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恢复了往常那种淡漠的神情,沿着原路返回,走到还杵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的夏小悠身旁。
"你还要继续逛展吗?"流光轻声问着夏小悠的打算,等待着她的回答。
"有点累,想回摊位。"夏小悠确实感到有些疲乏了,经受了连番刺激,比起逛展,她更想回摊位休息。
"那就走吧,刚好我有事要和漪舟说。"
毕竟相处已久,就算是无需多言,夏小悠都能看出此刻流光似乎有些纠结、有点焦虑。
流光这样的人,一向都是高岭之花,遥不可攀又冷淡疏离,对人对事总是保持着旁观者的冷静自持,她这一连串的行动和情绪变化,放在往常看来,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让流光失了冷静,做成一些奇怪举动?
夏小悠的满腹疑问堆积在,想要等待会儿回了摊位后找机会向流光询问,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问,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摊位帮她们看着东西,等候已久的漪舟看到他们回来,朝着两人询问着,"事情应该解决了吧?"
流光点头,夏小悠默认,只是想起方才流光解决事情的途径,神情有些复杂。
漪舟看出了夏小悠脸色的异常,和那眼神中残余着的惊讶,淡然浅笑,"小悠,我猜流光刚刚肯定是找了个理由上去搭讪,然后留存证据找机会把那人送到了工作人员面前,再让工作人员把对方给赶出去了吧?"
"诶?是这样吗?"漪舟的猜测和夏小悠刚才见到的流光的举动完全吻合,电光火石之间,她总算是明白了流光异常举动的缘由。
"这种事,流光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漪舟摊了摊手,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继续说着,"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漫展上的'福利姬';众多,为了维持漫展环境,漫展主办方也很头疼。"
"很多漫展出了'ser衣着覆盖率必须超过30';、'不得在公共场所传播色情';的规定,但总有些不爱惜自己的人,打着擦边球博关注。"
"进场外套裹得严严实实,一过安检,脱得只剩三点。别的ser看见了举报吧,他们立马跑没影了,工作人员想抓都抓不到。"
漪舟倚靠着流光身上,语气之中不乏对那些人的鄙视,与此同时,她看了看流光,对夏小悠笑道,"你流光学姐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她遇见这种情况,一般会悄悄拍照留存好证据,再先找理由搭讪稳住那些不守规矩的,再往工作人员面前领、给工作人员查看证据,来个人赃俱获,想跑也跑不掉。"
夏小悠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流光刚才是在做些什么,这样腹黑的方式,才是她一贯的风格。
只是,如果仅仅是通过举报方式送走了一个福利姬,流光为何要露出那样忧伤又担心的表情?
就算是此刻,流光眼中的担忧,仍然在瞳眸深处沉淀着。
漪舟笑着拍着流光的肩膀,说话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可流光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有一瞬的犹豫和难过。
最终,她还是轻声开口,清冽的嗓音淡淡问着,"漪舟,你知道我刚才送走的谁吗?"
漪舟愣了,心头咯噔一下,有些紧张兮兮地反问,"该、该不会是"
"霁月。"流光吐露出一个对于漪舟来说陌生又熟悉的,漪舟突然之间沉默了。
那张明媚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那光华流转的杏眼,顿时失去了前一刻的神采,漪舟整个人像是被浸透了悲伤。
夏小悠知道自己此刻或许应该保持同样的沉默,只是他们之间这过于寂静的氛围,让人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她犹豫了很久,刚准备开口问"霁月是谁?",就听见漪舟干笑了两声,"呵呵,这还是我当初替她取的呢。"
夏小悠朝漪舟看过去,红衣银甲的女将军满目苍凉,透过心灵的窗,仿佛能看见她心底有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一瞬间坍塌了,荒芜成一片废墟。
"她本不该是这样的。"漪舟轻声叹息,只这一句,就红了眼眶。
漪舟努力抬眼望向会场的天花板,避免泪水落下,浸染了她脸上精致的妆,然而张扬英气的脸上早已显露出心伤。
流光给她递了张纸巾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漪舟的情绪,见她好转了一些,才敢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之前和我们拍《数码宝贝》团片的时候,给我看她微博的那一晚,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在的她和你,早已经不是同类人。她有她的选择,你当没认识过她就行了。"
"我想这样,可是谁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人,变成靠着肉体搏出位,用性暗示作为卖点去招揽人气,都会难过啊"
漪舟含泪倾诉着,声音有些颤抖。
夏小悠试着从她们的对话中提出着一些重要信息,在脑海之中搜索着相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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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中,她想到了什么。
那是在几个月前的民宿房间里,流光半是戏弄半是认真地给自己当做反例看的那些性感的spy写真。
夏小悠恍然惊觉,那些写真上的少女,那种色气满满的表情和今天漫展上那个女孩重叠,竟是同样的一张脸!
漪舟还在情绪崩溃之中,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流光也跟着沉默。
夏小悠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什么,在茫然无措之中,余光瞥见摊位上之前漪舟给自己的糖果。
那些七彩镭射纸张包裹的糖果在会场内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折射出像是珠宝一样闪亮的光芒。
夏小悠心念一动,拿了两颗,其中一颗剥开,将糖果塞进自己嘴里,把好看的糖纸折成了千纸鹤。
她把自己折好的千纸鹤连着另外一颗糖果一起塞进漪舟手心,软软劝说着,"书上说,难过的时候吃点糖心里会好受些。"
漪舟强颜欢笑着望向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捻起那只七彩的千纸鹤,"那这个呢?"
"呃,这个也是书上说的,说可以给失意的人带来幸福和好运。"
夏小悠解释着,只是以她那有限的人生阅历,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话,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
漪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在笑容之间,有泪光闪烁,"那我给你讲一个书本上看不到的故事吧。"
"以前有个小姑娘,她聪明活泼,又勤奋好学,长相出众,能力出色。有喜欢她的前辈谆谆教导,所有人都觉得,她能担当大任,能带领团队走向下一个辉煌。"
"她原本拥有极佳的创造力,和许多人难以匹敌的才能。可是她却不甘于积累,眼红于旁人的名气,去学着人家的成名套路。最终,她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放弃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跟随大众,随波逐流、千篇一律地卖脸,以年轻的身材和肉体换取人望和成名的捷径。"
"后来"
她讲了个极为浓缩的开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可夏小悠已经见证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明白了现实的残酷。
漪舟语气里的沉重,是夏小悠无法承受的伤感,那故事背后的细节无需深究,也已经足够令人难受。
故事里的前辈在她的前辈安抚之下平定了情绪,将千言万语都凝聚成了一句叮嘱,只希望故事外的后辈能引以为鉴。
"小悠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记住,才能和天赋或许是天赐的恩惠,但是,当你停止创造,只是想要去别人的成功,那你的才能就不再重要了。若仅仅有张好看的脸,不过沦为花瓶,终究是会被旁人厌弃的。"
漫展嘈杂的人声之中,漪舟声音坚决,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夏小悠似懂非懂的点头,将那些含着漪舟血泪史的字句死记硬背地牢记于心。
一旁的流光眸光闪烁,有一些落寞,从她眼底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