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雪之灵

“有人教过我什么，可我记不起来了。”白花飞微微眯着双眼，满脸疑惑。

他尝试着将手掌摊开，在空气中抓了抓，握住几片雪花。

虽然记忆已经没有，然而身体的本能却还在。白花飞闭上眼，心思一动，突然感到身体中有什么剥离了。随后，他听见鹂落吃惊地叫了一声。

白花飞睁开眼，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白色的虚影，正双手抱胸，神色睥睨地看着他。

“十年，整整十年。你终于再一次召唤我了。”那白色虚影转头，看了鹂落一眼，“恨雪已经长这么大……不，不是她。”

“你……你是什么！”白花飞心中惊骇，不明白这么一个东西怎么能潜伏在自己体内十年。一想到这东西日夜与他朝夕相处，他便感到周身发寒。

“我是你的灵。我因你而生。我即是你。”那东西忽然一顿，“你伤的很重。”

他伸开双臂，漫天风雪向他身体中聚拢。白花飞忽然感到身体轻盈，背后伤患处痒痒的，似乎是伤口正在愈合。

等到风雪停止，鹂落亲眼见着白花飞背后皮肤光滑如新。

即便是身为妖族的鹂落，也只在木妖一族见过这么可怕的恢复能力！可是，他白花飞是人啊，人怎么能做到这种事！？

同样一脸骇然的，还有白花飞本人。他呆呆地跌坐在地，守在鹂落身边，担心她遭到不测。

白灵笑道：“何必那么紧张，若是想害你，怎么会给你治疗？”

他走到白花飞身边，对着白花飞的胸口伸出手指，白花飞下意识想要阻拦，二人身体接触的一瞬间，白花飞心神巨震，没来由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和亲切。

白灵似是早就料到这一幕，微笑地示意白花飞继续感应。白花飞深吸一口气闭起了眼睛。在脑海深处，白花飞发现一颗沉睡的白色核心。他伸手触碰那核心，突然之间，过往记忆如决堤的江水，从大脑深处不断涌出！

那些被封存的记忆，此刻，全都想起来了！

“百里安……”白花飞喃喃自语，“他带走了恨雪，抹去了记忆，教会我蕴灵……”

他抬起头，与白灵对视：“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灵，是我不灭之躯真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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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欣慰笑道：“正是如此。”他伸出手，白花飞亦在同时伸手，二者手掌相抵，之间白光掠过，灵重新回到白花飞体内。

白花飞沉默良久后慢慢转过了身，对着鹂落道：“大姐，把刀借我一用。”

鹂落神色复杂，扔出了一把刀。

白花飞接过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便重重来了一刀。鹂落道：“不要！”

只听叮的一声，那刀在白花飞的手臂上留下一串火花，却不能伤及皮肤分毫。

鹂落惊道：“不灭之躯，你又恢复了！？”

白花飞轻轻点头：“之前被那些怪物袭击，我以为是在幻相中不灭之躯不起作用了。如今我才知道，不灭之躯乃是我自身蕴灵的结果。当我体内的灵消耗殆尽，不灭之躯自然也就散了。”

“蕴灵……”鹂落重复这个陌生的词汇，双目中满是不解。

白花飞道：“大姐，还记不记得在莫州，在那雷云山上，伞匠要我和将愁眠去接应楚月啼，最终，我们遇到了……缄默。”

白花飞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缄默。那个能将自身变成一滩黑水的怪物……鹂落仔细回忆，轻轻点头。随即，美眸一睁：“你是说，那缄默，也是这蕴灵？”

“是。”白花飞道，“缄默……是在我眼前被伞匠，不，被百里安强行变成蕴灵师的。百里安原来才是真正的缄默，他似乎属于什么组织，为了逃脱这组织的主人，他用了些手段，将和我朝夕相处的孩子，恨雪，变成了缄默。”

“恨雪，是个好孩子。”白花飞的语气忽然变冷。鹂落心中一寒，她从没见过白花飞在她面前这副模样。

白花飞很快收起了表情，又微笑着走向她。鹂落却有些畏缩，向后躲闪几步，抵在了墙角。她已经看不透白花飞了。

“我会找伞匠算账的，大姐。但你和我没什么恩怨。”白花飞伸出手，自信说道：“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现在，我不可以也不需要再害怕了。”

鹂落将信将疑被白花飞背在背上。如今她身负重伤，如果不依靠白花飞，凭自己的力量根本走不出这冰天雪地。因此，无论白花飞存着什么心思，她都要暂时依附白花飞。

心念流转，白花飞的白灵又被召唤出来，在前方开路。鹂落看着那半虚半实的怪东西，心中愈加恐惧。她自恃为妖族，比人类长寿，也比人类拥有更多天赋，却不想人类居然可以弄出这种可怕的东西。她的自尊心受到非常严重的打击。

再说那伞匠，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很是神秘，可从没想过伞匠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加可怕的惊天秘闻！伞匠可以随手就让白花飞拥有这种力量，那他自身的实力，又会多可怕？

鹂落心中猜测，即便是将愁眠和楚月啼两兄弟联手，全力使出焚天灭地的燧火，伞匠依然有办法招架。毕竟……伞匠可是一个能看破天机的人啊。

“会不会……我们现在所在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鹂落心中猜测，却没敢说出来。

那白灵不一会儿又回到白花飞身边。白花飞好奇地问道：“缄默的狂灵可以让自身变成黑水，我能不能有这种能力？”

白灵道：“我便是你，你不知道的东西，我又怎么知道？你若认为自己能做到，不妨试试看。”

白花飞讪讪笑笑，打消了心思。

自己和自己对话，是件奇怪但又很有趣的事。白花飞的记忆虽然恢复，但细节之处却依然遗漏。毕竟是十年前的往事，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现在让他回忆十年前的记忆，也不可能做到一处不忘了。

白灵却能清楚记得过去的每一件事。此刻，在白花飞的询问之下，白灵将事件一一清晰说出。

鹂落听得心惊，也不由为恨雪感到哀伤。她如今的处境和恨雪何其相似？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自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鹂落将身体贴在白花飞背上。白花飞忽然一滞，随后又继续前行。

鹂落忽然感到周围不那么冷了，抬头一瞧，那白灵的身体扩张拉伸，变成皮革一般的东西，将她罩在其中。风雪的冷冽被阻挡在外，白花飞为她创造出一个小小的温暖空间。

鹂落内心有一丝感动，但一想到白花飞此刻对伞匠的态度，又内心复杂，焦躁不安。一旦他们走出结界，白花飞是否就会走到伞匠的对立面？到时候她又要怎样面对白花飞？

“别多想。”白花飞轻声说道，他忽然停了下来。

面前的地面轻轻地震动，忽然开始向内坍缩。一只雪白的拳头从那坍缩的洞窟之中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由冰雪组成的巨大怪物，状若人形，但双臂却极为粗壮，这怪物不以双腿移动，反而用双拳撑地，跳跃着前行。

只是一次跳跃，它便跳到白花飞的头顶，嘶吼着扬起巨拳高高砸下。白花飞此刻已经彻底明白不灭之躯的原理，根本无惧这一击。

白灵将鹂落抱回地上，很快钻进了白花飞的体内。白花飞笑了笑，从地面弹起，对着那怪物同样伸出了拳头。

只听得一声爆喝，那怪物偌大的拳头寸寸碎裂，这一次对拼，是白花飞完胜了。那怪物失了一臂，面露忌惮之色，捂着断臂逃离。

白花飞一把抱住鹂落：“走，我们跟过去！”

那怪物逃了一阵儿，停下脚步左顾右盼。眼见白花飞没有追来，这才放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挖掘雪地。不一会儿，雪地上挖出一个大洞，这怪物嗖地跳了进去。

躲在一旁的白花飞撤了用来隐藏身形的白灵，背起鹂落紧随其后。

雪地之下的那洞口居然是一列台阶，显然是人造产物。白花飞与鹂落对视一眼，目光中惊喜连连。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有人存在的痕迹了！

循台阶而下，洞中温暖地像是北国夏日。那冰雪怪物的身躯似乎在不断融化，一路上都能见到大滩水痕。

沿着水痕走了一会儿，气温又陡然降低。前方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十几头长相相似，却大小不同的怪物成群地聚在一处，不知在做些什么。

白花飞躲在墙边，偷偷探出头向里观望。

大厅中突然传来惨叫。先前断臂的怪物被它的十几只同类按在地上。几只身材高大的，扯住它剩余的三肢，用力向外拉扯。每断一肢，它便哀嚎一声。

身体被扯断后就被扔到一边。几个明显体型瘦小，估计是幼仔的怪物怯怯地看着其它怪物的眼色，将肢体捧在怀中。而后缩回角落，大口啃食起来。

白花飞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