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仪被雷到了。
不,准确的说是感觉被雷劈焦了。
自己在这边心急如焚,整天吃不好、睡不香的担心,顾大少爷倒好,居然玩起了出家的把戏。这要搁在现代,起码可以上天涯娱乐头条,甚至占据各大门户网站的娱乐版首页,足够《知音》编一个中篇爱情故事。
嗯,标题和副标题如下:
权二代千里寻恋人,为情所困遁入空门。
----狠心的妹子哟,你可听见了表哥真情的呼唤?
不是玉仪没心没肺,实在不相信顾明淳真的会出家。不然的话,怎么不找个寺庙先把头发剃光,偏偏找个道观,而且还是没穿道袍的记名弟子。
连头发都舍不得,更别说真的抛弃红尘了。
如同前世那些娇惯的少年,受到一点点挫折,就动不动寻死觅活要跳楼,甚至真的悲剧了,徒留下伤心无限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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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嘛,不就就是失个恋!
顾明淳的命不可谓不好,有个做公主的亲祖母,父亲是高层京官,母亲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又是家里的独子,将来的人生一片光明。这辈子不需要有任何作为,只要本本分分守成,就有花不完的银子,睡不完的大小漂亮老婆,呼奴唤婢、锦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果玉仪是他,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假如这事儿不摊在玉仪头上,只怕还要遐想下去。不过既然是女主角,自然就要做主角该做的事,贺婉贞来了后,便紧着将事情说了一遍。
贺婉贞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玉仪微笑道:“依我看,表哥不过是一时赌气而已。”有些话,当着外人不方便说,只道:“找人劝劝他就好了。”
----不过是鸵鸟心态,无法面对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贺婉贞发愁道:“我们都是外人,估摸不好劝。”
玉仪可没打算亲自去,自己眼下已经是如履薄冰,再踏错一步,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敛了笑容道:“让白大爷给我表哥捎一句话,如果他执意要在苏州出家,那以后等我嫁人了,就带着相公孩子一起去看望他。”
“你呀!真是个促狭鬼。”贺婉贞忍俊不禁,笑了好一阵,“人家为你伤透了心,你还说这种话?好没良心。”
没良心?到底是谁没良心?
如果表哥真的出家了,舅母肯定会把自己恨之入骨,舅舅、表姐也是一样,甚至外祖母也会怨恨自己。失去了外家的庇佑,自己可就真是无依无靠了,甚至连方嬷嬷等人都留不住,那还不任由阮氏捏扁搓圆?
不顾对方死活,难道还算得上是爱?
如果是,那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玉仪原先还在担心,生怕顾明淳出了什么事,盼着他平平安安回京,现在看他这般自暴自弃、不计后果,忍不住生出一丝怨怼。
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在牵挂,父母在担心,怎么会这般任性胡来?只是此时抱怨这些没用,于是道:“再拜托大白爷,这件事先别告诉顾家的人,等我表哥出了道观,再把人送过去便是。”
“也好。”贺婉贞点点头,赞同道:“人多口杂,回去没准儿传得满城风雨。”甚至有可能,还会牵连到无辜的玉仪。
“大恩不言谢。”玉仪认真道:“这件事,就有劳贞姐姐了。”
贺婉贞颔首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安排。”
“道观?出家?”罗熙年愣了好一阵,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我可真是服了这位了。”摇了摇头,“这主意,还真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来。”
江廷白也是好笑,又把玉仪要捎带的那句话说了。
“她要带着相公孩子一起去?”罗熙年听了更是笑得不行,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摆手道:“唉,我这次出来可真开了眼了。”
江廷白笑道:“这位孔三小姐,说话的确很有意思。”
“哼。”罗熙年冷笑道:“她倒是干脆利落!”
“走吧,早点办完事心净。”江廷白打断他的牢骚,吩咐小厮备了车马,为了防止顾明淳再跑掉,还让人提前守住三法观前后门。
相比第一次见面,顾明淳消瘦了不少,也不知道是道观的菜不合口味,还是因为相思而憔悴,就连眼里的神采都暗淡不少。
江廷白开门见山道:“还是叫你顾大公子吧。”
一见江、罗二人进门,顾明淳先是吃惊,继而反倒镇定下来,情知他们必定围合了三法观,点了点头,“随便叫吧。”
罗熙年恶狠狠道:“你这回再敢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顾明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孔三小姐有句话要转告你。”江廷白在对面椅子坐下,再次重复了一遍。
顾明淳先是不可置信,继而脸色苍白,不死心问道:“三妹妹她……,真、真是这么说的?”又低头喃喃,“不……,不会的。”一想到玉仪真的会嫁给别人,心里就哽得难受,忍了又忍,才把鼻腔的酸意强行压住。
江廷白劝道:“所谓‘聘为妻,奔为妾’,这个道理顾公子不会不明白吧?若果顾公子真的有心,就应该回去说服高堂,再明媒正娶孔三小姐,而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叹了口气,“你这样做,只会让孔三小姐陷入困境。”
“我知道,可是……”顾明淳摇了摇头,“他们不会答应的,我们家不会……,徐家更不会……,我、我没有办法。”
“公主府的人已经到了苏州。”江廷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得进去,都与自己无关,“顾公子,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三妹妹她……”顾明淳突然想起什么来,瞪大眼睛,看着江廷白问道:“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还让你来转告?难道……”想起玉仪说要嫁人,“难道说,三妹妹要嫁给你?”
江廷白听了啼笑皆非,忙道:“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罗熙年早在旁边不耐烦了,恼道:“人家江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出身名门望族,还能正儿八经的去提亲,怎么就不能娶你表妹了?再说了,他不娶还有六爷我呢,谁都比你强点!”
顾明淳分明知道他是在气自己,但还是噎得说不出话。
“快点跟我们走!”罗熙年一脚踏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威胁道:“你要是死皮赖脸不动,或者又想半路逃跑,我就立马回京叫人去孔家提亲!以后带着……”他本想说以后带着孩子来看你,自己也觉得太离谱,只好改口,“反正你就等着哭吧!”
“顾公子。”江廷白决定再多几句嘴,说道:“自从知道你出来,孔三小姐就日夜替你担心,我家嫂子去看她时,人都瘦了一圈。”
罗熙年回头看他,露出一副你撒谎也不脸红的表情。
“还有。”江廷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咳了咳,“方才孔三小姐还交代,千万不要先让顾家的人知道,让我们先把你送出道观,再去让顾家的人过来接,免得有什么流言传出,对你不利。”顿了顿,“孔三小姐如此体贴,难道你还忍心再让她担心吗?”
顾明淳抬起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好,我跟你们走。”
“明儿一早就走。”
“嗯。”玉仪点了点头,将那方文犀照水墨拿了出来,递给贺婉贞道:“别的东西不方便,这个替我交给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淡淡的伤感。
前世里依稀有这样的记忆,年少轻狂,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却能为此可以奋不顾身,跌得浑身是伤。只可惜,那些美好的情感总是不会长久,如同流星划过生命的天空,如同烟花绽放出一刹那绚烂,最终转瞬即逝。
自己之于表哥,应该算得上是初恋了吧。
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却只能成为记忆,成为翻过去的那一页。
贺婉贞将盒子一起收好,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转告吗?”
玉仪犹豫了很久,最后道:“没有。”
既然今生都不能再见面,以后各自娶妻,各自嫁人,彼此都有自己的人生,又何必再留只言片语?不过徒留牵挂罢了。
只盼他平安回去,顺利娶亲生子安稳度过一生。
“文犀照水墨?!”罗熙年吃了一惊,抢过去仔细看了看,“这好像是我家老爷子得的那块吧?”又问顾明淳,“本来我想要的,结果你做了几首酸诗,老爷子一高兴就给你,是不是?”
顾明淳坐在船舱窗口边出神,闷闷的,一声不吭儿。
江廷白笑道:“这是孔三小姐给顾大公子的,你刨根究底做什么?”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罗熙年在手里抛了抛,“既然又落回我的手里,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出去,嘿嘿……,这块破墨就是我的了。”
“六爷……”
“拿去吧。”顾明淳突然开了口,又对江廷白道:“我表妹这个人,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和善,其实最是牙尖嘴利,性子又强,凡事从不肯在旁人面前示弱。”语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只是她……,为人聪明又明事理,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江廷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
“江公子。”顾明淳眼圈一红,认真道:“如果你真的……、真的要娶我表妹,一定记得待她好一点,千万莫要辜负了她。”说到此处,心口猛地一痛。
鬼使神差的,江廷白沉默片刻后,居然点头道:“好。”
罗熙年看着面前两人,一个似乎痛不欲生,一个仿佛接下重任,委实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拂袖起身道:“真是两个疯子!”
----往返千里,最终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明淳静静的望着江水,连江、罗二人几时走的都不知道,只见周遭景致正在缓缓移动,耳畔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音。
或许只有这样任性一回,今后才不会后悔,才不会觉得当初丝毫没有努力过,才不会对陌生的妻子心存芥蒂,以至于同床异梦。
唯有如此,才能过旁人眼里属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