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找到江洋大盗没有?”罗熙年笑眯眯的,正面对着一脸杀气腾腾的兄长,心下只是觉得好笑,----难为他一贯镇定,居然也有不管不顾的时候。
罗晋年阴沉着脸,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弟弟。
他是清楚的,小六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可是父亲还能活几天?如今他得了世子之位,是名正言顺的鲁国公继承人,将来父亲一走,小六对自己绝对不会手软。
在小六看来,自己手上还沾着老五一条命呢!
----与其到时候被人宰割,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
大户人家里龌龊事多了,就连今上,不也是逼死异母哥哥,得了皇位的吗?到时候只要弟弟一死,嫡子就只剩下自己一个。
就不信父亲会让家丑外扬,甚至大义灭亲,连累罗家名声败坏丢了爵位,让整个国公府的儿孙都活不好。
----要烂也烂在锅里。
再说,父亲也该好好的养养病了。
罗晋年没有斗嘴的兴趣,直接挥了挥手,身后的十几个人便围了上来,四下的门口早已封住,今日就此拼死一搏!
“四哥这是做什么?”罗熙年笑了笑,问道:“难不成天黑眼不好使,把自家兄弟看成江洋大盗了?”心下算着时间,自己的人应该快到了吧。
罗晋年不理他,只对身边的人交待道:“小心他身边的那几个剑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似乎怕玄剑等人伤到自己,干脆在仆从的簇拥下,退出了好几张远的距离,方才停下观望。
四房这边的人有两个互相点了点头,一起攻向玄剑,结果众人只听见“乒乒乓乓”几声响,接着两声闷哼,那两个人便头身分了家。
罗晋年大惊失色,这个玄剑一直待在父亲的身边,算是影子一般的护卫,自然知道厉害非常,但是眼前的情景,也实在是太过夸张了些。
想骂一声“废物”,又怕影响了其他人的士气,只得咬了咬牙,喝道:“又不是舞剑表演的,还那么讲究做什么?大家一起上!”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便听不远处有人笑道:“表演什么?让二爷我也瞧一瞧。”
罗晋年回头一看,心下的惊骇更胜方才,----明明已经堵死了的大门,怎么会有其他人进来?再说这个时候了,容总不能是走来散步的吧?既然他能悠闲的走进来,那么外面的人……
心下微微发凉,有一种死亡的恐惧随之袭来。
罗熙年皱眉道:“你就不能快一点?!”
“怎么了?”容一脸委屈之色,说道:“我这不也没来迟吗?兄弟们都在外头等着,今晚上唱完了戏,你可得好好的犒劳犒劳。”
正说着,一队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从大门方向进来,将四房的外围包围起来,并没有靠近这边的打斗圈,而是紧贴墙根无声站立。
原本要拼命动手的人,都顿住了。
罗晋年更是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小六居然早有准备?可是自己从外面包围,根本没有给他通知人的时间,怎么会……
他突然想到方才进门之前,院子深处燃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烟花。
罗晋年有点绝望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趁乱动手,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实在不行……,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反正自己还有儿子和孙子,父亲不会让小六胡乱下手的,父亲走了,自有汤家的人照料着他们,再不济……,就去外省过日子吧。
如果能够趁乱杀了小六,他又没有后人,即便自己活不成,也还有世弘,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孙!正是想到过有可能会失败,才没有让儿子参与进来。
到了此时此刻,罗晋年明白事情已经不能善果,除了拼死一搏,再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因此竭力道:“还不快点动手?!难道都想白白死在这儿?!”
有人一咬牙,已经挥手亮出家伙来!
情势一触即发……
“等等。”罗熙年开了口,对那些眼红准备拼命的人说道:“这是我们罗家自个儿的事,跟外人无关,你们何苦把命送在这儿?”
对面的人有些迟疑,----眼下情势明显一边倒,就算拼命砍死几个,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死”字,这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罗熙年见他们开始迟疑,接着道:“现今想走的便走,想留的……”目光落在方才头身分离的两人身上,笑了笑,“也可以留下来。”
容挥了挥手,西边的二门空出了一条通道,笑嘻嘻道:“走吧,还想留在这儿喝酒啊?”继而神色一肃,“出了门不远就是大街,还不快滚?!”
罗家哪怕在家里闹翻了天,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喊打喊杀。
那些人终于相信了几分,既然有一丝生的希望,谁还愿意留在这里等死?当初以为有罗晋年带着,出其不意进来,都是一个妇孺老幼没有问题,却不料……
----跟银子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家性命要紧一些。
一个个本来就是习武之人,顿时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一眨眼没了人影儿。
只剩下罗晋年孤零零的一个,独自绝望透顶,----连最亲近的长随,也审时度势的趁乱溜走了。
容都懒得去看他,对罗熙年笑道:“我可是跟兄弟们说了,今儿晚上带大伙儿出来喝酒的,你自己数一数人头,回头记得把银子给我就行。”
原本惊心动魄的事,在他嘴里说得异常轻松,实际心下也捏了一把汗,只是心里明白,此刻自己不宜在罗家久留,一转身带着人走了。
罗熙年亲自把玉仪送回了房,交待下人小心服侍,自己底下还有一大堆事要和父亲商量,转身去了书房。
玉仪有点惊魂未定,起先还不觉得怕,这会儿反倒生出怯意,连端茶的手里都是微微抖的,气色也不是太好。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只觉比当初在孔家当董存瑞还要惊心动魄,那时候是一心求死,这会儿却是满心的担心着某人,心态早就不一样了。
彩鹃方才也过去了,这会儿正脸色煞白的捧着茶猛喝,一声儿也不吭。
段嬷嬷等人在后面不知情,只听说前面闹了起来,便紧紧的关了门,此刻见她主仆二人如此神色,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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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别问了。”玉仪缓了缓气,说道。
“是。”段嬷嬷点了点头,神色间有点欲言又止。
玉仪看了看,问道:“还有别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段嬷嬷小声回道:“就是……,甘姨娘在屋里投缳了。”
玉仪睁大了眼睛,略微沉默,方问:“人没救回来是吗?”
“没有。”
“知道了。”玉仪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甘菊被罗熙年叫去问话,回来时是被送回房的,然后没了动静,后来自己就被罗熙年叫走了。
不由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恼恨还是叹息。
顺着事情关系一推,便知道甘菊和罗熙年中毒的事脱不了干系,里面必定牵扯着朱道婆和四夫人,所以甘菊才会是这样的结局。
“嬷嬷。”玉仪觉得有些疲惫,想了想道:“明儿叫了她的家人过来,把她攒下的东西,都一并给她家的人,只说得急病死了。”
段嬷嬷点了点头,“好,我知道该怎么说。”
玉仪撵退了所有的人,眼下只想等罗熙年回来,别的事情一概不想管,便茫然的铺了床,独自坐在床边静静发呆。
一直等到半夜,罗熙年方才掀了帘子进来。
玉仪只觉心理承受到了极限,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没事了。”罗熙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没事,没事。”玉仪使劲点头重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点,强行收敛了情绪,拭了泪道:“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不急,先坐下。”罗熙年搂着她一起坐在床边,侧着身子,轻轻抚着她鬓角边的碎发,掠到耳朵后面,“别担心,外面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玉仪听着那沉稳而笃定的声音,心慢慢的平复下来,将头轻轻贴了过去,环住他的腰,突然什么话都不想再再说了。
罗家四房闯入了贼人,惊吓到了一干主子夫人们,四老爷罗晋年还受了伤,据说伤势不轻,故而一直在家闭门休养。
只可惜福气薄了些,最后竟因医治无效而英年早逝。
四夫人伤心过度一直卧床不起,魏家的人收到消息,让魏大奶奶过来瞧了瞧,出来说是精神尚可,旁边有两位儿媳和一个庶女伺候,倒也妥帖。
除此之外,四夫人再也没有见过外人。
到了罗晋年发殡的那天,四夫人竟然悄悄的吞金自尽了。
外人说起,都忍不住赞一声鹣鲽情深。
第二天,罗世弘找到罗熙年哭诉,说自己已经上报调职,只要任书一下来,就立即带着家眷离京。
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让罗熙年放过自己一码。
玉仪知道此事后,与罗熙年道:“你才做了世子,四房就去了两位,外面的人哪里知道实情,少不得要乱嚼舌头的。若是再出点什么乱子,只怕口水都能淹死人,况且世弘还年轻,失了长辈在背后指点,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罗晋年该死,四夫人一样该死。
远得害了罗煦年且不说,毕竟自己和这位五爷素未谋面,没法愤慨的起来。
但是当初连翘的事呢?差点害得自己没了命,接着又对罗熙年暗地下毒,这是一对视人命为草芥的夫妻档,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当初罗熙年不动手,也是碍着鲁国公,不想让他对自己寒了心,这才忍了又忍。
可是罗世弘跟他的父母不一样,一则他没有直接参与那些狠毒事,二则他是四房的嫡长孙,鲁国公不可能断了四房的血脉。毕竟贤哥儿还太小,将来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两说,况且若没有父亲庇佑,又能长成什么好的?
如今只要罗世弘调职离了京,不给他机会回来,也就差不多再无瓜葛了。
罗熙年颔首道:“世弘是四房的嫡支血脉,爹不会不管的。”顿了顿,“况且,没了世弘还有贤哥儿,我又没打算让四房断子绝孙,他识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调职任命没有那么快,还得等一段儿时间。”
这事先且按下不提,倒是恭二奶奶比谁都要着急。
按罗世弘的意思,只怕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去浙江那边。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丈夫没有官职,一切都是嫡兄说了算,当初自己拆穿了婆婆的阴私,还向着六房,到时候少不得要吃大亏的。
然而又说不出单独留下来的话,也没有那个道理。
于是再次找上门来,想让罗熙年给自己丈夫谋个官职,甚至不论高低,只要能留在京城就行。
可罗熙年又不是傻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揽这种麻烦?更别说是四房的人了。
只让玉仪说会托人看着,私下道:“世恭媳妇最是嘴碎爱小便宜,没她在跟前倒还清净一些,你不用理她。”
玉仪当然是希望越清净越好,人多是非多,自己跟恭二奶奶又没有半分交情,因此只是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
恭二奶奶便一直等啊等,等了小半个月,谋官职一事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心里大抵明白了些。----也对,自己又给不了别人任何好处,还沾了“四房”二字,不嫌弃作践就是好的了。
到了三月初,罗世弘那边倒是有了消息。
眼看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恭二奶奶终于沉不住气。到鲁国公面前哭了一通,说是两个儿子年纪太小,经不得劳顿,一家人想暂且留在京城里。
这位庶出的孙媳在四房很不得志,鲁国公是知道的,当年和婆婆对着来,自己也是亲眼看见了。
----不管罗晋年如何不孝反逆,底下的儿孙们还是想留住的。
于是想了办法,给罗世恭在云南那边谋了一个职位。
古代不比现代交通便利,一来一往就得个把月时间,并且这一去,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于是鲁国公再次做了决定,与其等着死后罗家再次乱套,还不如生前做好安排,索性大手一挥分了家。
因为前面三房都在外地,上次罗孝年被抓到以后,也被送走了。再者四房的两个孙子亦是一样,马上就要离京,所以这几房分到都是银票、金子,----京城的地契、房产,对他们而言不大实用。
国公府的房子自然是留给六房的,还有京城其他的房产和庄子,五房的罗世晟分到了一些,大头还是留给了罗熙年。
不过罗世晟年纪还小,并没有让他搬出府去,而是依旧住在国公府,况且按罗熙年的想法,照顾侄儿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最终……,罗家几房被拆得七零八落。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玉仪决定去顾家一趟,和外祖母说清楚了,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另外孔家也得一趟,生得唐氏等人胡乱猜想。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要过一点安生日子了。
玉仪不希望再闹出什么来,便是对孔家的人再不耐烦,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况且唐氏的肚子也大了,让她安一安心,早点生下儿子来也是一件好事。
玉仪想起后面一大串的弟弟妹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将来玉娇、玉清的婚事,承文几个小兄弟娶媳妇、谋前程,少不得要聒噪自己,真是烦不胜烦。当然也可以冷起脸来拒之门外,只不过要多听几句闲话,就算孔家的人不敢说什么,落在有心人嘴里可就不大好听。
----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一家子麻烦弄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