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打断道:“你闭嘴!我的儿子不用要你来教导!”也不哭了,上前指着玉仪恶狠狠道:“你还有脸来骂顾家的人?!若不是你,我的孙子怎么会没有了。”
此话一出,徐月岚眼里闪过一阵黯然。
玉仪直直的看着她,好笑道:“那个歌伎是我找来的吗?人是我放的吗?表哥要纳妾是我授意的吗?没有看好表嫂是我的责任吗?”顿了顿,“是非的确和我有关,但这样就能算在我的头上?”
李氏冷笑道:“不怨你,还能怨谁?!”
“呵……”玉仪气极反笑,“那么我在孔家所受的那些苦呢?被继母出卖,被伯母算计,被祖父祖母舍弃,几次三番被逼道了险境,甚至我写信向外祖母求援,还被舅母拦了信代回!舅母你说又该怨谁?!”
李氏无法面对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死撑道:“什么信?我不知道!”
“够了!”豫康公主一声断喝,心中恼恨之极。
----一恨孔家的人卑鄙无耻,趁着公主府落难之际,就敢这样算计自己的外孙女;二恨儿媳心眼狭窄,居然在外孙女背后捅刀子!
因见李氏到此刻还在抵赖,不由怒极,“不知道?你再说一遍?!”
李氏当初就被婆婆拆穿教训过,此刻才发现掩饰不住,心慌意乱解释道:“我的确是写了一封信,不过只是让孔家来接人,并没有其他……”
“没有其他?”玉仪觉得李氏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可笑,难道做过的事情,死不认账就算没有过了?
冷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在孔家所受的一切苦处,都是因为舅母你的信引起!”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问道:“若是我做了鬼,是不是也可以找舅母偿命呢?!”
李氏气急败坏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还没说完?”罗熙年在外面等不及,不顾公主府下人的阻拦,径直推开人闯了进来,正好听到二人的争执,不由冷笑道:“离谱?要不是当时圣旨去得及时,玉仪可就差点死在孔家!如今你居然又把孔家的人招来,到底还想怎样?!”
“你说什么?!”豫康公主大惊失色,厉声追问,“玉丫头,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孔家的人究竟做了什么?”
----下一瞬突然明白过来,外孙女这是不愿让顾家起纷争,所以才会忍气吞声,把受过的苦憋在心里。
可惜儿媳妇却不领情,还变本加厉的继续算计,不顾外孙女隐瞒维护之情,再次招来孔家的人!
当天的事情,没有比罗熙年更清楚的人了。
就连此刻唯一在场的外人----方嬷嬷,对当日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因为玉仪严令彩鹃禁口,后来她又留在了公主府,也就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了。
听着罗熙年一声又一声的怒斥,将当日之事历历搬出,玉仪只觉得连回想一下,都让自己胆颤心惊,----原来往事居然那么惨烈!
同时被震惊得无法言语的,还有顾家的人。
“傻丫头……”豫康公主又气又痛,难受道:“假如孔家的人不上京,你是不是打算瞒着外祖母一辈子?你真是傻啊……,怎么会……”
玉仪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轻声道:“那个时侯,除了死……,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孔家的人要将自己打包卖给桂家,是死是活都不管。
与其被人□□至死,那还不如自己清清白白的了断,再把那一家子的黑心肝拉上垫背,自己死也不算亏了。
罗熙年将妻子护在身旁,对李氏冷声道:“你们顾家的外甥女可以被人欺负,但我罗熙年的妻子不可以!我劝你,千万莫要打错了主意!”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顾绍廉做了一个承诺,然后看向气得脸色苍白的母亲,楚楚可怜的外甥女,因为心虚而目光闪躲的妻子。
---心里的怒火达到了极限!
顾绍廉心里烧的难受,重声朝外喊道:“来人!”见进来的是木槿,又骂道:“找两个力气大的媳妇进来!”
李氏不断的打量丈夫的脸色,明显怒气不是冲着外甥女,而是自己,心下不由着了慌,急道:“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顾府主持中馈的夫人,我还生了淳哥儿和芝姐儿……”
“不用你来说。”顾绍廉眉头紧锁,对着门口紧张不安的仆妇吩咐道:“你们夫人病了,先送回去好好养病!”
顾明淳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要开口,最后却又无力沉默了。
“爹爹……”顾明芝虽然觉得母亲做的过分,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母女天性难以割舍,下意识的想要阻止父亲的怒气,避免母亲被厌弃。
顾绍廉冷冷道:“谁再多嘴,那就一起带下去!”
玉仪和罗熙年不会多嘴,豫康公主也不会,徐月岚当然也是傻子,在这种时候去挑战公公的权威。
更何况,她此刻心里的震惊实在太大了。
----完全没有想到婆婆那么糊涂,即便自己因为小产着恼孔氏,却也没有打算暗地里做点什么手脚。
倒不是自己完全不在乎,而是那样做不明智。
再说当初自己小产的那件事,真的也很难说清孰是孰非,----其实最让自己感到心凉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
而如今的孔氏,那可不只是顾家的外甥女,更是罗府的六夫人。
即便不交好,那也不能轻易得罪。
今后帮不帮忙的是两说,但是若是惹恼了罗家,难道还会顾及公主府,任凭自家的儿媳被人欺负?旁的人或许不会管,那个罗六可是个最护短的主儿,又不讲道理,惹恼了没准把公主府都给砸了。
徐月岚看着被拉下去的婆婆,又看了看玉仪,再用余光扫了一下罗熙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婆婆居然做出那样恶毒的事?!
----孔氏烈性如斯!
----人家的丈夫处处护着妻子,可是自己的呢?这就是命吧。
顾家到底要怎么处置李氏,玉仪已经管不了了。
眼下这个状况,顾家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不管李氏做错了多少,自己亲手把这个脓疮挑破了,被恶心到的,那可是顾家所有的人。
走到门口,玉仪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说完了。”
----话说完了,自己和顾家的情分也跟着完了。
如今不求别的,只求顾家能够看好李氏,不要再跳出来跟自己过不去,----应付孔家的人和罗家的人,就已经够烦够累的了。
回到罗府,玉仪刚走进六房的院子,就见倚云迎了上来,说道:“夫人,亲家太太等了好一会儿了。”
玉仪这会儿的心情糟透了,但又不好无故撵人,于是对罗熙年道:“你先去书房歇着,应该说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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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虽然名义上自己的继母,可是实际才得二十岁,见了罗熙年,哪里做得出岳母的架子?只有徒增尴尬罢了。
玉仪款步上了台阶,进门朝唐氏笑问:“太太可有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的。”唐氏在里面听见了说话声,有些不好意思,担心打扰了人家小两口,陪笑道:“我们在府里住了好些日子,前些天东西也搬过去了,我想着,不如今儿人也都过去吧。”
孔家的人住了快十天,这说出去礼节上也差不多了。
玉仪没有假惺惺挽留的意思,颔首笑道:“那我让人去备马车。”又道:“那边有几个新买的丫头、媳妇,等太太过去了,看着怎么分派使唤,若是不好了再换。”
唐氏哪里敢说不好?忙道:“姑奶奶亲自挑的人,自然是好的。”
----亲爹、继母和兄弟姊妹都要走了,自己总得送一送。
玉仪只盼着孔家的人越早走越好,因此连疲倦也不觉得,起身道:“我跟太太过去一趟,说说话。”出了门,又对倚云道:“去跟老爷说一声,亲家太太他们要走了。”
到了西角院,玉娇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包袱,一脸不满之色。“怎么不把丫头先叫过来?弄得大家慌里慌张的,都抓不着个人!”
唐氏皱了皱眉,好言道:“又不是国公府使唤的丫头,叫那么多过来做什么?等下咱们一去了那边,不就正好可以使唤。”
玉娇撇嘴道:“你少对我指手画脚的!”
“怎么跟太太说话呢?”玉仪的邪火也上来了,斥道:“哪有太太说话,做女儿的顶嘴的道理?眼下到了京城里,你少做这些丢人显眼的事!”
玉娇不料继母还没说话,姐姐先训斥起自己,她在孔家和玉仪抬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立时瞪圆了眼睛,大声道:“凶什么凶?你更没有资格管我!”
“我管你做什么?”玉仪冷声一笑,“你还那自己当知府家的千金小姐?也不看看现今是什么光景!”紧接着,便是一句足以诛心的话,“也不拿面镜子照一照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妇女!”
“你……”玉娇从没被人如此羞辱,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说什么?”指着玉仪大喊道:“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弃-妇-女!”玉仪不仅说了,还特意加重了那几个字,冷冷道:“往后你若是还不识趣,不用父亲和太太吩咐,我先让人送你回四川去!”
“你敢?!”
玉仪懒得跟她斗嘴,淡淡道:“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唐氏怔住了,这还真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自己从前总是顾及自己没有子女,前面几个又都是一个娘生的,怕他们联合一气对付自己,----现今想一想,阮氏可是被休的弃妇啊!
她的儿女们有了这样一个母亲,将来生生比人矮了一等。
----自己还怕什么?
承文几个少爷还好一点,只要家里有吃有穿,再加上老爷又是一个小官,姑奶奶更是国公府的夫人。到时候,即便是好的亲事说不上,但也肯定有爱攀附的人家嫁女,应该不愁没有媳妇。
而玉娇就惨了。
将来人家一提亲询问,生母呢?被休了。
既然被休,那自然是阮氏本身有问题,这样的母亲,又能教导出什么好女儿?谁家娶妇不娶贤?谁要娶一个弃妇女回去遭人笑话?
即便有人娶了,娶回家是个什么光景可就难说了。
唐氏顿时放宽了心,胆气也足了,因此道:“姑奶奶别生气,娇姐儿就是这么个爆碳脾气,回头我自然会好好教导她的。”
玉仪见她态度猛地大转弯,略一思量,倒是猜着了七、八分,也不揭破,只是微笑回道:“那就有劳太太辛苦了。”
唐氏笑道:“看姑奶奶说的,这原本就是我份内的事。”
“太太还年轻。”玉仪突然转了话题,意味深长含笑道:“说一句为人子女不尊重的话,只盼太太早日有了好消息,再添几个小兄弟就好了。”
唐氏先是一愣,继而不由羞红了脸。
“太太只管放心好了。”玉仪接着道:“只要将来有我在的一天,只要有我一口饭吃、一件衣穿,就断然少不了小兄弟的。”
----这边是许诺了。
唐氏喜不自禁,赶忙应承道:“我知道,多谢姑奶奶了。”
玉娇见她们俩自顾自说得欢,完全把自己当做了空气,更在不阴不阳的说些让人着恼的话,不由又要吵闹。
可是一想到玉仪刚才的话,----她原是不太怕的,可是一想到那天父亲的态度,不由有些畏惧起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毕竟她也不是傻子,看得出如今家人正仰仗着嫡出的姐姐呢。
玉清站在角落里,一如从前那般做了一块背景墙,----心下却是波动不已,说不出来是什么缘故,总觉得姐姐变了很多,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