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太后和众位嫔妃后,康熙又带着一众皇子皇女启程前往塞上。
骑马赶路是个体力活儿,等到了晚上,康熙叫停后才开始安营扎寨。
劳累了一天的殷陶决定早些洗漱休息,却不想晚膳还没用完就接到了魏珠的指令:万岁爷请十二阿哥过去一趟。
殷陶匆匆洗了个脸,拿湿毛巾将头上浮散的尘土又擦了一遍,确定仪容规整衣裳得体后,这才随着魏珠去了康熙御帐。
康熙的帐子同他们这些皇子又是不同。
灯火明亮,地毯松软,熏香的味道也极是好闻,一应家具摆设十分齐全——简直就跟宫殿没什么两样,不管是空间上还是布置上。
果然统治者不管在哪个时代都过得不会太差,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想要当皇帝呢。
不远处的烛火当中,康熙对着殷陶招手:“朕听太后说你喜欢食用鹿肉,这几日赶路,瞧你也没怎么好好用膳,脸都瘦了一圈,正巧今儿膳房弄了一些麻仁鹿肉串,一起过来坐下用罢。”
麻仁鹿肉串也是宫里头的牌子菜,首先将鹿肉切好腌制,拿方巾搌净肉上的调料后裹上熟芝麻仁,再将挂好芝麻仁的肉串搁至烤架上烧烤,等鹿肉烤好后最后撒上椒盐便可食用。
由于宫中这道菜用料考究,厨师技艺精湛,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做出的烤肉串倒比殷陶前世吃过的烧烤更有滋味。
看着这盘几乎没有动过筷子的麻仁鹿肉串,殷陶突然之间意识到,康熙也是一个爱护孩子的父亲。
只不过他膝下的孩子实在太多,且有太多需要处理的政务占据着他的脑子,是而康熙只对他喜欢的孩子才会上心。
就在昨日,留京的四爷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道是浑河河水泛滥,百姓遭受水灾,情况比之前想象得严重,望皇阿玛明察后早做决断。
看着低头吃肉的殷陶,康熙突然又想起了这茬儿。
十二几个眼看着就到了娶福晋的年纪,日后也是要入朝的,提前叫他们熟悉一下这些事情也是应当的。
康熙把四爷奏折上的事情同殷陶一说,而后对着殷陶询问道:“浑河距离咱们营地倒也不远,你觉得朕该不该绕路过去亲自看看灾情如何?”
殷陶记得从前在a大经济学院念大学时候,同样是推行新政策,学院一把手和学院二把手想出来的点子,推行力度就不一样。
在政事上更是如此。
虽然就殷陶自己而言,是不愿意多赶路的。但就这件事情上,康熙亲眼去看过的河堤意义上终究是不同的,当地官员修筑河堤的力度和用心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过绕上一段小小的路程,受益的却是万千百姓。
殷陶想了想,把刚才的论点稍稍拓展后组织语言做了说明,而后给出了肯定答案——儿臣认为理当要去。
康熙欣慰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康熙又召见直郡王、诚郡王和五贝勒,将昨日问过十二阿哥的问题再次同几人一说,依然询问几位皇子要不要拐道去浑河看看。
这时候自然是大哥直郡王先来。
直郡王不大懂康熙是什么意思,他这几年在军队里待得时间更多一些,极少思考这些同政事相关的问题。
直郡王隐约觉得,康熙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且浑河距离营地的确不远,过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万一皇阿玛心中其实不想去,就是想借着他们的嘴说出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再说了,蒙古几位王爷都在等着接见,脖子都望长了,在盛京行宫当中已经拖了几日,再拖拉上好几天才能抵达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还是依着皇阿玛的想法最是稳妥些。
想到这里,直郡王回答道:“皇阿玛是万民之主,英明决断,儿臣不及。一切但凭皇阿玛安排,儿子只听皇阿玛吩咐。”
康熙脸上表情不见变化,转头看向三爷:“三阿哥,你怎么看?”
三爷内心想法和直郡王差不多,既然大哥已经定下了调子,照着做下去总是无功无过。
“一切但凭皇阿玛做主。”
五爷也跟着道:“还请皇阿玛圣裁。”
面对着如此拿不定主意的三个孩子,康熙突然怀念起了务实的老四,若是胤禛此时在这儿,定然会劝他以百姓为先。
说起来,十二这孩子也是个好的,起码有自己的想法,心思单纯,也知道心疼百姓,日后培养起来给太子做个帮手也不错。
最终康熙还是决定亲自去浑河看看。
等到康熙下旨绕路行进浑河后,三爷才又品出了些味儿来。
赶路途中,三爷有些不确定地问五爷道:“你说皇阿玛是不是原本就定下了主意,那日寻我们并不为询问我们意见,而是想要考验一下我们?”
五爷早把那事儿抛之脑后了,反正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考好过,所以觉得没差。
“三哥别想太多,皇阿玛估计就是收到折子心里有事,所以叫我们来问问,既然皇阿玛如今拿定了章程,咱们只管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也就是了。”
三爷望着前头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官道摇了摇头。
真的是这样吗?
四爷折子当中所言不错,浑河灾区的情况的确非常不乐观,康熙就地考察后,发现百姓因为水灾没有收成的缘故,竟然以水藻为食。
康熙不顾周围人劝阻,亲尝水藻后感叹百姓艰苦,即刻下令着于成龙、王新命前来浑河修坝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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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今年巡幸塞外比往年时间更早一些。
如今天气渐渐开始转热,草木繁盛,万物复苏,草原上一片欣欣向荣的喜乐景象。
蒙古部落实在不少,康熙自从来到草原之后,便开启了大宴小宴忙不停的连轴转模式。
殷陶年纪小,出身不显,康熙带出来的儿子也多,年纪大的几个还都有爵位。有上头几个皇子顶着,几乎没有人会将目光落在殷陶身上。
这正是殷陶喜欢的状态,他只管在一旁摸鱼,乐得清闲,心态也渐渐放松起来。
这日,在同喀尔喀用宴之时,康熙便将四公主赐婚给了博尔济吉特氏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
周围又是一片贺喜之声,歌舞之声再次响起,月光之下的草原更是热闹起来。
想起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九爷听得心烦,对着一旁十爷骂道:“这马奶酒什么玩意儿酿的?怎么这么难喝?”
十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殷陶有些无奈地看了九爷一眼。
虽然这马奶酒的味道的确同他们平日里用的酒味道不同了些,但人家几百年来就喝惯了这一口,也当做宝贝拿出来招待他们。
作为客人的他们可以不喜欢,但最好不要出言攻击。
跟其他几个兄弟一比,九爷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来到草原之后,书本什么的基本就都抛却了一旁,弓马骑射的功夫又派上了用场。
因为殷陶和十三年纪小,功夫又练得实在不错,还被康熙叫着跟草原上几个部落的小王子比了几场。
殷陶的骑射弓马是远远好于文化课的,相比十三还要略胜一筹,而十三则是两方面都比较均衡,读书更是优于骑射。
十三觉得十二哥努力方向有些不对,弓马那么好又有多大用处呢?只能在这时候讨巧罢了。
皇阿玛并不想叫皇子涉足军队,如今他们兄弟几个真正涉足军队的,只有直郡王一人,且在皇阿玛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渐渐也有退出了态势。
但是读书好就不一样了,康熙重视文治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只有读书好了,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将来参政议政。
不过话说回来,十三觉得十二哥几乎没有争宠的心思在,所以他乐得自在,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
可他跟十二哥不一样,额娘这几年身体不好,两个妹妹还要靠着自己,自己只能努力向上爬,万这时候不能倒下去。
听说最近良嫔境况很是不错,内务府的人都上赶着巴结,十三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想可以跟八哥一样,得了皇阿玛的信任与爱重,能让额娘和妹妹们过得更好一些。
草原之行过后,康熙记挂朝事便直接回京了,选了五爷和殷陶折去盛京行宫护送太后回京。
这本来不是什么好差事,要赶更多的路不说,还不能随驾康熙左右,多拉近一下父子感情。况且如今前头几位皇子已经出宫建府,京内风起云涌,机遇与挑战并存,终究还是跟着早些回京更能把握机会。
但五爷接到这个指令还蛮高兴的,他和十二弟单独相处这么久时间,又可以愉快的一起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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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五爷和殷陶远去的背影,七爷心中生出了好些羡慕之情。
五哥和十二弟感情真好啊,一接到皇阿玛执意就忙不迭地去寻十二弟了,想来这一路上有十二弟伴着不会寂寞,他也挺想多和十二弟聊聊天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殷陶又一次化身为了吃瓜群众,被五爷强行喂瓜吃到撑。
五爷先说起的是四爷府里的八卦。
“那日我福晋去四哥家中陪四嫂说话时候,遇上四哥黑着脸来了四嫂这边。看到四嫂这里有客后,四哥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连句多余的话都没给四嫂留下,听说后来直接去了李格格的院子……看来四哥同四嫂并不合拍啊!”
五爷这人说起八卦来一向喜欢夸大其词的,殷陶倒不觉得四爷会对着自己福晋黑脸。雍正帝性格便是如此,多半是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不称心的事情,黑脸并不针对福晋。
殷陶出声为四哥辩解道:“这事也不能这么说,四哥一直比较严肃,兴许是心里头存了什么事情也未可知。”
殷陶说完这话才有些后知后觉,从前五爷说八卦时他都是静静聆听极少插言的,如今已经开始在不知不觉中维护四爷了。
五爷点头道:“十二弟这话倒也不错,四哥府里永远都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样子,的确没什么好说的。我再同你说一个八哥府上的事罢。”
八爷府里的格格毛氏家里跟五爷的格格刘佳氏有亲,两人如今又都嫁了皇子,平常往来不少。
毛格格曾今不止一次跟刘佳格格透露,八福晋极为善妒,霸着八爷从不许他去格格侍妾们的院子,就连八爷多看丫头一眼,她都要醋上一醋。
殷陶倒不觉得这八福晋有什么大问题,这事儿主要还是清朝制度的锅,若是他女朋友天天去别的男性朋友那里,没事再来个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他也嫉妒。
紧接着,五爷又跟殷陶聊起了十爷:“老十的婚事迟迟没有消息,依着我的判断,皇阿玛极有可能要给他赐婚一个蒙古格格。”
这下轮到殷陶惊讶了。
他是因为熟知历史才晓得十福晋是蒙古人,可如今康熙并未透露这方面的信息,五爷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怎么也能知道此事?
五爷继续推理道:“那日漠南阿霸垓部落的人过来赴宴时,皇阿玛只叫了大哥、三个和老十作陪,后来我听老九说,席上皇阿玛只赏了老十一把上好的镶满宝石的蒙古腰刀,大哥和三哥都没得着。”
殷陶:“还有这事?”
“是啊。”五爷继续道,“况且阿霸垓部落那边的儿郎都已经娶亲,并没有合适的公主或者郡主能赐婚过去,我猜着皇阿玛多半会把老十舍了出去联姻。”
殷陶不由对五爷刮目相看。
五爷不光善于传播八卦,还能自己挖掘八卦。且挖出的八卦时效性强,准确性又高,的确是几个兄弟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