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5）

流光毕竟是流光，短暂的困惑和尴尬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状态，片刻之后，神色一如往常。

见kg和月影的正片已经开拍，抱臂同夏小悠站在拍摄场地不远处的树下，墨玉似的瞳眸紧密关切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似乎将这场外景，也当成了新人的考核之一。

夏小悠的关注点则是一直停留在拍摄焦点的kg和月影身上，他们正在拍摄月影所扮演的旋涡辛久奈被绑架的戏份。

六个穿着夜行衣扮成低配版忍者实装版npc的男生，在玖炎的指挥下，两人站在月影身旁，四人分布在月影和kg的周围，呈包围式，将kg和月影两人围堵在中央。

画面之内两批人马对峙杀气腾腾，肃杀气氛一触即发，画面之外，玖炎让两个新人帮他举着反光板、闪光灯，拍完一个镜头就停下来给他们看他相机屏幕里的原片。

作为ser的他们俩看过之后，觉得可以了，玖炎才让kg和月影换下一个动作，进行下一组分镜的拍摄。

在拍摄过程中，还因为有的画面构图原因，需要pc保持着各种诡异角度的姿势，才能拍出玖炎理想中的效果，看得一旁围观的新人乐个不停。

羽毛和丸子本就是比较活泼开朗的个性，在这一下午的时间，已经和来参与外景后勤的新人打成一片。

在休息的间隙里，丸子正拿着道具苦无和手里剑，和穿着夜行衣的其中两个新人在玩闹，三人仿佛戏精上身，隔空比划着拳脚和小道具，你来我往，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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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炎抽空给他们仨拍了几张颇为搞笑的照片，羽毛在一边说着，回去要把他们这些花絮给做成表情包。

同一片空间里的氛围似乎处于南北两极，拍摄中心区域里的新人们和kg、月影、丸子、羽毛，以及摄影师玖炎，一边拍片一边聊天打趣，热闹极了。

树下的流光和夏小悠就安静地看着他们玩闹，流光本身属于喜静的个性，游离在人群边缘，对她而言倒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夏小悠却不是，她其实很向往丸子和羽毛这种能同陌生人迅速热络起来的强大社交能力，但要是让她主动往人堆里面扎，还没到地方，就先怯场了。

只能在远处，睁着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正忙碌着拍片的众人看，却又不敢靠近。

流光自己习惯了独处，默默观察周遭的一切，身边多了个夏小悠反而有些不适应，下意识问了句，"你不过去吗？看看或者帮忙也好。"

"啊？"夏小悠没想到看起来像是在神游天外的流光突如其来地发问，呆了一下，而后反问，"流光学姐你不过去吗？"

"我在这里就好，他们看样子自己能应付得来。"

流光语调依旧漫不经心，分明她就站在自己身侧，可夏小悠总觉得，她好像和流光不在一个世界线上。

比如现在的流光看着那么多社团成员，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犹豫不决的神情？

夏小悠在别的地方都分外胆怯，唯独在流光的事情上，好奇心似乎能碾碎一切，心底的话还没停留多久，就脱口而出，"流光学姐，你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流光闻言露出了有点困扰的神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见四下无人，才轻声开口，"其实，我最近一直觉得，以我的性格而言，并不适合成为社长。"

"诶？！"流光的这句话让夏小悠惊讶地拔高了音量，她怎么也没能想到流光居然是在想这个。

"书上说，人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掉自己的缺陷，可我却比谁都清楚，我自己的弊病。丸子大概私下底也和你吐槽过许多次了吧？毒舌、脸盲、傲娇什么的。"

流光挺认真地数落着自己的缺点，夏小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安静听着她继续阐述自己想要说的那些话。

"前任社长觉得我能胜任，kg也觉得我可以，一年前的我自己也这样觉得。实际上现在的我非常清楚，我完全不行。"

流光的话说到这里，眉宇间已经满是颓丧，夏小悠心下一惊，连声否定着流光对自己下得定义，"没有啊！在我眼里流光学姐超厉害的！是我最喜欢的ser！"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是复读机吗？"

即使是这时候，流光依旧不改自己毒舌的本质，摸着夏小悠的头发，眯起眼睛微笑。

夏小悠涨红了脸，声音细微，"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流光揉了揉她的脑袋，将自己微凉的手掌收回口袋里，叹了口气，脸上有几分落寞，"作为ser来说，我确实还算不错。但作为社长，还差得远呢。"

"我没办法记住将很多人的脸和，因为性格使然也并不能像kg和丸子一样，和新人们打成一片。再加上无用的社交对我而言，只是浪费时间。"

"这样的我，真的能管理好一个社团吗？还是如今将近百人的规模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不信。"

流光的语气愈发沉重起来，夏小悠似乎看见了最初和自己见面时候的那个流光，周身都是低沉压抑的气场。

此刻的夏小悠才真正感受到，流光那样优秀强大的表象背后所承担着的压力。

此前都是在小团体里面自娱自乐，流光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他们的风向标，可等到团队逐步扩大，变成了仅靠流光无法完全驾驭的规模，那些以前没觉察到的东西，就会在这时纷纷浮出水面。

流光在一些方面拥有绝对的自信，也坚信着自己的学习能力，但在她用尽千方百计还是毫无进展的地方，也同样会心生沮丧，甚至想要逃避责任或者彻底放弃。

可如今，显然不是像当初那种能够撂挑子一走了之的局面了，即使再不适应，她也得坚持下去。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看不到尽头的坚持，反而会让她催生出无数焦虑不安的情绪。

流光的轻声叹息合着天边逐渐暗沉的夜幕一同降临，略长的刘海随着夜风飘动，那漆黑发丝下的清俊面容，是让夏小悠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会感到惊艳的绝美。

"其实仔细一想，世界上徒劳无功的事情还真是多了去了，我觉得我现在做的，或许也是其中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