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顾氏一家人都出来了。
如今玉仪先是鲁国公府的六夫人,然后才是豫康公主的外孙女,跟顾家的亲戚关系反倒靠后了些,府里下人的态度更为尊敬。从前最多只是没把表小姐服侍好,挨几句训斥,如今若是出了差池,那就是怠慢了鲁国公府的人了。
吃饭的时候,徐月岚照旧站在跟前吩咐调停。
玉仪今儿回门过后,除了每天的晨昏定省,以后每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得这么服侍婆婆,因此留心看了看。----小汤氏就比自己大十几岁,等她老了不在,自己也是一个老太婆了,还真是不好熬出头啊。
顾明芝在旁边戳了戳她,低声笑道:“就吃个饭的功夫,也要想啊。”
玉仪愣了一下,才领悟过来是说自己在想某人,笑了笑,朝对面看了一眼,----罗熙年正在和舅舅谈笑风生,旁边的表哥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喂……”顾明芝附耳问道:“他对你好不好?”
玉仪心念一动,凑近压低了声音,忍住笑意道:“听说他和容二两个人很熟,你快点嫁到平昌候家去,到时候不用问我也能知道了。”
顾明芝先还一本正经听着,听到“容二”,又是什么“快点嫁过去”,顿时反应过来是在取笑自己,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好哇,你这个丫头皮痒了。”
玉仪被戳到了痒痒肉,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惹得对面的罗熙年看了过来,问道:“什么笑话这么逗乐?说出来大家听听。”
玉仪当然没法当着众人说,只是含混应道:“几句闲话。”
“是笑话,好笑着呢。”顾明芝却不肯放过她,一脸我要报仇的得意之色,朝罗熙年笑道:“她这会儿不好意思说,回头单独告诉你。”
李氏蹙眉道:“别胡闹,有客人呢。”
顾明芝低头吐了吐舌,又看着玉仪抿嘴一笑。
徐月岚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羡慕。----因为父亲立场不坚定丢了官职,家里的情势急转直下,并且大姐夫广宁郡王也受了影响,连累的姐姐不好做人。说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看见姐姐了。
再看丈夫一声儿不吭的,分明是对表妹嫁给他人不能释怀,今儿表妹夫来了,居然连个寒暄客套都没有。----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有点生气,又因膝下空虚,更觉自己累死累活没意趣。
----可惜命已经是这样了。
“表嫂,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玉仪说话间,瞧着徐月岚的脸色不大好,可她毕竟是高门大户出身,岂有当着客人摆脸子的?想来是身体不适了,说道:“是不是天太热中暑了?快坐下歇歇。”
顾明芝也道:“大嫂你不舒服就别站着了。”
“没事。”徐月岚倒是突然醒过神来,----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都已经是顾家的媳妇了,不管丈夫好不好,娘家得不得势,日子都是一样没法改变。
居然当众走起神来,回头更加让婆婆不满意了。
李氏扫了一眼,说道:“不舒服就先歇着。”
徐月岚嫁进顾家有些时日了,对婆婆的口气颇为了解,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哪里还敢顺着杆子去歇息?赶忙笑道:“没事,好好的呢。”到底还是尽职尽责,伺候着长辈和客人用完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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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仪下午就要回去,顾明芝便拉了她去屋里说话。
两个姑娘家能有什么话要说?况且顾明芝是从小含金汤匙长大的,几乎没受过半分委屈,便是有一些小烦恼,在玉仪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因此东一句西一句,两个人闲闲的说着家常话。
“小姐?”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喊话,说道:“方才大奶奶身子不适,让府里的大夫过去瞧了,说是有了两个月的喜脉!”
“喜脉?”顾明芝愣了愣,继而兴奋起来,“这可是大喜事啊!”拉了玉仪,“一起过去,咱们也好跟大嫂道个喜。”
外祖母家要添新丁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重孙长大,外祖母一定很高兴,玉仪自然也是高兴的,笑道:“可惜来得匆忙,只有等回去再补贺礼了。”
顾明芝拉着她一面走,一面道:“你又不是神仙,还能算着谁家有喜事不成?管他什么礼不礼的,只要人亲自到了就是情分。”
玉仪笑道:“你说的很对。”
徐月岚换了一件姜黄色的交领短袄,底下是一袭软绸的多褶儒裙,脸上神色都比先前柔和了几分,见人进来起身道:“快请坐……”
话音未落,李氏便在旁边急道:“哎呀,都说了不能猛地起身了。”
丫头们赶忙上前搀扶,小心翼翼的让徐月岚坐下,一副轻拿轻放的样子,好似主母是一件易碎品。
徐月岚有些尴尬,勉力笑道:“娘你别担心,我知道了。”
李氏“嗯”了一声,又道:“小心肚子,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
玉仪冷眼瞧着,表嫂在顾家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或者说做媳妇的都是如此,即便怀孕了也得看婆婆的脸色。----不过母凭子贵,表嫂若是能够一举得男,今后说话也会硬气一些了吧。
李氏回头看了看,对女儿道:“看过就行了,你一个姑娘家别呆在这儿。”又扫了一眼玉仪的肚子,再看儿媳时的眼神便柔和了不少。
玉仪其实是瞧见了,只是假装不知,朝徐月岚笑道:“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备礼,身上的东西又不合适,等回头再送过来。”
徐月岚含笑回道:“都是一家子的亲戚,不用客气。”
李氏又朝丫头问道:“你们大爷去哪儿了?让找个人半天也找不到,自家媳妇都有身孕了,还不知道早点回来。”
顾明芝笑道:“哥哥又不知道嫂子有喜了。”
玉仪觉得自己在这儿有点多余,又客套了几句吉利话,让徐月岚好生养胎,便微笑着告辞回去了。
回了罗府,玉仪便让人去准备贺礼。
彩鹃按她的吩咐出去交待了,折身回来叹道:“若是夫人能沾一沾喜气,也怀上就好了。”不过又是发愁,“听说妇人年纪太小的,不好……”觉得底下的话不吉利,便止口没再说。
玉仪猜得出她要说的话,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有些荒唐,----自己这具身体实在太过稚嫩,勉强承受鱼水之欢还可以,但是生孩子……,简直就是拿命去博,而且还是希望很小的那种。
古代可没有剖腹产,万一卡壳就是一尸两命。即便是自己运气好,有那个命把孩子生下来,估计也会元气大伤,没准儿活不了几年撒手走了。
年幼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会如何?----如果是女孩儿可以参考自己,如果是男孩儿可以参考罗熙年,不对……,他上头好歹还有一个哥哥。即便哥哥不在了,还有一个嫡亲的亲嫂嫂,再者他自己也慢慢长大了。
玉仪想说这两、三年都不打算怀孕,又不忍让丫头们彻底失望,于是懒得多说,没接话只是闲闲的做着针线。----手艺虽然不是太好,但简单普通的衣服还是能做的,打算给罗熙年做一套贴身衣裤,不论好不好总是一个心意。
罗熙年从外面进来,看见小妻子手上飞针引线的,颇有几分贤妇的样子,不由笑着趣道:“你会不会?别扎着自己的手了。”
玉仪笑道:“扎了手就可以偷懒了。”----想提孔家的是却不好开口,有些事心下明白就好,说破了反倒有些不美,哪有做女婿的为难岳家的?只是他的恩情,自己却是牢牢记在心里。
“好一个懒婆娘。”罗熙年见是给男人做的衣服,心情愈发好了,又见玉仪看着自己不说话,干脆把脸凑近了些,问道:“是不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玉仪原本有些心情低沉,被他逗得一笑,“是,真是罗婆卖瓜……”
话未说完,便被对面的人捉住了手,放在脸上摩挲,罗熙年嗓音低沉,带着些许诱惑的味道,“你的夫君不光看着不错,摸起来更是滑不溜丢的,不信你试一试。”
“小心针!”玉仪赶紧扔了手中的活计,迅速推到了一边,又侧首瞧了瞧,彩鹃早就没个影儿了。
罗熙年见她连彩鹃也避讳,好笑道:“你还真是胆小啊。”
玉仪有点汗颜,这根本就不是胆小好吧,而是对当着外人亲热不习惯,没法把活生生的人当做一个物件。
这一点,古代的男人们倒是做到了。
还有自己是不是应该娇羞?接着脸红?然后轻啐一声,“呸,你这个冤家!”顺势半推半就,浑身无力的滚到丈夫怀里。
----果然感情基础达不到,有些事就不太融洽。
玉仪还没琢磨完,对面那人就坏坏笑道:“走,吃饭去!”
“……”是吃定自己不敢生气对吧?玉仪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尽是戏谑之意,某个家伙真是天生的爱捉弄人,叫人哭笑不得。
某人一本正经的说道:“吃了饭才有力气啊。”然后又问:“你还疼不疼?”
嗯?玉仪过了几秒,才听明白了这两句含蓄的话,以及它们的关联,----夫君啊,你该不会也是穿来的吧?瞧你这奔放的性子,跳脱的节奏,古代的姑娘哪里跟得上啊!
玉仪突然有点明白,罗熙年为什么要娶自己了。
也只有自己这种换了馅儿的,才不会觉得丈夫轻浮,然后从脸羞红到脖子根,再也抬不起头来,一声儿不吭。
因为国公府的人口太多,当然不可能整天坐一起吃饭。
玉仪十分满足现在状况,只要不遇上逢年过节或者生辰等日子,自己都只需每天晨昏定省,而不用顿顿陪着婆婆吃饭。
----做媳妇的基本上等于高级服务员,只有把长辈伺候好了,吃得满意了,然后才能拣着剩饭剩菜吃一点。一个人默默的吃着剩饭,身边还有一堆人盯着你看,并且借此机会检验你,吃的斯文秀气与否,又是否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那种状态下,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
小夫妻两个人之间的晚餐,颇有一番旖旎风味。玉仪没有沉醉在烛光晚餐中,而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某人是一个挑剔的家伙,比如现在……
“怎么又是大鱼大肉的?”罗熙年捏着一双筷子,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戳,夹了一筷子鲜笋牛肉丝,“笋有点苦。”又夹了一筷子的鱼,皱眉道:“刺儿真多!”再来一口红烧蹄o,“肉不烂,切的块头也太大了。”
玉仪不由在想,这位以前是怎么吃饭的?难道也这么顿顿折磨人?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于是自己剔了一块鱼肉放过去,刺儿挑得干干净净的。果然某人没有再抱怨刺儿多,再夹了几根牛肉丝,一根笋也不带,某人又大口的吃了。
----原来如此。
看来罗六爷同学干起正事还有点谱,生活上完全是个巨婴,大概他吃饭的时候,从来都不乏温香软玉陪伴,标准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玉仪扶额,单这一点比婆婆还难伺候。
不过自己要在罗府生存,完全取决于这位巨婴的喜好程度,为boss鞍前马后,把人服侍的周周到到,这原本就是份内的事,再说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也该是自己回报的时候了。
不光是服侍穿衣吃饭外带睡觉,最重要的是把内宅打理好,让boss不管在外面多累多心烦,一回家就能舒舒服服的。
----玉仪对于自己重新下了定位,心里舒坦了不少。
罗熙年吃饱了,吃好了,躺在长条藤椅上休息消食,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玉仪也歇了一会儿,然后让人打水过来梳洗换衣,虽然没有睡衣穿,在自己屋里穿的随意软和的衣服,还是可以的。
当然在这之前,还得先把某人给伺候好了。
“看你笨的。”罗熙年看着动作不熟练的妻子,正在埋头帮自己解外袍,也不知道卡着什么了,解了好几下都没解开。可是从自己的这个角度看下去,是一截雪白如玉的脖子,甚至还能看到一点后背,越看越是上火。
玉仪松了一口气,“可算解开了。”
罗熙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小妻子的身材又娇小,轻轻一抱便就离地,将人放在自己的腰间,笑道:“你太笨了,还是我来帮你。”
两人视线正好可以平视,玉仪仿佛看到了他眼里的两团火苗,本能的挣了挣,下一瞬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自己应尽的义务,于是努力让自己放松贴了过去。自己只能做到顺从他,至于主动勾搭挑弄,一是没有感情做出来僵硬可笑,二是也不符合内宅妇人的行为。
----难怪男人都喜欢外面鬼混,正经妻子没受过“特殊教育”,不如野花们懂得迎合挑弄,自然就少了诸多趣味了。
“别怕,今天不会疼了。”
“嗯……”
“把你的手给我。”
“嗯?”玉仪伸出手,然后被他拽到清俊的脸上,皮肤么,自然是没有姑娘家的细腻,不过富贵公子哥儿保养还不错,摸起来也是柔柔软软的。
“想我了吗?”罗熙年进行现场指导示范,握住妻子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掌心,觉得柔软有香甜还滑腻,忍不住含住了她的手指,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我想你啦,嗯,很想,很想……”
玉仪的手被他弄得痒痒的,觉得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形容了。
罗熙年对妻子进步表示满意,于是在她脸上种草莓,先是广泛撒网,接着再重点培养了几处。见妻子紧紧咬着嘴唇不出声,皱眉不满道:“别把嘴咬坏了。”懒得再拢苯佑米炖唇饩稣飧鑫侍狻
----玉仪这一世的美丽初吻,就在这一刻没有了。
先是一张柔软的唇印了上来,接着不停的吮吸,再用柔软的舌尖攻克阻碍,然后便长驱直入的探了进去。吻得又深又缠绵,吻得让玉仪有点眩晕窒息,甚至忘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只剩拼命的呼吸了。
某一刹那,身体居然轻轻颤栗了一下。
罗熙年手先在小嘴上面描画,然后换成了嘴,手则摸向了她乌黑如云的发丝,穿插其中,感觉那最最丝滑柔顺,最后停在一个她的脖子上,细细抚摸。玉仪张开嘴大口呼吸,觉得身体有些烫,又有一点点甜蜜满足的感觉,心里好似有东西想要释放出来。
“今天……,你有没有想我?以后你也会喜欢这样的。”某人的声音里带着自信,开始轻轻的吻,慢慢的吻,眼看着小妻子开始不能自控的喘息,嘴角的那缕笑意更浓了。
玉仪已经不敢去看他,只觉得身体被人操纵了一般,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原来古代的男人睡多了妾室通房,妻子还有这个福利,话说某人的技术确实炉火纯青,难怪那天说了他一句磨磨蹭蹭,顿时就恼怒了。
“嗯……”玉仪微微皱眉,有一个火热的舌头填进了自己的嘴里,在滋润潮湿下不断缠绵,整颗心很快都被添得满满的。这一次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的确甜蜜,最主要是身体喜欢这种感觉,有种想要迎合的冲动。
罗熙年将她雪白的双手放在肩上,自己俯身,然后搂着她继续深吻,浅浅的吻,好像要把她融化在自己的心里,时而不停的说着甜蜜的话,十分肉麻,越发纠缠不休,知道彼此都咕咕哝哝再也听不清除了什么。
玉仪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体会这他,承受着那一波又一波的亲吻甜蜜。
红纱床帐的外头燃着几支蜡烛,像是和床上的情景互相呼应一般,时不时的爆出火花,闪过转瞬即逝的绚烂光芒。
半晌过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彩鹃……”玉仪声音疲惫慵懒,觉得好似跑了三千米一样累,全身都没有力气,顺手抓了一件外套穿上,下床的时候腿还有些发软。
某人一副吃得饱饱的满意表情,正含笑看着自己。
玉仪觉得他笑里面不怀好意,瞪了一眼,胡乱裹好了衣服走到门口,问道:“热水备好了没有?”
“备好了。”彩鹃抬头看了一眼,立马就飞红了脸低下脑袋。
玉仪静了静,淡淡道:“我先自己过去泡着,你去让甘菊进去服侍老爷。”也不管彩鹃是什么表情,自己束了束腰带走了。
新婚之夜任性了一回,难道还能次次都一样任性?要是那样的话,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传出罗府六夫人容不下通房的流言。
除了外祖母那样高贵的身份,有几个女子能独自享受一个丈夫?更不用说自己没有强大的娘家撑腰,根本不敢给丈夫甩脸子,在罗家又是举步维艰的处境,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情啊爱啊都是浮云,平平安安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