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蜈蚣

戚三六已经睡过去了，成何与戚三三从废墟中走出来的时候，见戚三六四仰八叉，睡态实在令人咋舌。戚三三忍不住羞怒道：“这么大人了，睡没睡相！”

骂完，又捂住嘴惊呼一声。她这时才注意到戚三六的衣服上浸满了鲜血。

戚三三跑到弟弟身边查看伤势，成何则站在原地。那些被月高辉几人打晕的士兵此刻依然没有醒来，成何走到他们身边蹲下查看。

这些人下颚之上均有一块红肿，那是一处穴位，若是被封住了，气血不畅，人就算是被刀劈剑砍，也是醒不过来的。

查明原因，成何很快为他们解了穴道。此时，成何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细细思索，吓得背后一片冷汗。

月高辉那几人的尸体呢！

成何慌忙走到戚三六身边，将戚三六摇醒，询问月高辉尸体下落。戚三六睡眼惺忪，体内血液的流失让他很是疲倦。他摇头茫然道：“难道不是在那里吗……啊……尸体呢！”

戚三六惊得睁大双眼，再无睡意。

成何叹息，看来戚三六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好自己走到先前尸体附近，检查起来。地面之上有许多杂乱的长条痕迹，像是蛇或者别的动物爬行后留下的。

戚三三在成何背后道：“这恐怕是蜈蚣。”

成何惊讶：“这地上光是月高辉尸体附近，就不下几百道痕迹，难道说全是蜈蚣留下的？这月高辉是变成几百只蜈蚣逃走了吗？”

正说着，忽然有一个苏醒的士兵在原地上蹿下跳，一双手反折到背后胡乱扣挠。

几个士兵以为他发癫，立刻将他按住，撕扯开他的衣服。一条两指粗细，一尺来长的巨大蜈蚣正用巨大的螯肢撕开她的皮肤，往他的血肉中钻去。

士兵们吓破了胆子，一时间也没人敢将蜈蚣拔出来。成何叫道：“都让开！”而后从地上捡起一块扁平的石片，手腕翻转，投掷出去。

石片中带了巧劲，划过蜈蚣身体，将之截成了两节。可那蜈蚣依然未死，两截躯体扭动地更加疯狂。

断口处绿色的体液滴溅到士兵皮肤上，立刻便让表皮溃烂，化为脓水。

成何见杀死蜈蚣这办法行不通，只好抄起士兵被撕下的衣物，缠在手上，打算伸手拔出蜈蚣。

可就在成何伸手快要碰到蜈蚣的那一刻。蜈蚣口中喷出一股带着恶臭的汁液。那些汁液顺着被撕开的伤口流进士兵的体内。士兵抽搐了片刻，而后双眼暴突，两只手鸡爪一般痉挛，死死抓紧土中。

那士兵极其痛苦，抓住成何的手臂，指甲甚至抠破了他的衣物，嵌进他的皮肉里。

“将军……救救我……”

成何立即点头道：“我一定会救你，你放……”

那“心”字没有说出口，士兵的头颅就已经重重砸落地面，再也无法抬起了。

随着士兵的死亡，蜈蚣也终于耗尽了生命力，身体微微蜷曲，挣扎几下就此死去。

来不及感伤，突然之间，恐惧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镜子山上。那些昏迷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开始抓挠自己的后背，满脸冷汗。

他们都已经看清被蜈蚣袭击的下场有多凄惨，自然不希望自己也落到这种地步。

“你们都镇定下来！都别慌！”成何大吼道。

“将军！”忽然之间，背后的戚三三惶恐地叫喊起来。

成何心中一紧：“难道说！”

他回过头，见戚三六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肩膀，嘴角抽动。仔细看去，衣物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戚三六也中招了！

“大家千万不要用蛮力去拔出蜈蚣！”成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底气，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蹲在戚三六身边，轻轻将戚三六的手掌移开，用刀子割开衣物。

成何屏住呼吸。

那巨大的蜈蚣浑身泛着油光，一半的身子已经拱进了戚三六肩膀伤口中，只余下半截尾巴露在外头。戚三六皮肤高高隆起一块，连那蜈蚣的的足肢都清晰可见，实在叫人浑身发寒，不忍直视。

但奇怪的是，这蜈蚣进入一半后，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再进入体内的意思。

成何回头，见那些被蜈蚣咬伤的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看起来只要不强行拔出蜈蚣，那么蜈蚣就不会喷射毒液或是做出别的过激行为。

成何皱眉道：“三三姑娘，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戚三三一介女流，见到虫子吓得脸色苍白，但此时出事的是自己弟弟，她再害怕也要硬着头皮上。

“请将军将那两截蜈蚣拿过来。”戚三三声线颤抖。

成何将蜈蚣尸体拿到戚三三面前。戚三三捡了根树枝来回挑拨，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成何忙问道：“如何，有什么发现？”

戚三三神色疑惑道：“将军你看，这蜈蚣的腹部有些奇怪，是完完全全干瘪下去的。”

“这……是什么意思？”

“它们体内没有内脏。”戚三三皱眉，“纵然是生命力顽强的妖族，把他们的内脏掏空，他们也不可能存活啊。这些蜈蚣虽然强悍，但失去了内脏，怎么可能还这么生猛？”

成何听闻戚三三此言，从腰间拔出小刀，径直将蜈蚣剖开，验证戚三三所说。果不其然，这些蜈蚣体内空空，没有内脏，只有灌得满满当当的绿色体液。

那些绿色体液流光之后，戚三三一愣，指着蜈蚣道：“将军，你仔细看，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成何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见蜈蚣体内居然有一条金线，一头连着蜈蚣的脑袋，另一头连在腹部甲片之上。

戚三三“啊”地叫起来，她吃惊说道：“将军，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巫民的蛊啊！”

“蛊！？”成何一听这个字眼，立刻豁然开朗，毒虫、操尸，这可不就是巫民的蛊术吗？

他的脑中立刻回想起莫州城外那群巫民。蛊术神秘，非他们中原人可以理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军，恐怕要解除这蛊术，我们还得找巫民。”戚三三沉声道。

成何默默点头。但他不明白，这群人明明是无翼民，又怎么会和巫民勾结在了一起……

巫民只在隐州分布，说来说去也不过乞干、乞活、乞存等大部族。这些大族虽然彼此间摩擦不断，但对于外族，向来是很排斥的。即便是住在隐州边界的乞干部族，也只不过是在雷云山脚下摆摊和中原人做些交易，即便这样，还经常传出蛊术伤人的事件。

让巫民帮助无翼民，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但话又说回来，就像无翼民乃是被羽族排斥的下等族群一样，巫民中也会有那些被流放的部族。这些人和无翼民同病相怜，也许他们见面之后一拍即合，也不是毫无可能。

成何问道：“三三姑娘，你也跟我在莫州待了一段时间，和巫民们也偶尔会打上交道。你可知道这蜈蚣蛊术，是哪个部族的？”

戚三三思忖了一会儿：“这蜈蚣蛊术非常狠辣，但却并不阴毒，不像乞活部族和乞干部族所为。”

“那便是乞存？”

戚三三微微点头，又摇头：“乞存部族的蛊术专精一个狠字，炼蛊多用蜈蚣、蝎子或是毒蛇等剧毒之物。可他们贵精不贵多，往往一生也只会孕养一枚毒蛊，哪像这些蜈蚣，几百条各个剧毒……”

“唉……”成何叹息道，“不管了。总之我派人去隐州将这几大部族精通蛊术的人都找来。找凶手之事另说，首先还是要帮他们解蛊。”

戚三三望了望弟弟，心痛道：“将军，这一来一回又要十八日，我怕事情有变，将军你不如带着他们去隐州吧。”

“可是殿下急招我们来这儿……”成何迟疑。

“殿下算无遗漏，你还不知道吗？”戚三三道，“这事恐怕也已经在殿下掌握之中了。喊你来这里的目的，应该都已经完成了。”

成何仍然在思索。他最终一抱拳道：“请戚三三姑娘暂时替我统筹星图军，让他们收拾行装。我这就去殿下身边报告此事，下午我们便动身离开。”

戚三三点头。

戚三六叫住成何：“将军稍等，带我一起回去。”

成何见他嘴唇发紫，不忍问道：“你还能够回去吗？不如就在这里休息。”

戚三三同样劝他。

戚三六豪爽一笑，牵动伤口连连咳嗽。他伸出手指在嘴边吹了个狼哨。火红巨马长嘶一声来到戚三六身边。戚三六纵身跳上马背，大笑道：“将军，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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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一团火红消失不见。

成何感叹道：“令弟真是响当当的汉子。”

戚三三眼眶微红，委屈道：“真希望他是个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