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幻象

白花飞睁开眼，发觉自己仍然站在藏书阁之中，身边有一老者靠着书架坐下，口吐鲜血，气息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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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湿润，似乎是哭过。可是脑海中好像缺失了什么，他似乎已经站在原地很久了，刚才的时间像是被人夺走，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白花飞用力甩甩头，将那些令自己心烦意乱的思绪抛到一边，她看着面前那个不断扭曲的空间入口，深吸一口气，大步跨入。

藏书阁的老者微微睁开双眼，眼看着白花飞进入却无力阻止。今日连续两次在幻术中被人伤到。第一次是那楚月啼幻觉中的女人，第二次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灵……灵是何物？”老者艰难喘息，他闭目冥思，随后起身，扶着书架站了起来。他走到藏书阁最深处的一排书架之上，那儿的古书残破不堪，轻轻一碰几乎都会被损毁。因此老者甚至不敢打扫，书面上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这里的古书就连他也没有翻阅过，上一任藏书阁的管理者也没有翻阅过，代代的管理人都没有翻阅过。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

这些是邪书。

老者的目光快速略过书脊，突然瞳孔一缩，发现一本书脊写有“灵”字的古书。

他轻轻地把书抽出，小心翼翼地翻动起来。

“灵者，天精地华也。古有异士，名唤无常，以自身蕴灵而成大器，羽化登神，并于燧人氏，大巢氏，合称三圣……”

老者心里疑惑，倘若灵这么厉害，可以让人成神，那怎么会完全销声匿迹于历史之中，根本无人听说过？

正欲往下再读，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两人谈话声，老者认得其中一个声音，正是离去不久的楚月啼的兄弟！

他合上古书，放回原处，而后悄悄走至书架后隐匿身形，他要再次施展幻术，将两人困住。

然而那个着白裙，脸色如冰的女人停下了脚步，老者心中一紧，看着女人抬起了手，冲着他的方向伸出一根手指。

“不好！”老者心中暗叫，可惜他身体憔悴，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觉胸口一痛，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打翻一排书架。珍贵的古籍毁于一旦。

“走吧。”鹂落的语气丝毫没有半点波动，率先一步踏入扭曲空间之中。将愁眠紧随其后。

老者还有意识，他挣扎着爬到空间之前，看着地上仅剩小截的火烛，施展了最后的幻术。在火烛燃尽的同时，空间就会自动关闭，小和尚也好，阿蒲也好，还是那些半路杀来的不速之客也好，通通都会被关在里面，永远无法走出。

与其让宝物被坏人夺走，倒不如永远将之封印！

老者吐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晕死过去。

白花飞又一次摸了摸脸，很是湿润。但这次不是泪水，而是雾气。自从进入这奇妙的地方，每走一步，雾气便更浓重几分，让他不由想起初遇楚月啼的场景。莫州城外的冷杉林，也有这样诡秘的浓雾。

一些像是昆虫啃食树叶的小声音被不断放大，白花飞听得清楚。他朝着声音的源头摸索过去。

也许是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在动，在到达某一处时，又自己停了下来。

那里好像有一座庙，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屋顶倒塌，砸在了大殿之中，砸坏了一尊雕塑。那是个怒目圆睁的修罗金刚，是保卫佛祖的武士。金刚的头颅自颈部折断，掉落在地，正巧掉在蒲团之前。

白花飞走上前去，跪在蒲团上，和金刚四目相对。随后，他重重磕了头。

直到额头上传来剧痛，白花飞才猛然惊醒过来。

“刚才……我做了什么！”

他想要走出这破庙，但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总会回到大殿之中，与那金刚头颅对视。

白花飞感到一种恐惧慢慢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紧接着一拳砸向金刚。

碎石飞溅，金刚头颅被砸得粉碎。

可还没能喘息一秒，四周的雾气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股脑冲进了破庙之中，雾气变得及其浓重，犹如牛奶。

白花飞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雾气中拉扯他，牢牢束缚了他的四肢。纵然是他的天生神力，也依然无法挣脱。

有东西顺着他的皮肤往上爬，爬过他的胸口，爬过他的脖颈，最后爬到他的脸上。

是一块碎石，准确来说，是一块贴了金箔的碎石。

“金刚！”白花飞大叫一声。

被他一拳打碎的金刚头颅真的活过来了！这些碎石头爬上了他的脸！

金刚的眼睛贴在了白花飞的眼睛上，金刚的鼻子包裹住白花飞的鼻子，很快，白花飞的整张脸都被碎石包裹。

他的脖子上传来剧痛，脑袋被什么东西砍了下来。

“这不可能！我是不灭之躯！”白花飞想要大喊，却无法说出一个字。他的脑袋在空中滚落几圈，停在蒲团前。自己无头的躯体在雾气中被彻底吞没。

这时候，白花飞看见自己走了进来，看见自己在蒲团上跪下，和自己对视，随后重重磕头。

他看见自己突然清醒，看见自己发了疯似得想要出去，最后他看见自己大吼了一声，伸出拳头砸向了自己。

“不要！”白花飞感到自己的脸被砸成了碎片，他迫切想要复原，于是在浓浓的雾气中，他无头的躯体将另一个白花飞牢牢控制住，自己的碎片则全部冲向了另一个自己的脑袋。

“破！”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一团炙热的火驱散了浓雾。白花飞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涨红。

他看见两张熟悉的脸。

“大姐……”白花飞乖乖叫了一声。

“还不起来？”鹂落皱眉道。

“大姐你小心点，这地方古怪得很。”脸色窘迫的白花飞摸摸头，小声说。

“还用得着你提醒？”鹂落白了一眼。

“是，大姐英明神武，神机妙算，这点幻术根本难不倒大姐。”白花飞一恢复过来，就开始拍马屁。

一直沉默的将愁眠突然抬起手，打断了白花飞。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说道：“别说话，仔细听。”

白花飞闭了嘴，空中依稀传来缥缈的歌声。

“小心点，可能又是什么幻术。”白花飞道。

“过去。”将愁眠一句话让白花飞两眼直愣。

“就算你说要过去，往哪里去？你仔细听听，这歌声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白花飞苦着脸说道。

“那么四面八方都可以去。”将愁眠不多说，直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歌声渐渐地清晰了，那是男人们粗犷的歌。

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兵铠的男人从三人身边走过。白华府伸手摸了摸，却从战马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这只是幻象。

这些骑士匆匆便离开，但很快，他们又折返回来，马蹄声急促。男人们的脸上仓皇而恐惧。

“快逃！兰若的武神……”男人的话还未说出便断在了喉咙里，因为一只锋利的箭插进了他的脖子。他直直从马上栽倒下来。

“停下。”将愁眠说道。

一匹巨大的黑马一跃而起，仿佛飞行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狭长的弧线，落下时，马蹄踏碎了男人的脑袋。

那是何等威武雄壮的马儿？脊背宽阔如长城，四肢就像皇宫中的柱子。马鼻中喷出的白气在周身肌肉上流动，宛如一位帝王。

马上坐着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全身披盖着精钢打造的铠甲，光目测便不下百斤。男人的脸隐没在头盔之中，唯余一对满含杀意的双眼露在外头。男人的手中持着一杆一丈有余的长枪，枪头呈新月状，布满锯齿，却是木质，已经吸满鲜血。

“喂，将愁眠！”白花飞拍了拍将愁眠的肩膀，“那杆枪！枪头是不是和你的匕首一样！”

“是神木。”将愁眠点头。

这男人忽地将枪头砸地，咆哮道：“云泽君，汝军已连败十三阵，军心溃散，无力再战！不如打开城门，向兰若投降吧！”

四个魁梧的壮汉出现在战马的两侧，围绕在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他们倒拖着巨大的牛角号角，而后将号角举天，吹奏起巨大空旷的号子声。

白花飞不得不拼命捂住耳朵，可是那战马上的男人却魏然不动，挺拔如山。直到声音消失许久，白花飞仍觉得头骨颤动，余音不绝。

“乖乖……真是吓人。”白花飞擦了擦汗。

那幻象到这里便化成风散了。

“这是什么意思？”白花飞自言自语，“这幻象难道就是一出戏？仅此而已？”

“哪来那么多废话，接着走下去，自然就知道了。”一直不出声的鹂落也揉了揉耳朵，显然，她现在心情不好。

白花飞猛一颤，心里打怵，不敢再多言，乖乖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路走向幻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