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实行的是掌馔制,到了饭时,监生们听到钟声就要集合到掌馔厅,超过午时两刻便是迟了,要被责罚。
吃饭也有规矩,每班都有各自的区域桌子,集中到一起,按桌号就座,从这点就能看出国子监的分级制度。
每桌坐五人,随后再由每班的斋长去后厨领来饭菜,并不是一人一份,而是集体享用。
谢青云吃了一顿国子监的食堂,可以说中规中矩,也有荤腥,滋味一般,自然不能和亲娘相比。
根据《监规》所言,吃饭的时候,监生不许喧哗交谈,也不许评论饭菜如何,吃饱后需将自己的碗筷洗干净,放在指定的位置,这些都是由专人在旁边监视,每日会从六堂中派出四名斋长轮流看管。
吃完饭后,再休息到未时一刻便到了上课的时间,只是今日是第一天都还没开始正是讲课,于是一下午便是自习。
这里就有必要说到国子监的教学方式,分为讲书、自习和考课。
首先是讲书,每月有四次,众位学子在博士厅集合,再由祭酒、司业或博士讲解四书五经。
回班之后再由助教、学录各讲一次,监生们需得认真牢记,之后还有复讲,便是随意抽取监生上台,由复讲的监生抽取题目,进行讲解,若是讲的好的有奖励,差的就是惩罚。
还有背书,链子和作文,几乎除了初一和十五,其余的日子都要全心沉浸在学习之中,稍有不用心,迎接的便是惩罚。
惩罚不重要,重要的丢面子。
这些规矩虽然严格,但对一些人是没作用的。
比如那些高官子弟,还有通过捐钱进来的监生,高官子弟是有恃无恐,捐监是当初陛下国库空虚,需要从那些富得流油的商贾身上抠出来。
这些人一般都会被分在外班,管理的自然没有内班那么严格。
自习了一下午,点灯之前按照规矩一同去吃饭,再回到号舍,洗漱后一日便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辰时一到,钟声准时的响了,四人赶在辰时一刻到了掌馔厅,按照规矩用了饭,又去博士厅集合,开始了每日的升堂仪式。
今日的升堂是由张石山张祭酒主持,先是六堂的教师按照顺序入场,站在两侧对祭酒行礼后,再到六堂生员入场,集体行礼后,礼毕后便可退出。
在入堂之前还是由斋长签字点名检查衣冠整齐否,才放牌准入,若是谁缺席便会被记上一笔。
今日是十六,按照规矩,十六日、十七日背书,十八日复讲,只是十五日才开学,下一次的会讲日在二十一,那就是从十六日到二十日便都是背书的日子。
说是背书的日子也不准确,还是要上课的,上午便是跟着助教学习八股文、诗赋和策问,这些都是要考课的。
下午便是背书和写字,背书也是有规定的,每次需背本经一百字、四书一百字,而且不仅是字面的背诵,还要通熟其中义理,每三日便会检查一次,若是背诵不出来,或是讲不出其中义理,便会被老师用戒尺打手心。
还有写字,按照标准,每日一幅字有一十六行和一十六列,也就是共二百五十六字,必须端正有力,每日都得上交给本堂的助教进行批阅。
之前谢青云已经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也将赵朗的讲义一一记在脑中,还去图书馆翻找了许多相关的知识点。
但是能成为国子监的老师,肯定有自己的的独道之处。
上午助教就《周易》,为众位学子讲解了一刻。
谢青云还是第一次听的这么入神,《周易》又名《易经》是一本哲学书籍,对天地万物都进行了分类。
在现代的时候谢青云是不相信玄学的,对《周易》也无甚了解,但也听过网络上的一些流言,如果能通晓《周易》六十四卦,都能预测到未来的发展。
经过徐先生的讲解,谢青云是越听越玄幻,难道他穿得不是锦鲤文,而是玄学大师文。
而一上午的时间,只介绍了《周易》的背景和第一卦。
乾卦,乾为天,乾上乾下。
就这么一句话,其中却牵扯出许多,以谢青云的脑力听的都有些吃力。
越是深奥的东西,谢青云越听的起劲,并且想将此弄清楚。
下午早早的就写字做好,就翻开四书假装背书,实则全身心沉浸到了图书馆里。
花费了一些时间,将关于《周易》的所有书籍都找了出来,谢青云拿出当初高考的那股劲,开始研究起来。
只第一卦看完,就让谢青云新生感叹,实在是太过神奇,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书籍,以前错过太多了。
乾卦为六龙行天卦,包容万象,乾卦六爻占卜吉凶。
真是单这一卦,便能占天时、风水、求财求运。
谢青云一脸深沉,等他研究透了这些,或许可以转行做神算子也不错。
就他光盯着一页纸发愣的时候,堂上看课的学录早就盯上他了。
谁让谢青云坐在第一排,且还那么显眼,本以为是个读书认真的,开始还极认真写字,学录上去看了一眼。
这名监生虽年纪小,但下笔有力,点画撇捺都端正有体,很是不错。
之后写完一幅字后,就对着书本发起呆来,学录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到底是年纪小,这么不能集中。
实在是没能忍下去,学录走下台,来到谢青云桌前,看他还是低头发愣,伸手敲敲他的桌面。
可此时的谢青云完全沉浸在奥妙的玄学之中,根本就没听到这一点动静。
学录有些生气,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不成体统,看看桌牌上的字,“谢青云,你在做什么。”
这下是直接叫出声,虽声音不大,但此时堂上很是安静,这么突兀的声音,引得其他监生都纷纷投来目光。
谢青云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比较敏感的,闻言立刻从图书馆抽离意识,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对学录作揖,“学生方才看了这处,实在不解,便苦思冥想,却怠慢了学录,还往学录先生见谅。”
真是红口白牙,张口就是谎话,学录更是不喜起来,品行不好比上课发呆更是不能容忍,他简直怒极而笑,看了眼谢青云指的地方,正是《周易》的第一卦。
“你半个时辰前就盯着这里,我且问你,有哪一处,让你不解这么长时间。”
谢青云又是道,“这《周易》实在深奥,且《乾》字一篇,便引出许多奥义。”
学录见他还是死撑不应,便道,“你将此篇背诵出来,再将经义,有不懂的地方,我来替你解答。”
谢青云也不怯场,将《乾》一字不落的背了,又道,“潜龙,勿用。何谓也?”
学录道,“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今日助教早已通晓其义,你岂是不知,莫不是根本没有用心听讲?”
谢青云恍然大悟,“原是如此,下也,阳气潜藏,便是身居下位,就要如同潜龙,等待时机成熟。”
学录也是一愣,谢青云的这句解释,倒是直接的说出了其义,见他的确是将《乾》背了出来,而且也是通透了,神色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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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不免提点,“别浪费了自己的才能。”
谢青云应是,谦卑有礼,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小差被发现,若是被打了手心,那才是丢脸。
随后学录便让他坐下,却见谢青云拿出草纸,一刻不落的在纸上书写什么,不免起了兴趣,来到他旁边查看。
越看心里越惊,特别是看到“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那句,心神一震。
谢青云倒是没注意到他又来了,只全心将自己在图书馆里了解的,结合自己心中所解,把能想的都写下来,足足写了三页纸,才真正的将《周易》的第一篇,全都解释完毕。
吹干墨迹,还没来得及细看,却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夺过去。
谢青云还没反应过来,看向正小心翼翼拿着那几张纸的学录。
学录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太过突兀,尴尬的咳了一声,“我替你看看注解有误否,明日再还你。”
他都这么说了,谢青云自然不能拒绝,只乖巧的应了。
学录心里满意,故作高深的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那凌乱的步子暴露出他心中此刻的急切。
作者有话要说:有语句引用《周易》!
我的背景不限明初还是明末,可以说是整个明朝,还有此宣德帝非彼宣德帝。
怎么说呢,国子监这个地图我查资料,会沿用一些清代的国子监规矩,码的很艰难,这几天更新时间也不稳定了,枯了。
那个《周易》真的好深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