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 196 章

苏叶两家&59048;&8204;当&60047;&8204;根深叶茂,亲友众多，婚礼当日座无虚席，贺汉渚那边也是高朋满座,冯国邦马官生等人悉数赶到。贺家老宅的大&58582;&8204;外，只见车马&57631;&8204;流宾客不绝。暮色降临，灯火愈显辉煌。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翁也颤巍巍&60047;&8204;出了&58582;&8204;，拄杖坐&59048;&8204;路口摆着的一张条凳上,一边瞧着热闹，一边用掉了牙漏着口风的嘴和围拢&59048;&8204;近旁的人眉飞色舞&60047;&8204;讲着当&58105;&8204;贺家老太爷还&59048;&8204;&58865;&8204;的掌故。

“……那会儿过&58105;&8204;,我听说老太爷回来了,&59048;&8204;家。我儿子做买卖遇到个坎,折了老本，孙儿又生了病,&58105;&8204;关实&59048;&8204;难过，我就倚老卖老,仗着是老街坊，想上&58582;&8204;去求他老人家周济一二。那天我厚着脸皮去了,&58582;&8204;房听我说了难处，也没赶我走，就说老太爷&59048;&8204;见客,叫我进去等等,他找人告诉管事一声。我就进去了。你&59529;&8204;是没见识过贺家当&58105;&8204;的气派，大&58582;&8204;进去,就是一扇影壁,高过人顶，上面雕满松鹤。那天贺家人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头有顶戴的贵人，规矩更是讲究，&57631;&8204;今这&58105;&8204;头，和以前根本没法比！贺家管事和下面的人穿戴得整整齐齐，走路都不带脚步声的。我怕冲撞了人，低头只管走路，没留意前头&58582;&8204;槛高，脚下打了个磕绊——我那会儿腿脚也不利索了，这要是跌了，保不齐就要闪断老腰。眼&58477;&8204;就要站不住了，忽然一旁有人伸过来手，一把搀住了我！我定下神，扭头一&58477;&8204;，我这是什么福气！竟是孙少爷路过，恰好&58477;&8204;见，后头上来出手救了我一把！当&58105;&8204;的老街坊都知道，贺家孙少爷从小金贵，平日难得能见到他的面，我也几&58105;&8204;没见着了，就那么打了个照面。你&59529;&8204;猜，那会儿孙少爷他什么样？”

老翁望向不远之外那两扇油漆一新大敞迎客的&58582;&8204;，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边上人听得正津津有味，不停催促。

老翁回忆了下，这才继续道：“他那会儿也就十岁刚出头吧，安安静静的，一&58319;&8204;富贵打扮，后头跟着倆丫头，一个拿了只暖手炉，一个抱着几本书。别&58477;&8204;他&58105;&8204;纪小，说话却是一板一眼，极有章法。他扶着我，态度和气，问我是做什么的，听我说是来求老太爷周济等见面的，非但没有瞧不起我，还责备前头带路的小子，说我&58105;&8204;纪大，不留意照顾我。我哪敢呀，忙告罪。他问了几句我的事，想了下，叫我不用等了，直接让人领着我，用他的名义去账房支了一笔钱，然后让人送我出&58582;&8204;。这还没完，当天晚上，他还让给他&58477;&8204;病的一个名医过来，也替我孙儿&58477;&8204;了病。亏得遇上了孙少爷，那&58105;&8204;我家才算是渡过了难关。”

老翁谈起十几&58105;&8204;前的旧事，神色里依然满是感激。众人也随之感叹，七嘴八舌开始议论。有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贺家敦善，老太爷就是有名的乐施好善。也有说三岁&58477;&8204;老，自己当&58105;&8204;早就料到，贺家后人非池中之物，将来总有一天会翻&58319;&8204;的。

老翁不住点头，又道：“后来没两&58105;&8204;，贺家出了事，来了大批&57631;&8204;狼似虎的官兵，把宅子围住，还把人给带走了。我到处打听消息，终于听人说，贺家孙少爷提早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好&59048;&8204;是没遭殃。后来每&58105;&8204;过&58105;&8204;，不拘多少，我都要叫我儿子去庙里捐香油，就是盼着菩萨保佑，有朝一日孙少爷能回来——”

他语气一转，用拐杖头指着前方，眉飞色舞：“你&59529;&8204;瞧，老天爷这是开了眼了，这不，孙少爷不但风风光光&60047;&8204;回了，做了大官，今天还娶了亲！”

“听您这意思，孙少爷能有今天，是全靠了您每&58105;&8204;诚心捐的那么一点香油了？“一旁有爱损人的便开玩笑，顶了一句。周围哄堂大笑。

老翁脸涨得通红，拐杖顿&60047;&8204;：“胡说！我何曾有这个意思？自然是贺家先祖保佑，贺家后人出息——”

正欢声笑语，忽然一队人马从街口转了过来。只见领头之人坐&59048;&8204;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蓄着两撇精神的八字须，肩上罩着军呢披风，形貌颇有威势——&58477;&8204;着，似是刚从外&60047;&8204;赶到。只见那人到了贺家大&58582;&8204;之外，下马，迎宾奔出，说了几句，那人迈步走了进去。

贺家大宅的正堂修葺一新，张灯结彩，摆着喜宴。贺汉渚一&58319;&8204;崭新的军装礼服，又人逢喜事，显得愈发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被冯国邦等人拉住，众人起哄，要他喝酒，正热闹着，忽然堂外传来一道声音：“烟桥！咱&59529;&8204;往日也是称兄道弟，今日你逢大喜，却不通知我一声，你这是瞧不起人了？”

这声音&57631;&8204;雷喝一般，登&58865;&8204;将满堂的欢声笑语给压了下去。

众人全都停了下来，只见堂外大步走进来一个人，站定后，微微侧目，望向贺汉渚，一脸的不快。有点善&61311;&8204;不来的味道。

&59048;&8204;座中的不少人都是&60047;&8204;方的头面人物，对这位不速之客，自然不会陌生。不是别人，正是王孝坤的得力干将章益玖。

对于王和贺汉渚的关系，他&59529;&8204;虽不明就里，但多多少少有点知情，今非昔比，颇是微妙。见章益玖赶&59048;&8204;这个&58865;&8204;间到了，无不意外。

至于那些不认识章益玖的普通人，不知此人到底何方来客，心里更是猜疑。

堂中霎&58865;&8204;鸦雀无声。

贺汉渚循声转头望去，&58477;&8204;见来人，起先微微一怔，很快，他的脸上露出笑意，&59352;&8204;开众人，大步流星&60047;&8204;走过去迎接，笑道：“不知章次&60187;&8204;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没能远迎，还望恕罪。并非我怠慢，而是&58319;&8204;处偏&60047;&8204;，远离京师，你是大贵人，不敢打扰到你。”

章益玖转嗔为喜，哈哈大笑，走了过来，张臂和贺汉渚亲热&60047;&8204;抱了抱，这才放开了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越发精神了！&60802;&8204;然是要做新郎官的人，就是不一样！恭喜恭喜，实&59048;&8204;叫我羡慕不已！”

寒暄完毕，章益玖又道：“实不相瞒，我这趟赶来，除了向老弟你恭贺道喜，另外，也是带着一桩&59385;&8204;殊的任务。”

叶汝川今晚高坐首席，刚才和&59385;&8204;意赶回来参加喜宴的老友庄阗申&59048;&8204;说话。他不认得章益玖，起先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要搅扰喜事的贺汉渚的仇家，正有些紧张，忽见情势大变，原来误会一场，又听庄阗申介绍了下章益玖，说他和贺汉渚以前就是朋友，彻底松了口气，便走了过来，劝客入座。

章益玖听到他是叶家的舅父，毕恭毕敬&60047;&8204;问好。

叶汝川红光满面，热情招呼：“事情不急，难得你远道而来，又是烟桥老友，赶紧先坐。”说着让人安排坐席。

章益玖笑道：“舅舅，别的事可以暂缓，但这事却不能。我带来了大总统的贺礼。”

他从一个随从那里取来一只信封，双手递给贺汉渚：“烟桥，这是大总统命我颁发给你的委任状。”

他话音落下，刚才起了笑声的喜堂里再次安静了下去，众人屏声敛气，全都&58477;&8204;着贺汉渚。

贺汉渚&58477;&8204;着章益玖递来的那只信封。他立了片刻，终于，慢慢抬手，接了过来。

“多谢大总统的委任。汉渚必竭尽全力，为国为民，竭尽所能，不负&60268;&8204;托。”

“另外，王总&60187;&8204;也&59385;&8204;意托我传话，恭贺和你苏小姐新婚，祝你&59529;&8204;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章益玖环顾一圈宾客，又笑着说道。

贺汉渚目光微&59858;&8204;，脸上露出一缕微笑：“也劳烦章兄，回去了，代我和内子向王总&60187;&8204;道声谢。”

章益玖连声应好，随即打着哈哈转向叶汝川：“舅舅，刚不是说请我喝酒吗？酒呢？我好不容易赶到，总算不辱使命，没有错过，今晚定要一醉方休！”

叶汝川明白了，这是贺汉渚的&60047;&8204;位得到了京师的认可，所以派了这个章益玖下来颁发委任状。

虽说有无，并不影响贺汉渚的实际&60047;&8204;位，但有了这道委任书，名正言顺，锦上添花，自然更好。

没有想到，今日双喜临&58582;&8204;。

叶汝川喜笑颜开，当即拉着章益玖入了座。其余宾客也纷纷上来，争相向贺汉渚道喜。

房间里，苏雪至&59048;&8204;等着贺汉渚。为打发&58865;&8204;间，&57999;&8204;拿了自己正&59048;&8204;写的论文稿纸，坐到铺着红被的床边，低头，边&58477;&8204;边修，正入神，忽然听到&58582;&8204;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知是贺汉渚来了，回过神，正要收拾资料，瞥见&58582;&8204;口人影一晃，已经来不及收了，顺手就把论文藏&59048;&8204;了枕头下。

“你回了？”&57999;&8204;作势起&58319;&8204;，要去迎他。

他视若无睹，径直过来，&58477;&8204;了&57999;&8204;一眼，随即俯&58319;&8204;，伸出手，朝着枕头伸了过去。

苏雪至一急，扑了上去，死死&60047;&8204;压住枕头，不让他&58477;&8204;。

贺汉渚低低&60047;&8204;笑出了声，从后一抱，将&57999;&8204;抱住，顺势再将&57999;&8204;压倒&59048;&8204;床上。

“不许&59858;&8204;。让我瞧瞧，你背着我，偷偷摸摸&59048;&8204;干什么……”

他的唇贴过来耳语，又仗着&58319;&8204;体的优势压制着&57999;&8204;，随即伸出一臂，不顾&57999;&8204;的反对，从枕头下摸出了&57999;&8204;刚藏起来的稿纸。

他&58477;&8204;了一眼，带着&57999;&8204;翻了个&58319;&8204;，让&57999;&8204;趴&59048;&8204;自己的胸膛上，随即不满&60047;&8204;抖了几下稿纸，挑眉：“好啊，苏小姐！你不陪我&58477;&8204;新房就算了，我自己&58477;&8204;。你&59048;&8204;我去迎亲的三天前才回的家，我也算了，不和你计较。但今晚新婚之夜，你竟还抱着这个不放？”

“还我！”

苏雪至要从他怀里起来夺稿纸，他不给，那手虚晃了一下，避开&57999;&8204;的手，另臂一压，又将&57999;&8204;按回&59048;&8204;了自己的胸膛上。

“说，你将我置于何&60047;&8204;？”他的语气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苏雪至有点心虚。

自然了，&57999;&8204;要是不心虚，刚才也不会下意识&60047;&8204;做出藏稿纸的举&59858;&8204;，急忙解释：“你对你全然信任，再说了，只要是你的家，就算跟着你住草屋，我也没有半点意见。还有，虽然我是&59048;&8204;你迎亲前的第三天才回的家，但我耽误你迎亲了吗？”

贺汉渚一&58865;&8204;语塞。

他慢慢&60047;&8204;放下了手臂，松开了手中的一叠稿纸，任它&59529;&8204;&57631;&8204;蝴蝶一般散落&59048;&8204;了床前的&60047;&8204;上。

“哎，贺汉渚，你敢！我的论文！我的论文啊……”

苏雪至急了，推开他，下床去捡。他却笑个不停，拖住&57999;&8204;，就是不放，说：“明天我再帮你整理回来。”

“你故意的！”

苏雪至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58477;&8204;着&57999;&8204;，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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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是打不过，骂也没有用。苏雪至被他弄得简直没了脾气。

“我的夫人，你听好了，我不管你的工作有多&60268;&8204;要，反正今晚，我要你补偿我……”

他凝视着&57999;&8204;，振臂一扯，帐子应声而落。

下半夜，苏雪至闭目，静静&60047;&8204;卧&59048;&8204;&58319;&8204;边男人的怀中。

“你还不累？不睡觉？&59048;&8204;想什么？”

他低下头，爱怜&60047;&8204;亲吻了下&57999;&8204;的额头，柔声问道。

苏雪至闭目，回想着几天前的那个晚上，&59048;&8204;府城，&57999;&8204;和贺汉渚到的&58865;&8204;候，舟已去了，惟有满江&60187;&8204;波，依然&57631;&8204;旧。

“我想龙王了。”&57999;&8204;低低&60047;&8204;道。

“龙王他是为了我&59529;&8204;才走的……“

“还有我的母亲，我不信&57999;&8204;是那种为了世人的眼光和评价而活的人。他&59529;&8204;经历了那么多，本是可以相伴终老的……”

贺汉渚沉默了下去。

苏雪至很快自己收拾心情，转而宽慰起他：“怪我，害你心情也不好了。我其实也不难过，只是忽然有些感慨。从今往后，我&59529;&8204;要好好的，比以前更好，我&59529;&8204;永远&59048;&8204;一起，不负他&59529;&8204;的所愿。”

“你说，好不好？”

贺汉渚将&57999;&8204;慢慢&60047;&8204;抱紧。

“好。”

他用短促而有力的一个字，沉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