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思疾带我去书房里,他这里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各种类型的书都有,我逐一看过,眼睛却停留在书架中的一副相框上,那是一家四口的合照。
梅思疾的父亲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端坐在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头发倒梳往后,光亮无比,身旁坐着一位衣着旗袍的中年美妇,眉眼与思疾有几分相似,定是他的母亲了,思疾和另一位身着紧身洋装的女子站在他们身后。
梅思疾指着那个女子说:“这是我姐,比我大两岁,她每年有半年在美国,半年在英国。”
“就是那个华尔街的操盘手吗?”我忽然想到他之前的话。
他点头道:“是,我姐比我能干,她虽然读书时不如我,可是却极有经济头脑,在国外工作得风生水起,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准备自己创办公司,做理财产品。”
“看着就挺厉害的样子。”我用手抚过相框,相片上那个白肤红唇、眉目分明的女子和我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思疾暗自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她性格特别爽快,女强人一样。可能在美国待久了,和美国人的思维方式越来越接近了。”
“你姐她结婚了吗?”我问道。
他点头:“有两个孩子,但是两个人感情不太好,据说正在办结婚手续。”
我重新看了看照片:“思疾,你姐其实比较像你的父亲,眉眼之间比较英气,你则是像你母亲,你真可谓是你家的颜值担当。”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抚了抚我的头发:“阿弃,你父母是什么样的?”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心口一紧,好半天,我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大概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或者是,以为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他正想说话时,我冲他笑了起来:“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八岁时,是阿婆救了我,把我留在身边,直到她生了重病,我才离开。”
“所以说八岁以前,你对他们是有记忆的是吗?”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我摇摇头,这一瞬间一下子想到了闲云居士说过的话,我就是一个不祥的人,收养我的人家全都不得善终……
这段时间以来,我竟然把这段充满血淋淋又惨痛的经历全部忘记了,梅思疾的话重新把我拉回了现实,那段过往我能对他说吗?说出来后,他会不会逃?不说的话,他会不会被我连累呢?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纠结了很久都没说出心里的那一堆话。
好久以后,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他在我身后轻声地说:“你从来没有想过,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说来也真是奇怪,以往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寻找过往等于重新剥开伤口,重新撕裂并流血的滋味想想都难受,所以一直逃避着那些事,对谁都不想说。
可是今天自从他说了以后,我的心里竟有了异样的感觉……是啊,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生了我,又是因为什么把我扔下的呢?
想到这里,心里就像长了草,原来那么久以来,我一直像蜗牛一样,躲在壳子里。
“思疾,我有一样儿时的东西,那是自我记事以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个算不算线索。”我咬着下唇看着他。
“那是什么?”他沉声问道。
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了那个东西,它自从被我从青石镇拿回来之后就锁进了抽屉里,几乎都不会看它一眼。我对他笑了起来:“一只破旧的布娃娃。”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回了红砖房,我在思疾的注视之下拉开了那个抽屉,拿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那只破旧的布娃娃和日记本。
我抚摸着它们,慢悠悠地说道:“这个日记本是我到了青石镇后,阿婆买给我的,那时候我已经上过学了,会写很多字了,可是上面却没写什么,都是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画。”
梅思疾接过去翻看了一下:“阿弃这个名字是你阿婆取的?”
我伸过头去看了看笔记本上翻开的某一页,上面整整齐齐地写了一排小字:“阿婆说我的名字叫阿弃。”
我点了点头:“是啊。”
“那以前你叫什么?”他又问道。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我只记得自从我记事以来,在一户姓李的人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我有一个名字叫李红梅,可是他家的女儿不太喜欢我,总是躲在墙角警惕地看着我,后来这家的养父养母出了车祸,我就又被送进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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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我逃出了那里,不知何故站在了青石镇的桥头……
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那些我早就把它压制在脑海中的故事,其实我都想得起来,可这些东西对谁也没有说过。
我沉默了半响后说道:“我以前在孤儿院。他们对我是怎么来的也根本不知情。”
他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不再问了,接下来,我们一起看向了那只布娃娃……
它很旧了,鼓鼓囊囊的身体上穿着一条棉布的连衣裙,本来白色的裙边早已泛黄了,眉毛眼睛嘴唇全都是用丝线绣的,头发也是用黑色的毛线扎起来的,这是一个手工制作的娃娃。
梅思疾把它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这布娃娃做得很巧,你看,衣服都镶了花边。”
他全部查看了一遍,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摇摇头:“看不出来有什么线索,不过可以找内行人看看布料,你知道的,全国各个地方的布料工艺水平都略有些差异,他们应该看得出来。”
“好,”我答应着,把那个娃娃递给了他:“你找朋友帮我看看吧!”
他接了过去,顺手把我拥在了怀里:“阿弃,你别害怕……我会帮你的,帮你找到亲生父母。”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深深了嗅着独属于他的气味,心里却暗自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