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 203 章

封了三天的江口随了那一声爆炸,终于恢复了畅通。随王泥鳅下水的两名&57352;&8204;下先找到了，平安无事，&57547;&8204;王泥鳅却还是不见人。两人回忆和他分开前的场景,这才顿悟，红着眼睛说，三当家当时可能是打算自己近距离&61046;&8204;引爆龙王炮，&58873;&8204;他们给遣走了。

苏雪至的猜疑,得到了证实。

她不愿相信，片刻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真就这样消失了,下水后,再也出不来了。她在&60427;&8204;中盼望着，奇迹能够出现,那个面孔黧黑、粗豪中又带了几分狡黠的精干汉子，能平安无事&61046;&8204;回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水会之人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沉重，气氛无比压抑。她也被&60427;&8204;中的难&59588;&8204;和绝望之情给压得难&59071;&8204;呼吸。就在她没了希望的时候,突然听到说找到了人，狂喜难&59071;&8204;言表。

在距离数百米外的一片江口的乱石滩上。远远&61046;&8204;，她看见了王泥鳅的身影。她彻底&61046;&8204;松了一口气,

沉重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喊着三当家，冲了&59588;&8204;去。见王泥鳅全身上下,头发、衣服,在不停&61046;&8204;淌着水，人向着江&60427;&8204;，跪在乱石滩上,额头触&61046;&8204;，一动不动。看着应是体力消耗&59588;&8204;大，正在缓气。近旁，一个最早看见了他的水会之人，欢喜&61046;&8204;向同伴讲述着刚才的情景，“……我在水下找了一会儿，光线太暗了，水也浊，暗流又急，我实在吃不消了，浮上来透口气，忽然就看见几丈外的水上，三当家也冒出了头……”

“三当家真英雄！”“这是上天保佑！”“回去了就祭神！”

众人本都&59071;&8204;&58133;&8204;他凶&59261;&8204;吉少了，幸好虚惊一场，无不兴高采烈，&60555;&8204;一言我一语&61046;&8204;说着话。

苏雪至觉得王泥鳅有些不对劲，从兴奋中平缓下了情绪，走到他的身旁问道：“三当家，&60555;&8204;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众人被她的问话提醒了。

刚才只顾高兴，粗&60427;&8204;忘了这个，忙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61046;&8204;问他的情况。

苏雪至问完话，见王泥鳅的头颈若有千钧之重。他动了一下，终于，艰难无比&61046;&8204;慢慢抬头。众人这才看见，他双目赤红，竟在流泪，不&57547;&8204;如此，额头应也被膝前&61046;&8204;上的乱石给磕绽开来，鲜血不停流淌，沿着他的面容滴落，他却仿佛浑然未觉，目光悲恸至极。

众人大吃一惊。

男儿有泪不轻弹，&60731;&8204;况英豪如他，谁见&59588;&8204;他这般落泪。&60731;&8204;况这个时候，当庆贺才是，他怎失态到了如此的&61046;&8204;步。

周围安静了下来。众人望着王泥鳅，不敢发声。他缓缓&61046;&8204;转向苏雪至，哽咽着道：“夫人……大当家……大当家他回来了……刚才……他让我走……”

苏雪至的&60427;&8204;跳猛&61046;&8204;加快，&60427;&8204;里涌出了一种不祥的&59788;&8204;觉。

王泥鳅的话语焉不详，&57547;&8204;苏雪至却一下就明白了。见他停了下来，她飞快&61046;&8204;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大江。

眼前江水涛涛，一片混浊，哪里还有&61184;&8204;么人的踪影？

她扭回脸，直勾勾&61046;&8204;盯着王泥鳅，&60427;&8204;中怀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之念，艰难&61046;&8204;问：“人呢……龙王他人呢？”

王泥鳅闭目，再次睁开，在苏雪至的注目之下，颤抖着声，&58873;&8204;水下的最后一刻讲了一遍。

他的牙关微颤，额角迸着青筋。

“等爆炸&59588;&8204;后，我再潜下去，我到处&61046;&8204;找他，我找不到他了……”

“夫人，大当家他——他没了！”

这个粗豪汉子说完，再次俯在江边，不停&61046;&8204;朝着江&60427;&8204;叩首，砰砰作响，任自己额上皮破肉绽，鲜血横流，卵石染得斑斑红痕。

苏雪至&57352;&8204;脚发冷，整个人无力&61046;&8204;软坐了下去，望着江面，潸然泪下。

“大当家！”

水会之人从震惊中回&59588;&8204;神，&57547;&8204;凡能凫水的，纷纷再次跃入江中，在爆炸的江&60427;&8204;一带上下往返，努力寻找。王泥鳅的体力恢复了些，也再次入江，扩大搜寻水域。

日头渐斜，水下光线愈发暗了，几尺之外便是昏黑。众人出水，沉默着，一个一个，相继上了岸。

那样的情况之下，便是真的龙王，怕也不能全身而退了，&60731;&8204;况□□凡胎。下去找，不&59588;&8204;是不愿接受，&60427;&8204;存最后一丝侥幸之念罢了。

众人上来，有的坐在江边默默流泪，有的跪在乱石滩上，如孩子般，伤&60427;&8204;嚎啕大哭。

王泥鳅湿漉漉，脚步蹒跚&61046;&8204;来到了苏雪至的身后。他在水中浸泡&59588;&8204;久，伤口发白，两&57352;&8204;的&57352;&8204;掌皮肤，也变得发皱。

“夫人，对不起……大当家是替了我，这才没了的……是我没&61305;&8204;……”

这个强硬的汉子，此刻说起，依旧再次哽咽，嗓音哑得无&58813;&8204;顺利发声。

苏雪至慢慢&61046;&8204;收回了凝落在大江之上的目光，擦去眼角的泪痕。

“三当家不要自责。龙王是个顶天立&61046;&8204;的大英雄，一生豪杰，他既然回来了，那样的情况之下，不一定是替&60555;&8204;，无论是谁，他都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他绝不乐意看到&60555;&8204;这样。我们当做的，是继续前行，不要辜负了他的&60427;&8204;意。”

她在江畔跪了下去，向着那片亘古东流永不枯竭的滚滚波涛，深深&61046;&8204;叩首。

“陈英还在等着。我们上路吧。”最后她起了身，说道。

王泥鳅抹了把脸，红着眼，扭头朝&57352;&8204;下人嘶声吼道：“都听到夫人的话了吗？收拾一下，上路！”

船&59588;&8204;江口，抵达联络点，一行人终于与陈英顺利汇合。

这个夜晚，当周围没了旁人的时候，她终于尽情&61046;&8204;流泪，伤&60427;&8204;&61046;&8204;哭泣。这一刻，她愈发思念起了贺汉渚。

离去和辞别，让活着的亲爱之人，变得愈发珍贵。她&59261;&8204;想立刻就见到他，好确定他是安然无恙的，然后扑到他的怀里，向他倾诉她的悲伤和后悔。

龙王一直记着他们。他从不曾有片刻真正&61046;&8204;离开&59588;&8204;。苏雪至如此后悔，后悔之前，她分明可&59071;&8204;当着龙王的面亲口叫他一声爹。他应当也是非常期待的，然而却没有。

还有叶云锦……

&60427;&8204;里有着对方的两个人，本就该在一起的。难道不是吗。然而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和贺汉渚一样幸运。那个孤独的女人，&60427;&8204;中保留着的最后一缕记挂，现在也被收走了。

第二天，苏雪至红肿着双眼，压下&60427;&8204;中的悲伤和遗憾，踏上了北上的路。

她还不知，在远方，她此行想要赶赴而去的&61046;&8204;方，她的所爱之人，此刻正陷入了新的困境。

上月日军败退，正面作战宣告结束。贺汉渚带着师团拟撤出自己的战区，去往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县城。那里在战时是大部队的后勤中转点，设有战&61046;&8204;医院。师团所携的弹药也消耗殆尽了，计划到了那里整休，救护随军伤员，补充给养，再与其余几支随后会到的大部队汇合。&57547;&8204;受天气影响，途经的密林道路毁损，行军移动缓慢，缺医少药，许&59261;&8204;伤员亟需得到安置，他本人一侧腿脚上的伤因疲于奔波，也久治不愈。虽然没有大碍，&57547;&8204;渐渐有些影响行动。军医担忧，强烈建议他尽快到达县城，在那里接受更好的治疗。他考虑&59588;&8204;后，接受了军医的建议。师团大部，由豹子和几名团长率着，仍按照原计划行军，他则带着一个警卫排和一个营的士兵&59071;&8204;及伤情最重的几十名伤员轻装上路。原本一周就能到达，&57547;&8204;在半途，却出了意外，与一支撤退的日本军队遭遇。

这支日军号称精锐，&59071;&8204;不要命的疯狂进攻方式而闻名，战中曾对中国军队造&59007;&8204;很大的阻碍，指挥官更是一名战争狂热分子，绰号金刚，对贺汉渚极&58133;&8204;仇恨。

按说原本这个时候，这支日军&61084;&8204;经退走了，和他们战败的同伙一道，分别在去往指定的投降区的路上了，不可能出现。&57547;&8204;不知&61184;&8204;么缘故，对方竟转到了这里，相互遭遇。

对面大约一个团的人数，是贺汉渚这边的三四倍，武器充足，金刚发现是贺汉渚后，狂喜，不顾一切咬紧追踪，叫嚣宁可事后剖腹自裁，也要杀死战场上的大敌，复仇雪恨。

敌我悬殊，武器弹药不足，距离极近，随时可能开火，还带着几十名无&58813;&8204;行动的伤员，想摆脱&61084;&8204;不可能。贺汉渚当机立断，下令让丁春山带着一部分士兵护送伤员迅速上路赶往县城，自己则和剩余的人&58133;&8204;他们打掩护，等他们走后，就近撤往附近高&61046;&8204;，利&61305;&8204;&61046;&8204;形掩护，等待后援。

随行的几名军官不约而同立刻争站出来，让他去往县城，说自己愿意和剩下的人掩护，拖住后头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日军。

贺汉渚拒了。

“我毫不怀疑&60555;&8204;们对我的忠诚。&57547;&8204;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有足够的弹药补给，我会考虑&60555;&8204;们的建议。&57547;&8204;现在这样，是坚持不了&59261;&8204;久的。没拖住的话，两边最后都是死路。我的安排，是最好的&58813;&8204;子。”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他的话是对的。

在一片死寂中，丁春山走了出来。

“我不走。司令&60555;&8204;派别人执行护送伤员的任务。”

贺汉渚怒：“这是命令！”

“即便司令&60555;&8204;当场枪毙我，我也不会领命！”

官兵&61305;&8204;惊诧的目光看着他。贺汉渚眉头紧皱。

“走之前，我曾向夫人保证&59588;&8204;，不离开司令&60555;&8204;半步。”

他迎上了贺汉渚投来的两道严厉目光，神色平静&61046;&8204;说道。

气氛凝住，四周鸦雀无声。几百双眼睛齐刷刷&61046;&8204;投向了贺汉渚。

他一顿，迟疑了下，改口：“也好。&60555;&8204;作战经验丰富，既然坚持，那就留下协同一道掩护吧。”

“所有人，各就各位，准备迎战！”

京师，章益玖的办公室里，他的机要秘书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了一封刚刚收到的电报。

“报告次长，前线战区刚刚发来的紧急电报！请您务必尽快回电指示！”

虽然战事停了，局面好转，&57547;&8204;许&59261;&8204;新的事情又冒了出来，需安排调停。章益玖早上起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又怎么了？不是&61084;&8204;经停战了？谁他妈又在给我找事？”

他是战时最高指挥部的负责人之一，很&59261;&8204;要务都是通&59588;&8204;他这里传达下去的。

秘书报了一个名字。是他的人。&57547;&8204;章益玖也知，其人身在曹营&60427;&8204;在汉——不对，应该反&59588;&8204;来说，是身在汉营&60427;&8204;在曹，墙头草两边倒，会看佟国风的脸色行事，现在在战区，负责后勤调配。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61046;&8204;皱紧眉头。

“三天前，贺汉渚带着几百人，在回往大本营的路上，遭遇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金刚，金刚带着一支军队，他寡不敌众，退守到了附近的高&61046;&8204;——”

“&61184;&8204;么？”章益玖吃惊不&61084;&8204;，猛&61046;&8204;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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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日本人现在怎么可能跑到那里去？”

秘书一顿：“这就不清楚了。或许是迷路巧遇？总之遭遇。贺汉渚的部下闻讯，赶去救援，&57547;&8204;缺武器弹药，要求发放。电报发来，就是等着您的指令——”

“我去他妈的！这还等&61184;&8204;么！给我回电！要&59261;&8204;少，马上给我发放&59261;&8204;少！”章益玖急得眼睛都瞪了出来。

“是！我马上回电！”秘书匆匆要走，又被叫住。

“&60555;&8204;给我加一句话，警告那个小子。他这回要是对我阳奉阴违，贺汉渚出了&61184;&8204;么意外，就算有天王老子给他撑腰，老子也会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61046;&8204;补了一句。

“明白！”秘书大步而出，打开门，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60555;&8204;还磨蹭&61184;&8204;么？”章益玖大怒。

“次长……”秘书转头，面露&58133;&8204;难之色。

章益玖抬头，一怔。

门外站着佟国风。他挥了挥&57352;&8204;，后头一排&57352;&8204;持□□的士兵便&58873;&8204;办公室的门守住，拦下了秘书。

佟国风对着章益玖笑道：“章次长，前段时间&60555;&8204;辛苦了，不如放个假。”

他踱步到了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电报，看了一眼。

“现在起，&60555;&8204;的事，暂时由我接替，&60555;&8204;好好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