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知乐叫个不停,在炎热的夏天越发显得烦躁,仟夕瑶顶着个大肚子躺在铺着凉席的卧榻上,一旁的香儿正给她打着扇子,只是这点风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越发带出几分热浪来。
“娘娘,要不要喝点酸梅汤?”香儿见仟夕瑶额头上都是汗珠子,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就热的不行,很是心疼,问道,“刚刚凉过,现在喝起来正好。”
仟夕瑶觉得嘴里都是酸梅汤的味道,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喝冰镇的,喝起来也没劲儿。”
香儿安慰道,“为了小殿下,娘娘总是要忍一忍,要不中午我让膳房做点清爽的冷面?切点黄瓜,浇上芝麻酱,在拌上香菇面筋,又爽口又好吃。”
仟夕瑶还没等香儿说完就口口水哗啦啦的,说道,“好,就吃这个。”
香儿听着笑了笑,说道,“那奴婢去吩咐下。”
等着香儿走了,兰竹替香儿过来打扇子,她和兰芳刚开始跟着仟夕瑶还有点拘束,不过后来见这位娘娘并没有什么架子,为人很是平易近人,渐渐的就放开了,偶尔也能说一些玩笑话,她的嗓子很好,平时说话不显,但是一旦唱起歌来就非常好听,这会儿见仟夕瑶热的难受就说道,“要不奴婢给娘娘唱歌小调?”
仟夕瑶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小调。”民调虽然好听,但是过于尖锐,她补了一句,“就唱我上次教你的那首歌。”
“三只老虎?”
“嗯。”
兰竹也不觉得唱一首童谣太过玩笑,只要能逗主子开心这有什么,更何况主子说了,总是唱歌给肚子的小殿下听,他就会变聪明,兰竹腼腆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来,她的声音很甜美,唱这种就又有了几分童趣,仟夕瑶只摸着肚子说道,“宝宝,好好听啊。”这时代没有音乐,也就是只能真人说上了。
就这样唱了几次,也就到了吃饭的点,香儿正指挥者宫女们把膳桌摆好,皇帝就过来了,这些日子皇帝日日都陪着仟夕瑶吃午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备饭总是多备一份。
仟夕瑶想起来给皇帝行礼,皇帝冷了脸说道,“要这般虚礼做什么?上次不就是说让你好好歇着?不必起来相迎了。”说完就上前扶着仟夕瑶,随即目光对准了她的肚子,快到了临产之际,肚子显得格外大,就算是仟夕瑶吃的胖乎乎的,也觉得身上挂着个大圆球一样的,似乎下一刻就会载下来。
看着皇帝一脸紧张,仟夕瑶自己都没什么感觉,除了肚子太大,让她走路都成了外八字外,其实走路像鸭子更确切一样,有次仟夕瑶自己通过铜镜看了眼,都把自己给乐到了,觉得可真好玩,总归仟夕瑶自己到没有觉得太金贵。
皇帝由一旁的宫女伺候净手,擦了脸,换了常服,就扶着仟夕瑶入座。
窗棂都是大开着,徐徐的热风吹进来却热的让人毫无口味,仟夕瑶瞄了眼皇帝面前参了冰渣的绿豆汤,眼睛里都冒着绿光,皇帝端起来放下去,就见仟夕瑶的眼神跟着往上,端下去就见仟夕瑶的眼神跟下往下,弄他都喝不下去了,最后索性拿到了一边说道,“把这碗撤下去吧。”
仟夕瑶,“……”
皇帝安慰一般的摸了摸仟夕瑶头,说道,“等着你生完在喝。”
“陛下其实不用管我,我就是瞧着过过眼瘾就行。”仟夕瑶见皇帝这么体贴,终于有了内疚的想法,说道。
皇帝摸仟夕瑶的动作越发温柔,哄道,“朕也不想喝。”
不过一句话,仟夕瑶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脸上露出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来,皇帝见了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越发握紧了她的手,连空气里都有了几分甜蜜的气息来。
仟夕瑶现在很能吃,孕晚期的时候简直就是变成了饭桶一样,见什么都流口水,她吃了两碗面,又吃了两个生煎,一枚茶叶蛋,炸鸡腿还有糖醋花生一小碟,要不是皇帝看着有点多让她停下来,她兴许还能多吃点。
酒足饭饱,喝了消食的茶水,皇帝就扶着仟夕瑶在院子里转悠,下午的日头有点大,两个人去了抄手游廊,身后跟着兰竹和香儿,一个给皇帝打扇子,一个给仟夕瑶打扇子,就算是顶着屋顶的走在抄手游廊里,那热气还是涌了进来。
等着走了一圈,仟夕瑶浑身都是汗,皇帝就琢磨今天的运动也差不多了,徐太医说过走上二百步左右就行。
两个人回去之后洗了澡,洗去一身的汗水,躺在铺着凉席的紫檀木床上,帐幔早就换成了白色的葛布,又透气,又凉快。
皇帝让人撤了下去,自己给仟夕瑶打扇子,一下又一下的,动作很是稳当,仟夕瑶的习惯是身边有人睡不着,以前皇帝还让香儿给她打扇子,但是她就是骨碌碌睁着眼睛不睡,皇帝实在无奈就接替了这项工作。
仟夕瑶刚洗了澡,一身清爽,又加上皇帝徐徐的打扇子,觉得终于不是那么热了,一身睡意袭来,靠着皇帝就迷迷蒙蒙的睡着了。
皇帝看着依偎进自己怀里的仟夕瑶,目光带着柔情,最后把手放在她鼓起来的肚子上,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知了声不绝于耳,屋内却是静悄悄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香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到这么热的人,仟夕瑶还卷缩的像个孩子一样偎在皇帝的怀里,皇帝生怕碰到孩子一样,胸口贴着仟夕瑶,只是下半身却是挪开好多,显的中间那肚子越发大了。
两个人一副酣睡的样子,很是宁静和谐,香儿不自觉地露出个笑脸来,悄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离仟夕瑶的预产期不过一个月了,最近大家都格外的小心,进入了备战的状态,好在龙溪殿隔着前殿不过一条护城河,她搬到这里来之后倒是离太医署近了很多,让徐太医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徐太医其实也很烦恼,珍妃的父亲,就是仟秋白也不看医书了,诊脉看病的事情能推就推,天天就追着他问女儿怀孕的事情,比如今天的脉象如何等等,他说了不下一遍不说,还要反复的讲好几次才甘心。
这一天他又被仟秋白缠着说了许久的话,简直焦头烂额,最后差点发了脾气才被放人了,徐太医一边走一边心想,每天皇帝就把他叫过去仔细问一遍,等着回来又被仟秋白这么问一遍,这日子可真是……没发过了。
仟秋白知道仟夕瑶一切安好倒也放心,其实他隔个三四天就会跟徐太医去看一趟仟夕瑶,倒是比唐氏还要方便,但是毕竟是不是擅长妇科,所以还是会仔细问问徐太医。
等着和徐太医分开,他就回了仟府。
门房的小厮见到仟秋白回来上前迎了过去,殷勤的说道,“老爷才回来?夫人可是等了好久了,还差了身边的雪柳过来问了好几次。”
仟秋白知道这是唐氏想知道女儿的情况,快步的朝唐氏住的西湘居而去,只是到了路口就看到许久没见面的仟召陵站着,似乎正等着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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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儿子,仟秋白一直都很内疚,他带着更加慈爱的笑容走了过去,和煦的说道,“召陵,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吃过晚饭了?”
仟召陵穿着一件石青色的湖绸直裰,身材高瘦挺拔,眉目英挺,和仟秋白颇为相似,但是眉宇间却是多了几分读书人的矜贵和孤傲,说道,“小侄用过饭了。”
这一句小侄让仟秋白心里火辣辣的疼着,好不容易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那可是找我有事?”他想这会儿能在这里堵着他,必然是有事。
仟召陵点了点头,从怀里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听说夕瑶妹妹快生了,这是我从法源寺求来的平安符,还请叔叔带给妹妹。”
仟秋白惊异的说道,“可是那个需要徒步上山,在清晨朝阳露头之前到达才能拿到平安符的法源寺?”法源寺的并没有护国寺那般出名,更是地处偏僻,离京都得有半天马车的路程,但是那边主持的平安符非常灵验,须得徒步上山,那台阶就几千,等着爬上去可就得好几个时辰,最苛刻的是必须要太阳出来之前,方才能显示其诚意,求一平安符。所以一直有个说法,求心安的人去护国寺,求诚心的去法源寺。
仟召陵似乎有点不自在,别开脸说道,“小侄去的延庆山上法源寺。”
“就是那家法源寺,你婶娘……,婶娘一直说要去,只是我总是没空,让她一个人又担心,这才拖到现在,结果让你给求来了。”仟秋白很是惊喜,顾不得两个人早就是叔侄关系,上前就揽住仟召陵的肩膀说道,“你妹妹看到了肯定会很高兴,她上次还念叨过你,说是想见一见。”
仟召陵不动声色的避开仟秋白,退了一步说道,“既然平安符送到了,小侄就告退了。”
仟秋白看着仟召陵疏离的神色,心中落寞,却是强撑着笑容说道,“我听说你现在整日的闭门读书,也不知道出去走一走。”仟秋白说道这里,对侍从说道,“把我那包袱拿过来。”
等侍从拿了包袱过来,仟秋白从里面拿了好几个瓷瓶,说道,“这是咱家里的秘制的养荣丸,我又改了改方子,对健体补身是极好的,你拿着,还有这个是清脑丸,你读书读难受了就吃一粒,还有这是清风丸,稍微有点头疼脑热的不必熬汤药喝,先吃着一粒,轻微的症状就能减轻,还有这是……”仟秋白如数家珍的说了一堆,那包袱里大到和贡枣一般大的,小到和莲子米一般大的,应有尽有。
仟召陵犹豫了下,目光深沉,最后还是接过,说道,“多谢叔父。”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仟秋白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这才叹了一口气,这药丸子他都准备许久了,结果今天总算是找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