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生日

车里坐着个跟拍的摄影师,正上方还安置了一个镜头，两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一个扮演绅士,温润有礼，一个扮演淑女，楚楚动人，明明是同岁朋友,却不用平语，客客气气的说着敬语,看起来极有礼仪教养。

李元虽然人不怎样，但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财阀三代，钱烧出来的品味，确实好,车内放的轻音乐,舒缓典雅，让人觉得很舒服,渐渐放松下来。

他手握着方向盘,侧过头，声音温和：“徐善,你用备忘录记一下，一会儿需要买的东西，要不然可能会忘记，买不全。”

阿善点点头,轻嗯一声,她穿了件薄雾粉的毛绒外套，里面是浅色高领毛衣，微微遮住下巴,只露出秀气的鼻子，和一双漂亮的眼睛，黑色长卷发拢了起来，扎成高马尾，皮肤白皙，清爽可人，窝在副驾驶座，小小一只，只是用余光看，也觉得讨人喜爱。

她打开备忘录，问：“都要买些什么？”

李元：“晚上料理的材料，还有果汁，气泡水之类的也没有了，需要买一些。”

“对了，刘镇说他想吃冰淇淋，巧克力味道的。”

阿善打字快，他说的同时，都记在备忘录上，听他没再说下去，追问：“其他人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他摇头：“没有了，我问过了。”

“徐善，你晚上想做什么料理？”

阿善想了想，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元知道，是因为在镜头前，她才会这么温柔，好声好气的和自己说话，甚至还会在意他的想法，细心询问他有什么想吃的，可听到她这么问，还是恍然生出一种两人真在恋爱的错觉，和其他情侣一样，享受甜蜜又普通的日常。

他下意识扬起嘴角，没有当着镜头前客套，真真实实把自己心底想法说出来：“蛤蜊海带汤，厚蛋烧，泡菜，米饭。”

阿善打字的动作一顿：“你今天生日？”

其实海带汤也不是只有在生日那天才能喝，但李元出身财阀世家，后又出国留学，饮食习惯方面更偏向于西式，在信号小屋住了快有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想要吃这种传统的餐食。

他摇头否认，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没，只是想喝。”

见阿善没回应，又问了一句，声音里透着股小心翼翼：“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没事，不麻烦，那再买点韩牛烤着吃吧，要不然人多，可能会不够。”

李元点点头，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抬起，想掩住唇边微笑，可却又从眼底里泄露出来。

阿善一一细数：“海带，小银鱼，蛤蜊，鸡蛋，胡萝卜，韩牛，洋葱，生菜，青阳辣椒，果汁，气泡水，巧克力味冰淇淋。”

“你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忘记的。”

李元：“没有。”

阿善：“好。”

坐在后座的摄影师，年近四十，是专门负责李元的担当摄影师，看到这一幕，不禁跟着露出微笑，其实他心里是希望徐善能和李元在一起的，他看得分明，李元虽然温和，可私下里总隐隐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和疏离，可和徐善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就会慢慢消融，把自己柔软的内里露出来，想得到她的注视。

他也知道，今天确实是李元的生日。

早上在调试拍摄设备的时候，他偶然间听到，有人给李元打电话，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不知道，只听到他冷冷地质问，连自己儿子生日都不记得的父母，也算是合格的父母吗，然后就直接挂断了，手机被狠狠地掷在远处的床上。

然后听到动静，他有所察觉，抬眸望了过来，看见摄像机，立刻换上温和的表情，可眉间还有隐隐未散去的阴鸷。

到了超市，两人按照备忘录上记的，一样一样的买，有条不紊，李元似乎没来过超市，虽然掩饰得很好，可眼底的新奇，骗不了人，对各种食材的分区也十分陌生，这个时间段，超市里面有些保质期很短的商品，已经开始打折了，都是些大爷大妈来买，上了年纪，爱凑热闹，看见有摄影机在拍，纷纷都围过来，一看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年轻，又慢慢都散开，接着去抢折扣商品了。

李元就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的，跟在阿善后面，看着她挑食材，视线一错不错，她背对着不知道，可全被摄影师拍进了镜头里。

食材买的差不多了，两人去到冰淇淋区，透明冰柜里，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摆着，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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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镇只说他想吃巧克力口味的，但李元现在对他这个勉强称得算上是朋友的人，可以说是很大手笔，冰柜里的哈根达斯每种口味都买了好几盒，几乎把半格都买空了。

都放进购物车里之后，问阿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阿善摇头。

果然，电视剧源于生活，他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无意识地，全方位展现他财阀三代的出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有钱两个字。

一如高中时代，给阿善堆满一储物柜专辑的举动。

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半路在一家花店门前停下，说让阿善等一下，摄影师也跟着他下去，剩她一个人在车里等。

花店建筑设计感很强，他进去，就有店员脸上挂着笑，迎了上来。

“先生，想要什么花？需不需要推荐？”

李元摇了摇头：“我自己看一下。”

他想挑一束，最像徐善的花，脆弱漂亮，娇嫩欲滴。

店员礼貌地说：“好，那您自己看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请再叫我。”

花店很大，李元在各种花草里穿梭着，在缝隙间，他看见一捆山茶花，粉色山茶，大朵大朵盛放，沾了水珠湿气，他凑过去，弯腰闻了一下，很好闻。

“我要这束，请帮我包的漂亮些，谢谢。”

店员循声而来，挂着笑：“好，请稍等，我去给您包起来。”

李元点点头，礼貌颔首：“谢谢。”

他上车的时候，阿善刚好放下手机，就见李元捧着一束盛放的山茶，递给她。

有镜头在，她表现出惊喜的模样，明明车就停在花店前，可还要装出一副纯情小白花模样：“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李元：“就是突然想送你花。”

为什么送花？因为想送。

简直是少女最想听到的情话，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节目播出后，李元人气一骑绝尘的缘故吧，就连郑泽也不如他。

即使现在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家世背景，可年轻有为，温和有教养的ceo，和善良漂亮，学习好的女大学生，已经满足了电视前无数少女的幻想，

他送的花，枝桠丛生，并未太过修剪，也许他想说，阿善看着像这束山茶一样，娇嫩脆弱，可实际上冷心又冷清，表面和实际相背离。

大概二十分钟，车驶进信号小屋的地下车库，阿善抱着花下车，李元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进去，往客厅走。

郑泽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捧着的花，神情微微僵硬，抬步，下来，笑着打招呼：“你们回来了。”

刘镇听到动静，从开放式厨房里走过来，见李元两手都提着购物袋，很沉的样子，连忙过去，帮忙提：“买这么多？”

他点头：“嗯，徐善说晚上给我煮海带汤，还买了韩牛，大家可以一起烤着吃。”

“还有给你买的冰淇淋。”

话是对着刘镇说的，视线却看着郑泽，眼底有暗暗的炫耀，也有挑衅。

郑泽抿唇，攥紧手心儿，没搭理他，换上笑容走到阿善身边：“徐善，我帮你把花插起来吧。”

阿善：“好，谢谢，弄好之后就放在餐桌上吧，很漂亮。”

她上楼换了身衣服，洗净手，下来准备料理。

先把米饭煮上，然后用小银鱼和萝卜熬海带汤的汤底，厚蛋烧的蛋液需要过滤，口感才会更好，李元在旁边帮她打下手，郑泽不用负责今天的晚饭，却一直在厨房待着，帮忙烤韩牛，时不时和李元呛几声。

镜头后的节目组，恨不得再添上几把火。

料理准备好之后，大家摆上桌，准备吃饭。

不得不说，阿善确实很擅长料理，每到她负责做饭，大家都能比平时多吃些。

海带汤鲜美清淡，厚蛋烧口感柔和，米饭热气腾腾。

她坐在桌子最右侧，李元坐桌子主位，郑泽坐她对面，用公筷给阿善夹了一块韩牛，火候掌握的很好，烤的很嫩滑，还带着汁水。

她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正在喝海带汤的李元看见，放下勺子，往后一靠，冷嗖嗖的目光直直地扫了过来。

阿善侧过头看向他，他也看向她。

她问：“怎么了？”

李元：“徐善，你能帮我夹块厚蛋烧吗，太远了，我够不到。”

她点头，用公筷夹了，放到他碗里：“吃吧。”

李元垂眼看骨瓷盘里的厚蛋烧，又漫不经心地看向郑泽，唇边挂着笑：“谢谢。”

其实到这里，整个heartsignal第二季的感情线和嘉宾戏份已经完全明朗了，李元，郑泽，徐善之间是三角关系，书丽和宋彬是双箭头，刘镇没什么存在感，起初最活跃的景妍，慢慢变得没什么镜头份量。

主要剧情还是围绕着刺激，吸引人眼球的两男争一女展开，他们仨也是人气担当，只要有三人同框的镜头，节目组恨不得，直接把摄影师都安排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后期好剪辑出来。

李元拿了筷子，夹起厚蛋烧，慢慢嚼起来，有一小块掉落在碗里，他又夹起来，放到嘴里，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碗推到阿善面前，示意他还要，低垂着眉眼，睫毛在灯光下微颤，把姿态放得很低。

郑泽看他一眼，笑着，却不达眼底，拿起公筷：“李元，我帮你。”

李元声音里带了几分凉气：“好，谢谢。”

桌上众人望过来，这边的三个人坐在一起，暗潮汹涌的，明显跟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书丽和宋彬默默坐紧了些，景妍面无表情的喝着海带汤，刘镇视线在郑泽和李元之间打转儿，看起来比阿善这个处在风暴中心的女主角还要纠结。

这顿晚饭，除了阿善，其他人都吃得各有心思。

整理好餐具之后，阿善上楼洗漱，她推开门，走到洗手台边，伸出手，微凉的水打在她的手上。

身边正在护肤的景妍抬头，望向镜子，停下手里的动作：“徐善，很开心吧？”

“看到男人们为你争风吃醋的样子。”

镜子里的阿善，肌肤如雪，微微低着头，露出雪白优美的颈线，视线投向她，勾唇笑起来：“嗯，开心。”

和以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小白花模样，相去甚远，倒更像是低调，不惹人注目，可却会抓住时机，直接绞死宿主的菟丝花。

镜子里两人对视着，景妍似乎没料到，阿善不但没有忍受她的冷嘲热讽，反倒毫不遮掩地挑衅，毕竟她可是大五岁的姐姐，无语地笑了两声，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看看这没教养的样子，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段时间以来装得很辛苦吧。”

阿善笑了下，轻声回了句：“比起我，你更辛苦吧，为了吸引男人们的视线，什么事都做了不是吗，可现在镜头份量却少得可怜。”

看景妍一脸狰狞，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模样，她挑眉，声音淡淡的：“现在打人的话，可没办法收场啊。”

“我劝你还是冷静些，考虑清楚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吧。”

景妍脸青了白，白了青，站在原地，攥紧了手心，恨得直咬牙。

阿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故意撞了她的肩膀，声音很轻，用了敬语，可说的话，却十分嚣张：“说好话的时候，就好好相处吧，不要招惹我。”

发送完短信之后，阿善被导演叫到沙发区，录制一个单人的采访镜头，其他人白天的时候都已经路过了，就只差她，结束的时候，还帮忙整理了设备，工作人员都走光了之后，她走到门口，把灯关掉，准备上楼睡觉，路过非拍摄区域的时候，一下子被人拽着住，推进了门里。

下一秒，关门。

阿善发现李元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已经第三次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就被一个温热的身子抱住，带着些微侵略气息，眼前出现一张李元放大的脸，搂在她腰上的手臂结实有力，略微抬眼，就能看到他微突起的喉结、分明的锁骨，和胸肌处隐约的肌肉线条。

阿善问：“李元，我们一定要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姿势说话吗？”

他声音低哑：“有些话，没办法在镜头前说。”

她不太耐烦：“你要说什么？”

李元手指微微用力：“其实今天确实是我的生日。”

阿善笑起来，却不达眼底：“然后呢？”

他愣了愣，似乎还没从镜头前那个温温柔柔的阿善中走出来，和眼前冰冷又不耐的她，区分不开，声音淡了下来：“没有然后，只是想谢谢你，为我做的海带汤。”

阿善微微一顿，轻声回答他：“不是为你做的，是为镜头前，装得温和善良的李元做的。”

“装善良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可怜。”

李元的身体顿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看向他，没再说话。

他前一刻还带着笑意的眼眸，瞬间冰冷一片，她的话，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将他刺得鲜血淋漓。

李元僵了许久，最后勉强挤出来一句话，那句她听了很多遍的话：“徐善，你还真是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