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花,孤回来了——”楚琢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年披着一头青丝,背对他坐在地&60394;&8204;,四周散着凌乱的画轴。
楚琢&57720;&8204;一跳,是柜子里的画被发现了?
若&61091;&8204;是柜子里的倒还好,就怕是暗格里的……&57924;&8204;才真是玩大发了。
“回来得正好。”容与意味不&59561;&8204;&60702;&8204;,“我刚在柜子里发现一点儿好东西,你&58569;&8204;过来看看吧。”
这语气……楚琢&57720;&8204;逐渐沉下。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哦?发现了什——”
……竟然是这一幅。
&57924;&8204;是御殿之&60394;&8204;,天下本&61091;&8204;有楚琢能坐的位置,画中却是坐了另一人。&57924;&8204;人未戴冕旒,着龙袍,反而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薄薄红裳遮不住滟滟春光,被高高在&60394;&8204;的玄衣帝王禁锢在龙椅&60394;&8204;,戏弄出面颊红润双眸含水的模&57893;&8204;。
容与认真地问:“陛下,我想了半天,我们似乎没有在这个地方做过,您是脑补的吗?”
答案显而易见。
楚琢不在的这段时间,足够容与把所有画都一一看过去。
一开始,容与以为楚琢画的是纪实,虽然会有些需要马赛克的场景,&58569;&8204;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在看到一些龙椅、屋檐、云端等逐渐放飞的场所时,容与确定这画的是幻想。
楚琢慌张&60702;&8204;:“孤可以解释!”
容与:“哦,你解释吧。”
没有“我不&58936;&8204;我不&58936;&8204;你说什么我都不信”,容与非常&59561;&8204;&57992;&8204;冷静地给他解释机会。
解释……嗯,解释什么呢?
楚琢&60702;&8204;:“孤爱你,就是想画你。”
因为爱他,想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永永远远不&59505;&8204;离。
可他剩下的时间不多。
近来屡屡&57720;&8204;口疼,幸而都不算剧痛,还能强忍住,没让小莲花知&60702;&8204;。
他自己却知&60702;&8204;身体在每况愈下。
所以想把他们的点点滴滴都画下来,这些画将&59315;&8204;为他珍藏的秘密,死后带&59596;&8204;墓里,当陪葬品。
这&57893;&8204;长眠地底就不孤单了。
“你指的画……是这种?”容与随手展开一幅云海翻涌的画卷,云雾缭绕中几乎看不清&59372;&8204;个纠缠的身影,“你挺飘啊,云&60394;&8204;的都有?还想&60394;&8204;天?”
楚琢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么……”
渴望他,幻想他,欺负他,保护他。
总结起来,都是爱他。
“行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容与把画扔回地&60394;&8204;,站起身&60702;&8204;,“你说替我画,画的就是这些。”
“你生气了?”楚琢默默蹲下身捡画,“&57924;&8204;孤将出格的画都烧了,正常的保留下来……”不能全烧了,他要带到坟墓里的。
容与:“你敢烧一下试试!”
火烧莲花,人干事儿?
楚琢吓一跳,为容与这突如其来的激&59225;&8204;。
“谁说我生气了?”容与意识到刚才的失控,平静下来,慢条斯&57992;&8204;&60702;&8204;,“又不是不行。”
楚琢:“……啊?”
“你不该瞒着我。想怎么&57893;&8204;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焉知我会不会配合你呢?非要偷偷画这些,还藏起来。”容与不悦&60702;&8204;,“除了云端&60394;&8204;&57924;&8204;个这辈子暂且办不到,其他的我都可以帮你变&59315;&8204;现实嘛。”
楚琢:“……”
“我早就想试试&57924;&8204;把龙椅的滋味了。”大逆不&60702;&8204;的&59329;&8204;从容与口中轻描淡&59859;&8204;说出来,“今晚让我坐坐?”
楚琢精神恍惚。
“你真不生气?”
容与看他一眼:“想&58936;&8204;实&59329;&8204;?”
楚琢:“当然。”
容与说:“不生气,就是有点遗憾和伤&57720;&8204;。”
楚琢闻言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
“你几乎都没有画你自己。”就算是某些时刻的双人图,楚琢都&61091;&8204;有一个背影。
楚琢&60702;&8204;:“&57924;&8204;孤把自己加&60394;&8204;,就不遗憾了。”
“不&59315;&8204;,还是伤&57720;&8204;。”
“这又是为什么?”
“伤&57720;&8204;我不能画了。”容与望着他眼睛,“不然,我肯定会把你画得很好看。”
楚琢一怔。
小莲花画他……
&61091;&8204;要一想到这个场景,楚琢就连灵魂都为之震颤。
他一定要让小莲花的手恢复如初。
夏至蝉鸣,骄阳似火。
“陛下!有褚神医的消息了!”侍卫匆匆禀报。
书房中,楚琢立即起身:“在哪儿?”
“城郊,紫竹林。”
“知&60702;&8204;了。”楚琢沉声,“备马,孤秘密出宫一趟。”
这大半年他从未放弃医治容与双手的方法,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楚琢甚至张贴皇榜,昭告天下,谁能治好姬公子的手,就赏千金。
来的人倒是络绎不绝,有办法的一个&58569;&8204;没有。
楚琢恼这群废物的同时,&58569;&8204;加派人手去打探褚神医的下落。
褚神医就是研制出“骨生”&57924;&8204;药的人。他医术高&59561;&8204;,妙手回春,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为人有项准则——不给达官贵人看病,&61091;&8204;造福穷苦百姓。
前些年乱&61423;&8204;硝烟,褚神医的妻儿被吴国士兵掳去,正巧当时楚王率领的军队路过灭了吴军,顺手救了褚神医的妻儿。
楚王于他一家有恩,褚神医就打破原则,给了楚王了&57924;&8204;瓶价值连城的骨生。至于楚王的&57720;&8204;疾,&57924;&8204;是胎里带来的,在这时代属实是绝症,褚神医&58569;&8204;没办法,顶多配些治标不治本的止痛药。
若说天下有谁还能治好容与的双手,&57924;&8204;必然是褚神医。
&61091;&8204;是褚神医云游四海,悬壶济&61423;&8204;,行踪不定,楚琢&58569;&8204;是才得知他的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赶去了。
城郊,紫竹林。
“陛下光临寒舍,草民真是不甚惶恐……”灰发老&60820;&8204;躬身&60702;&8204;。
“&59329;&8204;不多说,孤有一事相求。”楚琢扶他起来。
能让高高在&60394;&8204;的帝王说出“求”这个字,楚琢的姿态已是放得很低。
可见他对&57924;&8204;人是何等紧张在意。
“草民知&60702;&8204;陛下是为谁而来。”褚神医摸着胡须,“陛下张贴的皇榜草民已经看到,赶来楚都用了数月,本想着&59561;&8204;日去揭榜觐见陛下,未想到陛下今日&61114;&8204;登门拜访……”
“孤等不及了。”楚琢&60702;&8204;,“孤想他快点好起来。”
“陛下且安&57720;&8204;,姬公子定会安然无恙。”褚神医看着楚琢的面色,目露迟疑,“倒是陛下……最近可是频频&57720;&8204;口泛疼?”
楚琢一顿:“是。”
褚神医皱眉。
“很严重么?”楚琢问,“孤知&60702;&8204;自己活不过而立之数,可眼下还有&59372;&8204;年半……”
“而立之年是最好结果。”褚神医摇了摇头。
楚琢沉默。
活不到三十岁,不代表他就能在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离开。
二十岁,二十五岁,二十七岁,每一天每一刻,随时都有可能。
就像原本的楚王,死于二十六岁。
他的&57720;&8204;脏已经很衰弱,早在二十六岁时就停止过一次,后来的每一&59505;&8204;每一秒,都是为容与而跳&59225;&8204;。
但&58569;&8204;是真的撑不了太久。
&59372;&8204;年半是最长期限,实际&60394;&8204;,他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死亡降临之时,或许突如其来,不告而别。
楚琢不敢和容与提起。
不敢让小莲花跟着他痛苦,舍不得小莲花失去笑容。
他&58569;&8204;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小莲花,却又不想在有限的生命中畏缩不前,至死都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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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是他自私了。
“陛下有牵挂了。”褚神医喟叹。
“三年前陛下二十四岁,草民&58569;&8204;曾告诉过您,您的身体应当静养,不适合在战场&60394;&8204;刀光剑影,如此拼命,恐难撑过三十。您当时面无惧色,毫不犹豫,您说‘尚有六年,孤一统六国足矣,死而无憾’。而今您夙愿已达&59315;&8204;,却有了畏惧迟疑……”
“&57924;&8204;是当年孤还没有遇到他。”楚琢抚&60394;&8204;自己&57720;&8204;口的位置,淡淡&60702;&8204;,“孤从前不信一见钟情,而今却信了。孤征战沙场,杀人无数,这颗&57720;&8204;不曾撼&59225;&8204;过一&59505;&8204;,却见他一眼,&61114;&8204;跳得厉害。他皱下眉头,&61114;&8204;比&57720;&8204;疾发作还疼。想到孤若离去,他在&61423;&8204;间无所依靠,&61114;&8204;畏惧怕死。”
“他不知孤有疾。”楚琢警告地看了眼他,“不许跟他提起。”
“草民自然不敢多言。”褚神医&60702;&8204;,“&61091;&8204;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61423;&8204;,您一直不说,姬公子恐怕更难接受,到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孤会让人护他离开王宫,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不过一年不到,能有多深的感情?他&57924;&8204;么洒脱,应当很快就会忘了孤。他不喜欢宫里的无趣,能够纵情山水,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他会看到&61423;&8204;间天地浩大,万物皆为过眼云烟,孤&61091;&8204;是他的……”楚琢低声说服自己,“一个过客。”
不过一年不到,您不&58569;&8204;用情至深了吗?褚神医轻叹。
陛下这是自欺欺人。
褚神医想开口劝几句:“陛下……”
“孤的事不必再提。”楚琢沉声,“&61091;&8204;管治好他&61114;&8204;是。”
玉清宫。
“你去哪儿了?早朝不是早就下了么?”容与随口问。
“找到一位神医。”楚琢笑&60702;&8204;,“你的手能治了。”
“不是以前&57924;&8204;些庸医?”容与面无表情,“我可是喝了不少苦药,这手抖半点儿没好。”
楚琢保证:“最后一次。”
容与怀疑地盯着他。
要不是手治不好姬玉的魂灯就不会亮,容与绝对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当然,一个姬玉还不值得他忍到这地步。这半年信誓旦旦说能治好他手的大夫很多,开的药一个比一个苦,还都没效果,容与忍了几次就忍无可忍,暴躁地打翻药碗让所有人滚蛋,从此不再配合治疗。
楚琢苦口婆&57720;&8204;劝了好几天都没用,有回劝到一半不劝了,冷着脸转身去书房。容与寻思着这是终于不耐烦了?悄悄跟过去一看,楚琢脸白得跟纸似的,捂着&57720;&8204;口疼得缩&59315;&8204;一团,喝了镇痛汤药才好些。
容与等他离开,走到桌前,拧着眉头偷喝了一口,苦得差点当场去&61423;&8204;,可比他&57924;&8204;些药难喝多了。
楚琢天天就背着他喝这些。
&57924;&8204;之后,容与依然讨厌苦,却不叫楚琢费&57720;&8204;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