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以人为镜 寻求自我（4）

"从圈子的风气来看，当初和如今完全是两回事。"

"那时候的spy圈子，只是小众爱好者的狂欢。大多数人都会为了更好地还原自己喜欢的角色，自学许多相关技能。"

"化妆、假发修剪造型，在那时候只是最为基础的事情。更认真一点的，会去学摄影、学后期、学制衣、学道具、甚至去体验自己喜欢的角色所喜欢的事物，只为找到那一丝遥不可及的共鸣。"

"现在呢，s服有店家征集，各种技能点有专职人员协助，只要有钱，一切都能快速搞定。"

"许多人现在拍s就像是拍写真，在网络平台上，spy的作品变多了，可质量却并没有太大的提升。"

"确实，单看片子，比起当初，现在的ser们像素变高了，摄影构图变好了，后期令人赞不绝口，一张张精修后的作品都好看得不得了。"

"但是，我却看不到当初资源匮乏的那个年代里，最早期的ser们的那份真诚了。"

"明明从各方面来看都无可挑剔，可每一张脸都大同小异，就像是精雕细琢的人偶一样，泛着那种流水线生产出的无机物似的冰冷。"

流光的叹息声在夏小悠的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双墨玉似的瞳眸暗淡无关，精致完美的脸笼罩着夜幕的深沉，借着窗外的灯光，夏小悠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她虽不是像流光那样，从六年前一直坚持到现在的那一批人，作为接触spy圈子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流光感慨着她从未领略过的光景，却也让她一样心生惋惜。

在安静的房间里，流光突然冷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如同怜悯。

"不过，这还算是好的，他们至少是想要拿出好的作品。"

"还有更多的新人，在漫展上不戴假发，不好好穿s服，言行举止丝毫不顾及公共礼仪和人物性格，只图个一时玩乐过瘾，为了博人眼球，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还有的人呐，仗着自己有一张好看的脸、还算能过眼的身材，强行卖萌卖腐，像个暴露狂似的，穿着一动就春光乍泄的衣服，出现在漫展这种公共场所里，搔首弄姿，以求所谓的人气便于揽金。"

"又或者肆意玩弄他人真心，逾越道德底线，将良知视若无物，践踏那些本该认真对待的感情。"

"甚至，有的人就靠着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黑料';炒作，靠和人撕逼互挂带节奏，借机骗取流量，将自己包装出人设，作为商品运营。"

"也正是他们，将spy推向大众眼前，也将这本来只是自娱自乐的个人兴趣爱好变成了生财工具。在给ser们带来商业化的便利的同时，也将那些圈地自萌的ser们卷入了被污名化的浑水。"

先前流光的话，还是夏小悠不曾经历过的，可后来的这些，让夏小悠想起了许多事情，还都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有商演时候归元s社那群人无中生有的诋毁，也有漪舟看着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新人走了歪路后痛哭失声时候的眼泪。

还有前不久五一的那场漫展，已经被社团开除的那些人，给社团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被网络上的同好们攻击、社团里自己人的内乱，以及这些问题引发的连锁反应，至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

"可是，这只是少数人啊，大部分ser，都不会这样的"

夏小悠在一片黑暗中借着窗外的灯光，隐约看到了流光此刻脸上的难过。

"起初我也是这样想，以为圈地自萌就不会有问题了。可是，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只要是在身边出现了一次这样的事情，就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你一直以来的努力。"

流光所说的，正是先前社团的那些事情。

他们好不容易开辟了校内外属于绮梦s社的一片天地，在圈子里有了一点点名气。

但转瞬间，因为管理不当、社团鱼龙混杂，那些无数日夜堆砌出的成果，就被恶名覆盖了。

现在只要是去网络上随便一搜，无论是贴吧、空间、还是微博，都贴着那些不堪入目的扑倒、亲吻照片，他们的指责和谩骂，不一定能让当事人看见，却能够深深地刻入他们这几个重建社团的元老眼里。

作为社长的流光，是除了官博以外，受到影响最大的人。

在事态的最高峰，在流光的qq和微博上，都有无数留言和私心，或是辱骂或是嘲讽。

即使不在意旁人看法，但那些恶意，还是让流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心情登陆自己的社交平台账号，无心与亲友互动。

这些事情，全都转换成了流光肩上的压力，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再一次决定放弃。

而这一次，流光甚至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热爱，产生了怀疑。

正如流光所说，spy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融入骨血难以分离。

可是现在，这样的流光，在怀疑自己作为一名ser的能力，开始看不清自己的方向，失去了源动力。

夏小悠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从流光支离破碎的言语之间理解出她的真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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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意识到自己心目中一向自信张扬、散发着无可匹敌个人魅力的流光，在她眼中完美无瑕的流光，竟然在怀疑自身的时候，比起慌乱更多的，是震惊。

那种像是目睹雄鹰折翼、星辰陨落的震惊弥漫在她整个心底，转瞬之后，化作无数酸绪，如有骨鲠在喉。

夏小悠为自己感到悲哀，又觉得惘然若失，好像她曾经奋力追逐的，只不过是自己心目中的幻影。

但是，在她的记忆之中，在阳光下朝着自己挑眉，笑得张扬肆意，气场凛然又自信洒脱的流光，是真切存在着的。

那个运筹帷幄、总喜欢为社团未雨绸缪，规划好一切、独自负重前行用自己的能力去铺平他们前进道路的流光，也确实带着大家达成了目标，重建起了属于他们的社团，要回了那间他们向往已久的社团活动室。

他们曾经一同经历过的那些，都不是夏小悠的幻想，而是如假包换的事实啊！

流光依旧低垂着眼睫，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像是尊雕像，停滞在夜色中了无生气。

夏小悠在夜幕中看着她线条流畅的侧脸、朦胧光线下暗淡的眼神，往常轻柔的嗓音突然之间变得铿锵有力，一字一顿。

"流光学姐，说真的，你今天的这些话，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是这样优秀又强大的你，都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作为一名ser，那尚且远不如你的我，又为何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