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多时,白花飞突然感到后颈一凉,细细一摸,居然是殷红鲜血。
“这是真的还是幻象?你们能看见吗?”白花飞将手伸到两人面前。
两人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白花飞愣了神:“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人能看见?见了鬼了……”
又一股寒气袭向白花飞,白花飞一抖,眼前一花,便看见将愁眠和鹂落同时拔出武器冲了过来。
只听得连续两声惨叫,扑通扑通两样东西掉在地上。
那是两只似蝙蝠又似蜘蛛的怪异生物,一只被火焰烤熟,一只被鹂落的匕首洞穿了心脏,都已经彻底死去。
白花飞仗着不灭之躯,大着胆子捡起一只,细细端详。他用一根手指拨开嘴巴,见这东西口中长着蛇一般的獠牙,牙后各有两根管状小孔,轻轻一挤压便喷出鲜血。想必白花飞脖子后的血,就是这么来的。
“这有什么用?纯粹吓唬人的?”白花飞撇撇嘴,随手将这怪东西捏碎,抛弃。
这时候,远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冲天的火光炙烤的浓雾愈加稀薄,三人可以看见雾气中有大片大片黑色的影子正在躁动。武器碰撞声、喊杀怒吼声不绝于耳。
“是战争。”将愁眠道。
“走。”鹂落先行一步。
隔着老远,又见到那位威武不凡,骑着骏马的武士。手中用神木做成的长枪睥睨群雄,一轮横扫之下,所有接近的敌人都被齐腰斩断,一时间断肢横飞,血肉模糊。
“窦霖,接我一箭!”
一席白马将军从远处赶来,张弓搭箭,言未至,箭先到。
又有三骑白马武士从角落里踏马出击,挺起长枪从左右前三个方向刺向长枪武士窦霖。
眼下腹背受敌,窦霖却依然镇定自若,他将长枪插地,一拍马背高高跃起,倒撑着长枪跃过前方白马武士,揪住武士的衣领,一翻身坐在白马上,而此刻,身后的箭如流星赶月射了过来。
窦霖吹了个急促的口哨,默契十足的马儿弯曲四肢,低下马头。箭头擦着马鬃飞过,正好命中前方白马武士的胸口。
窦霖将白马武士扔出马上,随后扯着马缰站了起来,在马上挥舞长枪,抡出一个巨大的圆。
两名白马武士如临大敌,猛扯马头向两边避开。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窦霖的神木枪头在每一次的挥舞中都变长几分,两名武士胯下白马虽然都是名马,却赶不上长枪变长的速度,在接下来的挥舞中,连马头带人,都被斩断。
那位射箭的武士脸色涨红,怒吼道:“窦霖,还我兄弟命来!”说着,又是一连串破风神箭。
窦霖一脚踢在白马背上,在空中用长枪改变姿态,稳稳坐回了自己的战马,他的长枪已经变回原有大小,轻松将射来的几箭拨开,快意一笑:“蓝儒将军,你的箭法还要勤加修炼啊!”
蓝儒扼住马缰,停在原地,眼中怒火渐渐平息,他拱手抱拳道:“窦霖将军果然不愧是兰若的武神,后生甘拜下风。”
窦霖此刻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大汗淋漓的脸。这张脸像是被火烧过,幼童若见了,怕是要做上三日噩梦。窦霖的一只眼浑浊不堪,看来是瞎了。
蓝儒愣住,随后从背囊中抽出一箭,折断后插进地里。
“一只眼明明连远近都无法分清,但将军却能轻松拨开我的箭。窦霖将军之武艺……实在令人敬佩。”
“你若也有过瞎了眼快被烧死的经历,你也会成为武神的,”窦霖轻轻地说,“死过一次的人,用尽全力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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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后方传来阵阵锣鼓声,窦霖朗声道:“后生,你军已败了。”
蓝儒咬紧了牙关,面露不甘:“倘若陛下同意和亲,便能为国家争取十年时间,若有这十年苦练,我一定可以打败将军!”
“也许吧。十年后我也老了。”窦霖拍了拍胯下战马,马儿踏了踏蹄子,转向军营的方向,“后生,后会有期了。”
这幻影再次结束。
“看来是两国交战,那射箭的白马武士所属大军败了,听上去还是一场关乎国家存亡的战争。”白花飞想了想。
“这一次幻象的时间应该是在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一次之前。”鹂落说道,“这样说来,若是我们继续往前走,应该能看到更早之前发生的事。”
“但这究竟有什么意义?”白花飞问道。
“说不定,能见到那位将军获得神木的场景。”将愁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木刀,“你们不觉得,这所谓的幻境宝物,正是神木枪头吗?”
这句话让鹂落和白花飞突然茅塞顿开,神木确实珍贵异常,被当做宝物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那还等什么,走啊!”白花飞兴奋起来,连跑带跳冲在了最前头。
可是没走两步,他又忽然折返,脸色大变。
“前面……前面一堆那些蝙蝠蜘蛛怪物。”白花飞道。
“你怕什么,这些东西又伤不了你。”鹂落白了一眼。
“不是……它们很大……很大。”白花飞比划了一下,两手划出一个巨大的圆。
后面的话用不得白花飞解释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将白花飞彻底笼罩。
一滴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到白花飞的肩头,只听得滋滋的声音,衣物已被烧出破洞。虽然没有对白花飞造成伤害,但依然让他感到灼烧的刺痛。
白花飞吞咽下口水,僵硬地转过身体,那东西仿佛是蜘蛛被安上了蝙蝠脑袋,后背又被强行塞了翅膀,怎么看都显得极为怪异。大张的口中,两颗森白的獠牙滴着血,狰狞可怕。
将愁眠二话不说,挥舞出一道火焰,三两火花急速飞向怪物双眼。那怪物并不闪避,只是慢慢俯下身子,张开嘴想要吞了白花飞。
火焰自怪物身体中传出,噗地一声轻响,怪物身体如水一般波动,消失了。
这居然只是个幻象。白花飞擦擦汗,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衣服上根本没有破洞。
白花飞回头望向一大群安静蛰伏的怪物,感到脸色烧红,有些没面子。他撸起袖管,呸了一句:“奶奶的,敢吓小爷!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们!”
他冲向了怪物堆,将愁眠猛一惊,提醒道:“慢着!”
然而白花飞已经惊动了怪物,所有怪物紧紧盯住白花飞。
白花飞只当它们是幻象,大笑一声便抡圆拳头,砸向了最近的一只怪物。
“砰!”那怪物被砸飞出去,八只脚在地上胡乱扭动,将自己调整过来,愤怒地对着白花飞嘶吼。
白花飞傻眼了,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破不了这幻象……”
“快闪开,那不是幻象!”将愁眠大喊。
“什……么!”白花飞一愣,便看见十几只怪物扑打翅膀从天而降,从口中喷射出红色的鲜血,眼看要把白花飞吞没。
将愁眠抖出三朵火花,激射向白花飞。火花穿透三只怪物,其中两只波的一声碎成了幻影,只有一头在地上吃痛嚎叫。
白花飞钻入那怪物腹部躲避其余怪物的攻击,下一刻,漫天鲜血倾盆而下,全数打在怪物背上、脸上、四肢之上。纵然这怪物口中可以不受鲜血灼烧,但它的其他部位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此刻浑身上下肉眼可见地被腐蚀,剧痛让它胡乱打滚,没一会儿便彻底死去。
白花飞暗自心惊,将身上粘上的几滴鲜血抹了去。这要是整个人被血击中,就算不被腐蚀成骨头,也得痛死!
“发什么呆!快回来!”将愁眠怒道。
白花飞如梦初醒,忙不迭迈起了脚步。怪物在身后穷追不舍,将愁眠连连射出火花,但他也无法分清哪些是幻象,哪些是真实。
有几只怪物在追逐到白花飞身后不足几步远的时候,喷出了鲜血,白花飞只觉背后剧痛,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那几只怪物很快被将愁眠的火焰消灭,但总会有几只再次出现。此消彼长之下,白花飞的脚步愈加沉重,浑身大汗淋漓。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中一恍惚,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便无法站稳脚步,一个踉跄半跪在地。
他感到体内有什么流失了。一滴鲜血落在他的肩膀上,只听嗤嗤地轻响,皮肤被腐蚀,露出其下粉嫩的肌肉。
白花飞呆滞了。不灭之躯……没用了?
“快站起来!”将愁眠再一次怒吼。
白花飞转过头,眼看一只怪物来到他的面前,狰狞的大嘴微微抖动,躁动不安的尖牙之下,随时会喷出鲜血。
可白花飞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不灭之躯,怎么会不起作用了?
怪物终于喷出血,就算是将愁眠的火焰也晚了一秒。白花飞整个人都被血覆盖……
但没有痛感。
“是幻象。”白花飞喃喃自语。他感到有人拉住他的胳膊,是很冰凉的手掌。
“大姐……”白花飞看着那个来救他的人。
“我背你。”鹂落冷冷地说。
“啊?”
“啊什么,快!”鹂落说完,一抖身子。她伸展自己的双臂,撩起白裙。片片羽毛从她的皮肤上、裙上生出。只是眨眼功夫,她竟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拖着长长尾羽的大鸟。
“衔月……”白花飞一怔,明白过来。平常鹂落都以人形示人,到快要忘了她是妖族衔月家的鸟兽。
白花飞不再犹豫,扑上鹂落后背,抓紧几根羽毛。
鹂落拍打翅膀的同时,又一轮鲜血喷洒而出。
“快飞高!”将愁眠喊了一声,他已高举木刀,凝聚出一股爆裂的火焰。
鹂落不敢犹豫,猛然间飞上重重天阙。火光闪过,地面之上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