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惊雷

康熙最终还是没有被八爷左右思想。

四月廿五日,康熙下了旨意，多罗温郡王延寿行止不端，降为贝勒；固山贝子袁端饮酒恣乱,著黜革；镇国公明瑞、刘永、门度俱庸劣懒惰，亦俱黜革。【1】

贝勒府内，八福晋郭络罗氏对着八爷哭诉道:“听说太原知府孙毓璘侵吞库银二万八千余两,被判了斩监候。当初我阿玛不过才赌了两千两银子，便也被判了斩监候。如今我舅舅又不过是叫了朋友饮酒作乐,便被革了职务，我就想问问他们，到底凭什么！”

八爷轻轻拍了拍八福晋&30340;肩膀：“你小声些，仔细隔墙有耳。”

八福晋在家就是个泼辣性格，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了八爷这话只把身子一扭：“谁爱听就听罢，我说&30340;都是大实话。心里头明明有天大&30340;委屈,还能不叫人说话了不成？即便是到了万岁跟前,我也是这话！”

八爷无奈道：“又说胡话了,皇阿玛待咱们不薄，你怎么就能如此顶撞于他？就算你不顾着你娘家，也不顾着我了么？”

“自是顾着你&30340;。”八福晋嗔道，“若不是顾着你，又怎会一味听你&30340;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何苦为了你忙里忙外去应酬那些人，弄得自己这般辛苦？”

“我知道。”八爷对着妻子轻轻道,“这些日子你操持不少,你&30340;辛苦我都知道。”

这也是八爷同八福晋感情一直很好&30340;原因之一。

八福晋虽然生得不错,但八爷在宫里长大，见过了太多长得好看&30340;宫妃和宫女，母亲又是宫内有名&30340;美人儿，对于容色要求并没有太高。

即便再美&30340;女人，长年累月对着也会厌倦，八福晋吸引他&30340;，更重要&30340;还是性格。

他虽出身低微，但从小就想尽了法子讨皇阿玛欢心，一直有着强烈&30340;想往上爬&30340;渴望。因为他知道，只有得了皇阿玛&30340;喜欢，去到更高&30340;位置，他和额娘才能被人瞧得起，才能过得更好。

八福晋身世坎坷，也是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两人心里头&30340;念头都是一样，八福晋打心眼儿里头支持他不说，还身体力行地帮着他操持内外，两人虽然成婚不久，但却已然有了一种相濡以沫&30340;感觉在里面。

八福晋也把声音放柔下来：“为了咱们&30340;将来，我从不觉得辛苦。”

八福晋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八爷是个有大志向&30340;，如今虽说是跟着直郡王，但其实并不打算屈居直郡王之下。

虽然当今&30340;太子还是如日中天，但八福晋自从嫁给八爷&30340;那天就有了一个大胆&30340;想法。

她心中极是渴望叫八爷坐到那个位子上去，说是为了他辛苦，实则也是为了自己。

等八爷坐到了那个位子上，定然会为他&30340;岳父平反，即便是大臣们也不能接受新帝&30340;岳家有这样&30340;污点。

到时，她将不再是罪臣之女，她会叫那些怜悯她、嘲笑她、看不起她&30340;人都看看，她会比他们所有人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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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外头朝中诸事&30340;动荡，康熙三十七年&30340;后宫却相对平静。

就在这相对平静之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平静&30340;消息：康熙将万贵人&30340;父亲拖尔弼升任至正黄旗参领兼佐领，兄长托合齐调至步兵统领衙门，任左翼总兵，从二品衔。

大家都知道，现如今&30340;步兵统领凯音布年事已高，即将致仕，一般来说，左翼总兵便是九门提督&30340;下一任人选。

步兵统领又称九门提督，主要负责北京内城九座城门内外&30340;守卫和门禁，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实际为清朝皇室禁军&30340;统领。【2】

四爷已过世&30340;岳父费扬古便曾担任过步兵统领一职。

参领佐领倒还罢了，虽然叫人羡慕，但还不至于红了眼，但步兵统领衙门总兵就不一样了，简直能让人嫉妒得滴出血来。

不明真相&30340;群众又开始私下议论纷纷，难道传闻中万岁看中十二阿哥是真&30340;？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试着给他铺路了，若等到他出宫建府那还得了？

听说东巡前还带他去南书房会见军机大臣了呢！

听到这个消息后，万琉哈氏也震惊了。

就在前几日，康熙过来钟粹宫时曾经跟她提起过，十二这两年年纪也大了，万琉哈氏一族人丁不丰，也是时候给孩子考虑了。

万琉哈氏以为康熙不过是说说而已，抑或是准备在十二阿哥身上多用点心，结果康熙这么大一个恩典赏下来，差点就把她给砸晕过去。

与此同时，前殿荣妃听到这个消息后，坐在那里愣了半晌。

荣妃家世一般，父亲盖山不过是个从五品&30340;员外郎，这几年一直不得皇上看中，而万琉哈氏家里却被皇上如此提携，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荣妃是康熙所有嫔妃当中生育孩子最多&30340;人，在康熙六年到康熙十六年也是极为得宠&30340;，只可惜诞下五子一女却只留住了一男一女。

康熙那日过来看她，待了两刻钟后来又去了后头万琉哈氏那边，没过多久，万琉哈氏派宫女过来借了棋盘。荣妃数着时间，康熙竟然在万琉哈氏那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荣妃虽然年纪大了，歇了争宠&30340;心思，但有万琉哈氏这正当宠&30340;贵人搁在自己宫里，&30340;确也觉得有些碍眼。

许是心宽不易老&30340;缘故，明明万贵人跟德妃是同一年生人，看上去却又比德妃年轻了好些，岁月匆匆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30340;痕迹。

后来，荣妃听说康熙之所以在万琉哈氏那边待了那么久&30340;缘故，不过是因着跟十二阿哥下棋后，情绪又多少好了一些。

今日定然会有同万琉哈氏相熟&30340;姐妹过来道喜，她这时候一定要稳住，绝不能表现出丝毫&30340;不悦，不能叫人觉得她这个一宫主位不能容人。

再说了，若是将来叫十二归了老三麾下，叫万琉哈氏一族为三阿哥所用，如今万贵人&30340;荣耀可不就是三阿哥&30340;了？

这么一想，荣妃便觉得皇上提携万琉哈氏母家好像又不算坏事了。

长春宫外内，入宫请安&30340;七爷看着母亲戴佳氏带着礼物正要出门，忙出声叫住：“额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今儿怎么入宫了？”见到儿子后&30340;戴佳氏心里十分高兴，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和起来，“我这正准备去钟粹宫中给万贵人道贺。”

“今日有事去阿哥所寻了十二弟一趟，出了阿哥所便来额娘这边了。”七爷边说边想起来，这钟粹宫&30340;万贵人正是小十二&30340;生母，不由对着戴佳氏好奇道：“额娘同万贵人关系也很好吗？”

戴佳氏宫里没多少好东西，能拿得出手&30340;也就那几样。七爷评估了一下，就戴佳氏手上礼物&30340;值钱程度来看，想来额娘和万贵人关系相当不错。

果然，七爷只听戴佳氏道：“是啊，从前她刚侍寝成了答应之时，也曾在孝懿皇后宫里住过。”

那时候&30340;戴佳氏、万琉哈氏和德妃乌雅氏都住在承乾宫中，后来德妃成了常在，又有了四阿哥。为了抚养四阿哥，孝懿皇后便把她们这些人都给迁了出去。戴佳氏跟着平妃住了一段时间，平妃殁了以后，又住在了敬嫔宫中。

七爷眼睛一亮：“额娘怎么不早告诉我？”

若是额娘同他说了，他也能跟小十二早早亲近些。

“你以前也没问过啊。”戴佳氏觉得今天儿子有些莫名其妙，“再说后宫这些事情，你们这些小爷哪里又感兴趣。今儿额娘不得空，也就不留你坐了，改日咱们再说吧。”

而与此同时，远在阿哥所&30340;殷陶也从十爷口中听说了外祖和舅父升官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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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琉哈氏很少对他说家里&30340;事情，他只知道万琉哈氏属正黄旗包衣，外祖拖尔弼为五品郎中，舅舅托合齐以前在安亲王府做事，姨母得了恩典不必小选，现如今已经出嫁。

清朝重名&30340;人还挺多&30340;，一开始殷陶并没有将舅父托合齐和历史上追随太子&30340;那个九门提督对上号。

现如今托合齐成了从二品&30340;左翼总兵，殷陶突然回过味儿来。

这不就是太子头号拥护者，后来在卷入“会饮案”后被问罪下狱，因“罪恶重大”而康熙被挫尸扬灰、不许收葬&30340;托合齐吗？

九门提督是个什么官职呢？据说是给个兵部尚书都不换&30340;位置，相当于清朝锦衣卫，手握三万禁军，等于拿着四九城&30340;总钥匙。

这样&30340;位置必须忠于皇帝一人，对于任何皇子都不得有一丝摇摆，托合齐顶着九门提督&30340;身份明晃晃&30340;去支持太子，简直就是作死！

同是清朝盛世君王，康熙在史料和文学作品中&30340;名声就比雍正更好一些，相比于雍正帝&30340;眼睛里不揉沙子，康熙对待臣属就“仁和”得多。

“仁和”&30340;康熙帝既然能对托合齐做出如此处决，可见真&30340;是恨极了托合齐其人。

殷陶舒服日子过久了，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这号危险人物，说是定时炸丨弹也不为过。

他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上&30340;十二这么低调了。

历史上十二福晋&30340;父亲马齐虽然算是四爷党，但是在康熙一朝时也曾支持过八爷。

舅父托合齐是太子-党，岳父马齐又是八爷党，十二阿哥不低调处事当真很难保全自身。

万琉哈氏家里头真正亲近&30340;人并不多，就这么一个兄长和一个妹妹，如果托合齐真&30340;被康熙如此处置了，额娘得多么伤心啊！

殷陶第一次有了强烈想要开府出宫&30340;念头——趁着托合齐还没铸成大错之前，先给拉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