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黑乎乎的草药敷在谢长贵的断骨上,拇指和虎口被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
“老叔,我三弟这手怎样了?”谢长发见郎中只是简单的处理,还以为没有多大问题。
郎中缠好绷带,“还是要去县里医馆瞧瞧,骨头都戳出皮了,这我可治不好。”
“当家的,你还疼吗,我去借辆牛车,马上送你去县里。”王翠花可不管太多,自家男人的上是被那老太婆打的,医治再多的银两都是家里出。
谢长发和谢长时相互对视一眼,他们自然不希望三弟去县里,花那冤枉钱。
都是乡里常下地干活的汉子,只不过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更何况干活就算大拇指以后没劲了,也不影响干活。
“老三媳妇,你看这去县里是不是得跟爹娘商量商量?”谢长时说的委婉。
王翠花一听就怒了,“合着没伤在你身上,就感受不到疼了,没见着长贵都疼成什么样了吗?反正今天你们不送我就去村里闹,大家都别想好过。”
“你,你这个”泼妇!真是泼妇!谢长时被这一连声呛,险些口出污言。
谢长发赶紧打圆场,“三弟现在眼瞧着也没事了,怎么也得回一趟家,我们出来的急,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还要借牛车,都要花时间。”
王翠花虽然还想接着骂人出气,但谢长发说的都在理,去县城要两个时辰,到时候天都黑了,路又不平整,回来不安全,也只能在县里将就了一晚。
这样一来,要收拾一些行李干粮备着,省得到时候渴了饿了,县里的东西都不便宜。
“翠花,咱就先回家,看看爹娘怎么说。”谢长贵适时开口,他是个老实的,心里怕给自己治手指要花太多银钱,那他自己都心疼。
王翠花剜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扶着他率先出了郎中家,嘴中小声叮嘱,“等会到了家,你啥话都别说。”
谢长贵虽然不明白媳妇的意思,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谢青云看亲娘把他给忘了,也赶紧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余下谢长发谢长时两兄弟面面相觑。
“这草药包扎费谁给?”郎中看他们都不说话,只好自己问出口。
“二弟,我身上没带铜板,你先垫着,回家让娘补给你。”这倒不是谢长发的推托之言,别说去地里干活带什么铜板,就是平时他身上也掏不出一个铜板。
谢长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钱算是打水漂了,要真的去找娘,肯定会被喷得满脸唾沫,还不如以后找个由头多要点银两,填补回来。
最后谢长时付了十个铜板,两人才摸着鼻子回了家,一路上还被村人指指点点。
王翠花和谢长贵到家时,所有人都在堂屋等着。
“老大老二呢,怎地只有你们回来?”只看到三房一家,谢老太不满的拉长了脸,她可是和老头商量好了,等人一到齐就分家。
“在后头呢,娘,你给我五两银子,我要送长贵去县里医馆。”王翠花回了一句,接着就是伸手要钱。
谢老太捂紧了荷包,“我哪来的银子。”
又望了望谢长贵被绷带包着的手指,“再说老三这不是上了药,还去县里费那劲干啥,咱家银子大风刮来的啊。”
王翠花就知道这要这老虔婆拿银子,肯定要推三阻四,她双手叉腰,酝酿了一会,张口就要和婆婆对骂。
谢老头瞪了一眼谢老太,及时开口,“你娘不是那个意思,三儿的手指肯定是要治好,等会就让老大去隔壁借了牛车,送你们去县里。”
谢老太刚刚是多年来下意识的反应,被瞪了后,才又记起三房马上就要被分出去了,到时候老三想去治就去治,又不是花她的银子。
谢青云有些诧异的看向谢老头,据他观察,谢老头虽然平时话不多,家里小事也不做主,但本身也和谢老太一样,是个抠唆的。
也就对读书天赋好的二房大方些,平日谢老太紧着银子,谢老头都是默许的。
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还主动送亲爹去医馆,谢青云扫到谢老太略显兴奋的脸上,不免想的深些。
王翠花也狐疑的打量老两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应声。
“爹娘,我们回来了。”就在僵持间,谢长发和谢长时也到了家。
谢老头难得的露出一个笑来,招呼两个儿子,“都进来坐。”
等人都坐好,他咳了一声,“这几天金家里不平静,下午又发生了这回事,说到底是你娘的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三房说的,王翠花认同的点头,谢青云看谢老太瞬间铁青下去的脸色,嘴角一抽,亲娘还真是不给面子。
不过看这阵势,谢青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随即也有些兴奋起来。
“我跟你娘商量了一下,既然老三媳妇跟你娘处到一块就闹矛盾,那就把你们三房分出去单过,往后你们家就立个单户。”谢老头把话继续说话。
众人听了不免都变了脸色,爹娘要把三房分出去,怎么都不跟大家商量商量,如今就这么直接定了,往后村里要怎么议论他们家。
而这个消息对王翠花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她蹭的站了起来,满脸的惊喜,“爹,你真的同意要把三房分出去?”
得了谢老头肯定的答复,王翠花恨不得在原地蹦几下,没想到因祸得福,终于可以摆脱谢老太这个婆婆,往后可以自己当家了。
地里的粮食可以自己收自己吃,男人去县里做工的工钱也可以自己收着,想到这些王翠花都要乐出声。
与王翠花反应不同的,谢长贵则是十分惶恐,“爹,咋就要把三房分出去,我不去医馆了,还不成么,别把我们分出去。”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王翠花满心的欢喜,她恶狠狠的瞪着谢长贵。
“你啥意思,咋三房就不能分出去,你要是不想出去也成,我带着四妞六郎,我们娘儿仨自个儿过日子,你就在你们老谢家呆着吧!”
说完还不解气,狠狠一脚踩到了谢长贵的脚趾上。
谢长贵再痛也不敢叫出声,“媳妇,我”
“我什么我,我话就放在这了,你是要待在谢家,还是分出去,你自己选!”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可不能让这个愣头破坏了。
谢长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瞅瞅谢老头谢老太,又瞅瞅媳妇儿子。
“哼,你想在家里呆着,我还不同意呢,咱们今个儿就掰扯清楚,以后各过各的。”谢老太冷哼,她一点都不稀罕这个儿子。
谢长贵闻言有些伤心,垂下脑袋。
“那就说好了,要我现在去请里长来吗?”王翠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又挂上满脸的笑。
谢老头敲敲烟杆,“先不急,咱们先说好怎么分。”
王翠花立刻冷静下来,她也想知道三房能分到什么东西。
“因着只把三房分出去,倒也方便了许多,家里屋子三房是不能继续住了,我做主把山脚的那个老屋子分给老三家,大家伙都不反对吧?”谢老头这话纯属白问,大房二房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反对。
山脚那里说的好听点是屋子,其实本来就是个用茅草树枝搭起来的棚子,常年失修,现在还能不能住人是一说。
再者三房腾出去,家里就多了一间大屋子,宽敞了不少。
王翠花撇嘴,但实在不想跟这家里再在一起,倒也同意了。
谢老太见没人反对,满意的点头,“家里有五亩良田十亩旱田,以后我们老两口也不用三房奉养,如此便只分你们一亩良田两亩旱田,再加上五十斤粮食,十两银子,你们可有意见?”
大房小谢氏虽然觉得给多了,但也不敢反驳公爹的话,二房杨氏更是看不上这些东西,因此两房倒也没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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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咋就给我们十两银子,我家长贵这手可是娘打伤的,六郎又马上要去私塾,那山脚的屋子也要整修,哪样不要银子?”王翠花不干了。
谢老太跳脚,本来她就觉得老头子分多了,偏这王氏还不满足,可不让人上火,“你这说的什么话,十两还不知足,那就一个铜板也别想要!”
“娘,咱凭良心讲话,您那人参卖了多少银子您自己心里有数,这么多年我和长贵为家里当牛做马,如今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我也不贪你的银子,可长贵这手的医药费,您总得出了吧?”王翠花丝毫不退让。
瞥了眼不做声的谢老头,王翠花接着道,“您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咱们就去找村里的叔伯婶娘说道说道,到底是谁的错?”
果然这话一出,谢老头就拍了桌子,“好了,再给老三拿五两银子。”
谢老太要撒泼,又惧于谢老头的说一不二,只能不情愿的拿了银子。
谈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一家人先请里长写了分家契书,各自按了手印,一人一份,还有一份留在里长那里作凭证。
等谢长贵回过神来,媳妇已经押着他把家给分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山,谢老头倒是没忘让老大去借牛车。
借来了牛车,王翠花也收拾了一包东西,嘱咐谢四妞看好家里的东西。
至于谢青云,刚刚靠着撒娇耍赖,成功的混上了牛车,跟着一起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