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鬼魂们被临时工伸长到二十米的手臂圈起来,拖在地上往紫色丑房子里拉。
临时工的手臂完全变为软体,像绳索一样。
鬼魂们堆挤成一团,脸贴着脸、或者贴着谁的脚,或者无意间埋在不可描述的地方,毫无意识地拖走。
毫无人权。
不,应该是鬼权。
好在它们没醒,对此一无所知。
罗哲玉抱着女孩跟在临时工后面走进丑房子里,心里不得不说有那么点小庆幸。
还好没装睡到底。
这些鬼鬼们太惨了。
…………
凌晨时分,独自一人站在光线昏暗的路灯下,喧嚣远去,周围静寂无声。
许筱鱼追赶公交车时,无意踢翻了别人放在路口处燃烧纸钱的盆子,脑子里不禁想起各种关于深夜路口和冥币的异怪传闻……
脑后忽地吹过一缕凉风,像是有人站在身后吹气。
许筱鱼浑身发寒,僵硬无比,紧着头皮缓缓朝身后看去。
昏黄路灯下,身后只有自己的影子,和道路两旁影影绰绰的树木,它们隐在黑暗中,树顶隐隐合围,遮住天空的同时,也似乎将许筱鱼围在中间。
许筱鱼松了口气。
环境虽然阴森可怖,但好在,身后什么也没有。
她回转过头,打算再走两步,绕到外面的大路上去等警察到来,那儿光线明亮,路灯也不像这条小路里一样要死不活地亮着,且经常有车流经过,会让她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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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猛然与一双利眼相撞。
那双眼睛,几乎贴着她的面,近在咫尺地死死盯着她!
“啊!”
许筱鱼短促地尖叫一声,后退几步,慌乱中后仰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双眼睛,还在原地,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拉远了距离,才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位老人,对方头发花白,身材看起来还算健壮,颇有气势,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脚下踩着黑亮的皮鞋,头发比平头剪地略长,齐齐整整。
他的眼皮因为年老松弛,耷拉下来,盖住上方半只眼球,显得有点凶,也格外不好相处,法令纹很深,嘴角下弯,眉头处即便是不皱眉,也出现了褶皱。
许筱鱼抬头望着他,微微喘气。
心跳得很快,但比起刚才那种几乎要吓死的揪心感,要好很多。
老人只是盯着她,不说话,于是许筱鱼也不敢开口说话,浑身僵硬到就算有机会逃跑也站不起来。
“……你踢翻了我的盆子。”
老人语气沉沉地说道。
声音、语调,听起来都挺正常。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筱鱼哆嗦着唇,连连道歉。
“我、我可以再买一叠给……”
她准备说“再买一叠给你”,但突然想到,冥币这种东西,可不能这样说,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她都得把他当人,那么买冥币给活人,可不是晦气?便连忙住了口,情急之下甚至咬破了舌尖,铁锈味迅速在嘴里蔓延开来,也顾不上疼痛,囫囵道:“再买一叠来烧了!”
“哼,再买一叠?”
老人双眼微眯,冷哼一声。
“两叠?要不三叠也行,多少都可以!”
许筱鱼眼泪花子都溢出来了。
对方沉默不语地盯着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给了她巨大的压力。
时间一点点熬过,许筱鱼甚至感觉是不是已经过了十分钟,背后全被冷汗湿透时,老人才再次阴沉沉开口。
“就你那副倒霉样,谁敢要你买的冥钱。”
他上下打量跌在地上的许筱鱼,极为勉强道:“你,给我做件事,今晚踢翻冥钱盆子的事就不与你计较。”
“什、什么事?”
“破财消灾。”
“……多少财?”
许筱鱼小心翼翼地问。
她也很想一口答应,但是……她真的没钱。
工作不满两年,晃晃荡荡四处找工作,现在这份工作也就做了三个月,眼看着要有点起色了,可这不还没起色吗。
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万。
“不多。”老人想了想。“也就十万人民币。”
也就……十万……人民币……
许筱鱼感到了窒息,原本跌坐在地上,此时软软倒下,瘫在大马路上,双眼无神,生无可恋。
她,莫得钱。
家在农村,偏僻的乡村,父母也没什么积蓄,底下还有个正在念高中的弟弟,更是正要花钱的时候,家里仅有的钱都拿去拱弟弟读书了,许筱鱼省吃俭用,挣来的钱一部分汇给家里,一部分存款,也就是父母心疼她,没有主动找她要钱,否则她那点存款还不一定能有。
问她要十万,比要她的命还难。
难不成鬼也需要俗世的金钱?十万,他怎么不去抢呢,不就踢了一脚破纸钱盆子,踢一脚灰出来吗,也敢要十万,碰瓷都没这么嚣张的。
越想越是气。
莫名其妙的公交车,莫名其妙的老太婆,陈曼茵不就投了几个币,就被强买强卖地抓着带走,追赶几十米,公交车消失不见,紧跟着又无意踢翻烧纸钱的盆子,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凭空冒出个老头,开口就要十万……
不给钱能咋滴?
十万,见鬼去吧!
老娘没钱!
许筱鱼忽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怒气冲昏了头脑,干翻了理智。
她猛地翻身坐起,蓄了一口唾沫,混着被咬破舌尖的铁锈味一起。
“呸!”
狠狠朝着老头吐一口唾沫,同时从包里掏出钥匙链上的小刀。
“一盆烧成灰的冥币敢要十万,讹谁呢你!”
“要钱钱没有,我今天跟你拼了!”
话是这么说,许筱鱼只是捏着小刀刀站在原地,气势汹汹,没敢扑过去。
她那凶恶的勇气,用来朝对方吐一口口水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老人未料到许筱鱼会突然作妖吐口水,硬是没躲过,被灼烫得身上一阵剧痛。
许筱鱼惊奇地瞪大眼,没想到吐口水还真能当武器使用,羊驼诚不欺我也,同时心中越发惊恐。
这老头果真不是人!
老人脸一沉,面貌更显凶恶,他蹙起眉头,恶狠狠道:“没教养的野丫头,哪里学来的野招。”
回答他的,是许筱鱼撅起嘴,又一声“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