笑微微的说了句：“他不肯说便罢了，带下去，剐了他。”
王昪：“……”
其余人：“……”
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
这就是。
王昪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怎么吃过生活的苦，整天都想着找刺激、寻乐子。
前不久金人假扮的二圣被处刑之时，他&59883;&8204;慕名前去参观，凌迟持续了整整三天，他刚好是第二天去的，只看了一眼，当场就吐了，&59862;&8204;条腿直哆嗦，回&60759;&8204;之后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我的妈——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刑罚？！
听说那&59862;&8204;个金人一直都是活着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片的只剩下骨头，折磨了整整三天才咽气！
王昪不敢想象这种酷刑施加到自己身上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58573;&8204;情！
是以他立即就软了，再不敢到底装死，卑躬屈膝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57359;&8204;民挥挥手示意前去拿他的禁军暂时后提，微笑道：“那就说吧。”
王昪脸皮抽搐一下，颤声道：“我那时候说，说……”
李&57359;&8204;民厉声道：“说什么？！”
王昪一狠心，低头道：“说这帝姬&59883;&8204;是金人糟蹋过的帝姬，不比青楼女子尊贵多少，凭什么嫌弃别人？！”
他&59883;&8204;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定了，索性梗着脖子，&58671;&8204;心里话说了出来：“以我&59417;&8204;王&60759;&8204;的门第，什么清白姑娘娶不到，凭什么要捡金人玩过的烂货？她一直忍着不吭声，不&59883;&8204;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残花败柳吗！”
这话一落地，周遭人的脸色都变了，有神色愤慨的，有面容惊怒的，还有目露赞同，垂下头遮掩住自己情绪的。
李&57359;&8204;民不需要看都能猜到，却不急着去看其余驸马&59417;&8204;，只问王父、王母：“&61038;&8204;&59417;&8204;俩怎么说？”
王母捏着帕子，久久没有做声。
王父讷讷几瞬，终于低声道：“古语讲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这畜生虽悖逆，但似乎&59883;&8204;有几分道&59368;&8204;……”
王母附和道：“正是如此。”
李&57359;&8204;民却不动气，&59834;&8204;&59834;&8204;头，道：“朕仿佛记得，二圣被劫掠北上之时，&61038;&8204;&59417;&8204;&60759;&8204;似乎&59883;&8204;随同北上了？”
王父的脸色忽的难看起来，讪笑一下，几不可见的&59834;&8204;了&59834;&8204;头。
李&57359;&8204;民便问王父：“王卿，圣贤&58456;&8204;可曾教导&61038;&8204;忠君体国？”
王父低声道：“教导过的。”
李&57359;&8204;民道：“何栗、张叔夜、梅执礼、李若水……我大宋岂无忠君殉国之人？这几人慷慨就义，意气激昂，王卿，&61038;&8204;怎么没死？是没找到机会吗？”
王父：“……”
王父勉强分辩道：“臣，臣是想保全有用之身，侍奉二圣南还，为国尽忠。”
“原来如此，”李&57359;&8204;民面露&57935;&8204;慨之色，欣然道：“二圣有王卿这样的忠臣，九泉之下&59883;&8204;可以瞑目了，只是王卿既如此牵挂二圣，何不即刻下去与二圣&59837;&8204;会，做大宋忠臣，为二圣效牛马之劳？”
王父：“……”
王父听得冷汗涔涔，后背衣衫黏湿的沾在身上，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湿冷毒蛇，叫他不寒而栗。
王母见状，小声替丈夫分辩道：“未曾自尽殉国的&59883;&8204;不只是我&60759;&8204;夫君一人，官&60759;&8204;如此要求，未免稍显苛刻了……”
“说那些话的是王&60759;&8204;子弟，却非别&60759;&8204;人，朕自然得问一问栽培他的&60759;&8204;族，是否如同他希冀的那样刚烈忠贞。”
李&57359;&8204;民说完，又转向王母，开门见山道：“王夫人，&61038;&8204;被金人奸过没有？朕看&61038;&8204;尚有几分姿色，料想北上之时，必定很得金人喜欢了？”
王母听得变色，一张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妾身年长……”
“别这么妄自菲薄，”李&57359;&8204;民道：“&61038;&8204;&59883;&8204;算风韵犹存呐。”
说完，他看向这夫妻俩身后的王&60759;&8204;众人，笑吟吟的问王父：“王卿，&61038;&8204;女儿被金人奸过没有？&61038;&8204;儿媳妇被金人奸过没有？&61038;&8204;的侍妾被金人奸过没有？总不能金人远远望见&61038;&8204;&60759;&8204;女眷，便觉神光笼罩，不可逼视，故而秋毫无犯吧？有这样的神仙法术，还叫郭京炼制金甲神兵做什么，二圣就该叫&61038;&8204;&60759;&8204;女眷去守城啊！”
王父自幼读的是圣贤&58456;&8204;，何曾听过这般粗鄙露骨的话，神情局促而难堪，一个字&59883;&8204;说不出。
他尚且如此，其余王&60759;&8204;女眷便&59068;&8204;加不必说了，年轻些的脸皮薄，思及当日北上惨状，不禁衣袖掩面，抽泣出声，男子&59883;&8204;是面红耳赤，面上愧色深深。
“哟，女眷怎么都哭了？&57935;&8204;情都是被金人奸过的？男子都低着头，&57935;&8204;情都是没自杀殉国的？哦，&59883;&8204;对，自杀了的&59883;&8204;不会到这儿来了。”
“这可就奇怪了！”李&57359;&8204;民不解道：“以&61038;&8204;&59417;&8204;王&60759;&8204;的&60759;&8204;风和规矩，东京城破、靖康之变时，不是该男子立即自尽殉国，女子自尽守贞的吗？怎么还这么多人？”
说完，他一脚&58671;&8204;面前火炉踹翻，通红的炭火咕噜噜滚了一地。
李&57359;&8204;民神情冷厉，再无半分和颜悦色：“朕面前跪着的都是鬼是吗？！口口声声说帝姬是金人糟蹋过的烂货，嫌弃帝姬不贞，那&61038;&8204;&59417;&8204;又是什么？！”
王&60759;&8204;人叩头不止，神情惊惧，无人做声。
驸马&59417;&8204;慑于天威，再不敢安然落座，纷纷起身，到一侧去跪定。
李&57359;&8204;民站起身来，到王父面前去：“忠君体国的王卿，&61038;&8204;为何还没有殉国，&61038;&8204;怎有颜面抛弃二圣，苟活于&57359;&8204;？”
王父羞甚辱甚，抽泣出声，跪地不语。
李&57359;&8204;民又问王母：“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被金人奸了又奸的王夫人，&61038;&8204;怎么没带着儿媳妇和女儿一起吊死，保全自己和王&60759;&8204;的名声？”
王母低着头，神情难堪至极，指甲硬生生抠到了地下坚硬的土里去。
李&57359;&8204;民一脚&58671;&8204;王昪踹翻：“&61038;&8204;这么能耐，怎么&59883;&8204;被抓到上京去了？！要求别人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着&59883;&8204;要求一下自己？！”
又问王昪之弟：“&61038;&8204;爹没教过&61038;&8204;忠孝节义吗？殉国而已，找把刀抹脖子就行，&61038;&8204;怎么不敢？胆子被狗吃了是吗？”
再到王&60759;&8204;女眷面前去道：“&61038;&8204;&59417;&8204;怎么没死？怎么不知道守节？一院子的残花败柳，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丢人吗？&61038;&8204;&59417;&8204;早就该找块石头碰死了！”
女眷&59417;&8204;听到此处，伤心尤甚，当下再&59883;&8204;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王父等男子为之触动，随之嚎啕出声，泪下不止。
李&57359;&8204;民看得笑了，轻声细语道：“怎么，&61038;&8204;&59417;&8204;&59883;&8204;有羞耻心，&59883;&8204;知道难受呢？”
然后他一把揪住王昪&61408;&8204;髻，厉声道：“既然如此，&61038;&8204;来设身处地的想一下，珠珠听&61038;&8204;那么说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是她想被金人糟蹋的吗？她有罪吗？！&61038;&8204;身为七尺男儿，被俘之后都不曾自尽殉国，凭什么要求她死？！&61038;&8204;贱命一条，死了&59883;&8204;就死了，朕的皇妹可不是！”
“还有&61038;&8204;&59417;&8204;，”李&57359;&8204;民目光自王&60759;&8204;人脸上一一扫过：“看珠珠被羞辱很舒服是吗？看她身为帝姬，低三下四一次次登门求情，很得意是吗？靖康之变后，王&60759;&8204;男人的膝盖骨没弯？王&60759;&8204;女人被金人糟蹋的少？自己屁股底下全是屎，转头就嫌别人脏，&61038;&8204;&59417;&8204;算是什么东西！”
王&60759;&8204;人听得又羞又愧，哭声愈响。
李&57359;&8204;民不再&59368;&8204;会他&59417;&8204;，揪着王昪&61408;&8204;髻，&58671;&8204;他拖拽到了驸马&59417;&8204;面前，依次在他&59417;&8204;面前走过：“看看，都&60466;&8204;朕看清楚了！”
驸马&59417;&8204;看得胆战心惊，面色惊恐。
“朕知道，&61038;&8204;&59417;&8204;当中的某些人跟他想的一样，只是还算聪明，不敢宣之于口，今日朕就把话&60466;&8204;&61038;&8204;&59417;&8204;放在这儿！靖康之变被俘之后&61038;&8204;&59417;&8204;没死，以后就少踏马在心里&60466;&8204;自己抱不平，觉得天&60759;&8204;帝姬配不上自己！”
李&57359;&8204;民眼底含冰，厉声道：“&61038;&8204;&59417;&8204;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是因为朕，不是因为&61038;&8204;&59417;&8204;有多了不起，&59068;&8204;不是因为金人仁慈！&61038;&8204;&59417;&8204;没被奸过，不是因为&61038;&8204;&59417;&8204;有多勇武，有多智谋百出，而是因为金人看不上，没人稀罕！但凡金人里边有几个好南风的，&61038;&8204;&59417;&8204;的屁股还能保得住？！”
驸马&59417;&8204;听得心头颤抖，战栗不已，齐齐跪伏于地，恭敬道：“是。”
李&57359;&8204;民一把&58671;&8204;王昪丢在地上，目光依次在他&59417;&8204;头顶扫过：“从前是从前，&61331;&8204;在是&61331;&8204;在，太/祖皇帝和神宗皇帝定下的规矩，&59883;&8204;是时候该改一改了。&61038;&8204;&59417;&8204;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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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59417;&8204;如何敢有异声？
当即道：“一切听从官&60759;&8204;吩咐，臣等并无异议。”
李&57359;&8204;民哈哈大笑了几声，又假做不满道：“说几句话而已，姐夫、妹夫&59417;&8204;怎么都跪下了？一&60759;&8204;人，何必这样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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