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进这扇门,在那一刻,仿佛命运的牵引,我不想反抗,于是就这样做了。
那扇门仿佛是一条线段——把世界分开,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踏入【禁止之地】的羊羔。
身后的钢琴曲与欢闹声随着缓缓闭合的铁门如水雾一般一同消散,耳畔幽幽,终至寂寥。
而我静静地站在门前,没有动,像是一尊石雕。
因为这里的情况有点怪。
这个房间不可谓不简陋,光秃秃的墙壁上连根钉子都没有,更别提会有像外面那样的抽象巨画和精美装饰品了。
这屋子里唯一算得上是气派的大概就是那张会议桌……同样是由巨石制成,看上去没有一丝衔接的缝隙。
如盛开的玫瑰花,金色的火焰漂浮在长桌的正中央,把桌旁的黑袍之人的身影从黑暗中一一雕刻出来。
他们每个人看着都像是古代的祭祀,带着仿佛凝固的寂静,端坐于长桌的两侧,微垂着头,似乎是在哀吊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我有点混乱,理智告诉我应该快点转身离开,因为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可身体就是不动,把理智的声音扔到一边,不听使唤,好像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操纵了我的意志。
就好像那时我推开这扇门一样,那动作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更像是发自灵魂的微动。
这一切仿佛命运。
这时另一个黑袍人从黑暗中走出,他拉开长桌尽头的石椅上,身上的静穆是其他黑袍人的数倍。
我的眼皮一跳,心底有股难以言述的感觉像是火山喷发一样,尽数爆发,在我的血管中肆意纵横,血却是冷的。
我看着他坐在长桌的尽头,我看着他从黑袍中抬起手臂,把长剑插入石桌,我甚至看到了长剑剑身上的崩纹。
深深地吸了一口腐朽的空气,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我缓步上前,这时我才注意到脚下也不再是柔软的羊毛毯,而是冰冷冷的粗糙岩石拼合而成的地面,皮鞋落在上面,脚步声格外清晰。
我拉开那个同样位于长桌尽头的石椅,坐于其上,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火焰,直视对面的黑袍人。
黑袍人向上扶了扶兜帽,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嘴角上翘,满是嘲讽。
他嘴含笑意,似乎是尽他的全部来嘲笑我,却又显得那么的孤独,宛若一位先知。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冲我露出那样的笑容,但我也没有觉得不妥——或者说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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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是第一次相见,可彼此之间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怪物,只要一个号令,就可以让他们跳出来厮杀。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小,不难想象黑袍之下的眼神会是多么的冷漠。
双手扶住石椅,他把背靠在石椅上,嘴角仍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一位新登基的王。
我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似乎随着火山的喷发,深埋起来的某些东西也突破了闸门,像是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这些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人类那些最肮脏最卑劣最疯狂最不受待见的感情,说是【罪恶的聚集体】也不为过,现在它们被无数倍放大放大再放大,在我的脑袋如野马一样嘶吼,我的眼角发干发涩,手背上青筋毕现。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这种针对某人的恶意……还是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出现。
左侧的一个黑袍人轻轻打了个响指,灿金色的火焰随声而落,漫天火星散去,皆化虚无。
周围的被逼退的黑暗此刻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们一拥而上,吞噬了这张石桌,包括石桌上的我们。
这样两侧的黑袍人的身影反而更加明显,像是大理石上的浮雕,被黑暗排斥在外。
而唯独长桌尽头之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没入石桌的长剑上的裂痕越来越明显,上面像是有只正在吐丝的小蜘蛛。
空灵而又破碎的歌声像是鸟儿扑打着翅膀,两侧的黑袍人也渐渐消退于黑暗之中,石椅上空空如也。
可我那桌面以下的拳头紧握着,呼吸声越来越重,脑袋痛得像是要炸开,里面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开牢笼。
飘渺的讥讽如一把利剑,从我的左耳笔直刺入,我却懒得去管它。
一些东西……一些东西在流逝,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灵魂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我的耳边似乎有魔鬼在轻语,他扶住我的肩膀,用言语引诱我的堕落,让我内心深处的恶意活跃起来。
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魔鬼,这只是我的欲望与恶意在作怪,它们勾结起来,强大如魔鬼。
狂躁的欲望马蜂一般涌入大脑,我感觉自己与自己正在分离,暴君一样的意志从心底升起,像是东升的旭日。
从未有股的凌厉意志从身体中爆发,我轻吐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腕,乌黑的血管在鼓胀。
蓦然间,对面幽幽地亮起两团血红色的光,我不由得看去。
宽大的镜子倚在长剑上,镜中人是那么的眼熟,又是那么的陌生。
我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真的是我吗?
镜中的少年带着君王一般的气势,神色冷峻,微微下垂的血红色双瞳里仿佛藏着只狮子。
那真的是……纳兰暮吗?
我一只脚踏上长桌,缓缓走到镜子前,另一只手拔出长剑,耳边依然是某人的轻笑,里面是冰封住的恶意。
我久久地注视着这把剑,挽了个剑花,这花哨的小把戏我根本就没学过,如今却伸手就来。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梦境?现实?还是……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
长剑平稳地滑入我的胸膛,我的双膝跪在长镜上,两臂撑在长镜两侧,我看着污泥一样粘稠的黑色液体从胸口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滴落在光滑的镜面上,呼吸依旧平稳如溪流。
结束它。
……
“大姐姐,大姐姐?”略担心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小臂还在被轻摇着。
脑内混混沌沌,我皱了皱眉头,眼皮紧闭着。
“大姐姐,大姐姐,别睡了,小叶子要来了。”对方不依不饶,继续晃着我的胳膊。
真烦,这家伙谁啊?
微微睁开双瞳,脑子里嗡嗡乱鸣的我看到了一张小脸,很眼熟。
“大姐姐,你醒了啊。”见我睁开双腿,小女孩脸上的不安更加浓重,“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没事的。”
什么有事没事的……忽然就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我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腰椎瞬间直立起来。
那是什么……之前那是什么!
那些黑袍人,那些漆黑的冲动,那面长镜,那冷笑,那长剑,以及那个镜中的少年!
“大姐姐,没事的。”那个小女孩还在安慰我,她的声音中带有某种魔力,我真的渐渐就冷静了下来。
刚想说点什么,目光落到了小女孩身上……然后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这个小女孩身上什么都没有啊!仅靠那金色的长发遮挡一下重要部位!感觉我又作了个死啊!
“你你你你你……”说出来也是结结巴巴半天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姐姐,希伯来怎么了吗?”小女孩面带迷糊之色。
“希伯来?你还是不肯出去参加宴会吗?”门外忽然响起了教导主任的声音。
我的心跳声随之一停。
卧槽这是要玩完的节奏啊!相比之下之前那个梦算个屁啊!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性命安危啊!
我的眼神瞬间崩溃,遮住眼睛后还不死心地问着小女孩,“这里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了……”
最后一个“吗‘字还未吐出,门就开了。
“希伯来,你怎么……纳兰暮?”
后三个字直接带上了杀气。
果然,跟教导主任比起来,世界上其他的东西都不以为惧。
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我任由教导主任像提小鸡一样把我提起来,默默听着脊椎骨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