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选魁夜

“花魁？是什么，能吃吗？”帕雅天真问道。

明公子哂笑不停，眼泪都流了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花魁便是画舫里最美的女子。看到烟花了吗？今天正是选花魁的日子。”

于是帕雅便臭美起来，嘟着嘴望着修竹：“你看我美吗？”修竹红了脸，避过脸去。帕雅又问楚月啼，“你看我美吗？”

楚月啼木讷点头。

“哼，骗子。”

帕雅又问明公子：“我美吗？”

“美。”明公子笑道。

“还是我大护法会说话。嘿嘿。”帕雅捂着脸，笑得很开心。

四人走到岸边，大约七八艘小舟停在湖边，船家正将客人们载到船上，一撑竹篙，便向画舫驶去。

“怎么这么麻烦？”帕雅皱起眉头，“直接在船上向岸上搭个板桥不就好了嘛。”

“呵呵。”明公子摇头笑道，“要的就是麻烦。倘若直接搭个板桥，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上画舫了？有钱人要的就是个与众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故事文人墨客要吃饭，还得流觞曲水，赋诗一首。为什么这么麻烦？就是为了突出风雅二字。你们瞧瞧来画舫的这些大人们，各个都有钱有势。他们缺的是什么，不过是风雅，不过是名。你越弄得麻烦，他们反而愿意掏更多钱。”

明公子小声嘀咕一句：“看似风雅，不过是来找女人罢了。”

说话间，已走到一艘船边。船家认出少东家，便载了四人划向画舫。四人前脚刚走，身后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窜了出来。

为首一人脸上生有黑痣，正是白天逃走的韦玉山公子。韦玉山道：“走，我们也上去。”

韦玉山身后共有五人，乃是守店铺镇场子的练家子。早上被明歌咏羞辱，晚上他要带人找回场子。

其中一大汉犹豫问道：“小少爷，今天可是选花魁，是明老爷的大日子，咱们要是弄过了火，把这事搅黄了，明老爷怪罪下来，我们岂不是要受重罚？”

韦玉山笑道：“不用怕。明楼主的翠苑画舫龙骨断了，我爹请了一批船匠帮他造船。他欠了咱们一个人情，咱们只要出手有分寸，明楼主就是有脾气也不敢冲我们发。”

“再者说来，”韦玉山舔舔嘴唇，“就算咱们不对付明歌咏，把花魁抢过来也不错。我可是听说了啊，这个月新来了好几个美女，其他商会的几位少爷可都等着今天呢。”

身后众人一听，也就放下心来，露出心照不宣笑容，招了船家，上船去了。

画舫彼此用大腿粗细的铁索相连，上铺木板，做成搭桥，即便是追逐跑跳也非常稳定。楚月啼等人上了画舫，立刻便嗅到浓厚的脂粉香气。

男人们身边围着一众华服少女，少女们身边亦围着一群男人。赏湖赏月，不过是正事前的小点缀。

家仆见到明公子，立刻如释重负一路小跑过来，急道：“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

明公子笑了几声，问道：“爹找我什么事？”

家仆道：“老爷没说，只是让你回来了就赶快去找他。”

明公子点头道：“知道了。”他沉思片刻，说道：“诸位也随我一起见见我爹吧。今日在白柳楼，还要多谢你们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楚月啼摇摇头：“不了，我们终归是外人。明公子家事，我们不便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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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子也不多说，吩咐家仆将楚月啼三人带到雅座，待会再见面。

三人被领到画舫四楼，靠窗座位，一探头便能将整船风景一览无余。家仆正欲告退，帕雅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喂，我也要选花魁。”

家仆打量帕雅一眼，直到现在，帕雅仍然未经洗漱，莫说是和风姿绰约的姑娘们比美，就是和路边农妇相比，也不能说压过一头。

家仆笑道：“小姐说笑了。这花魁只是个名号，虽然有大人们一掷千金，但终究是风尘女子。小姐可是良家姑娘，大可不必争着花头。我看不如我为小姐安排一下，让下人给您烧水沐浴，换上干净衣衫，再来观礼，您看可好？”

帕雅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没有女孩子不爱美，只是她玩性太大，压根没想起沐浴之事，如今被家仆一提醒，也就将选花魁一事抛到了脑后。

家仆很会来事，又对楚月啼二人道：“两位公子也梳洗一番吧。”

三人便在家仆带领下去洗了澡，旧衣服在月轮宫中已经磨损了，下人们准备好合身的新衣给三人换上。再次相见时，帕雅着实惊到了众人。

画舫上的衣物大多华丽精致，尤其是女子衣裙，更是如此。帕雅一身金边红裙，发髻盘起，用一支金凤玉钗束住，脸色白皙红润，清纯娇媚，压住满堂朱漆。

家仆忍不住吞了口水，喃喃说道：“即便是花魁，也未必能胜过小姐几分……”

四楼安静了片刻，忽然又哄闹起来。楼下有人叫道：“姑娘们出来了！”

人们探出脑袋，往下望去。见不知什么时候，每条画舫上点起长龙般的红烛灯笼，队伍前头有四名少女手捧花篮，天女散花。四名少女身后又有四位壮汉，二人一组在地上交替铺起红色地毯。

那地毯刚刚铺好，便会有一只裸足轻轻踏上去正是各画舫上选出的绝美少女。

队伍中段，有一男声唱号：“牡丹画舫，媚澜仙子艳压群芳——”

这边方唱罢，那边又响起：“兰草画舫，绿荷仙子清水芙蓉——”

如此一连唱了十七声，游人们兴致已被催到最高潮，纷纷挤到画舫船边，仰头看那些美女。然而这些女子头戴轻纱，面容朦胧。这非但不能打消众人兴致，反而更引起一波狂热。

十七条长龙最后聚集到楚月啼三人所在的画舫下。忽又听到一阵梆梆脆响，四楼转眼间人去楼空。

正疑惑间，便听到一声唱号自楼下传来：“碧玉山簪，青罗江带。乾坤日月，訇然洞开。云朵齐聚，细雨成烟。飞腾化羽，落地为仙。请——仙子——”

家仆们不知何时又突然出现了，手中捧着花篮从楼上抛下花瓣，钟鼓琴瑟，余音靡靡。一白裙女子飘然走出，红烛，冷月似被她的清冷割裂，投在她的白裙上，如同一幅被岁月侵蚀了颜色的古画。

用来遮面的头纱上束着银色的缀饰，一步三摇，令人目眩。

人们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白裙女人走过红色的地毯，站到一种女子当中，女人们向后退出一步，谁也不敢和她争锋。

这场选花魁的大典，还未开始，女人们便不战自败。

当当当！又是三声脆响，将呆滞的人们从旖旎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众人抬头望去，见明公子站在楼阁之顶，一手持锤，一手扶锣。

明公子见众人目光，抿嘴一笑，重重一敲，顿时，所有画舫上炸开无数朵烟花。人群爆发出一阵狂喜，明公子说道：“花魁大选，正式开始！”

十八位美女进入画舫一楼，游人们紧随其后。明公子从顶楼下至四楼来找楚月啼三人，见到帕雅，也不由一愣，他知道帕雅美，却不知道盛装下的帕雅居然这么美。

明公子摸摸鼻子：“你若是参加花魁大选，绝对能和那位一争高下了。”

“那位？”帕雅又被说得心动了，“刚才那个白裙子吗？她没有名字吗？”

明公子点头，朝楼下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那位白裙仙子我也从未听说过，似乎是我爹不久前重金请来的，为的就是今晚的花魁大选，能让那位大人满意……”

明公子忽然止住了声音，他朝三人看了一眼，三人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看着白裙仙子，他松了口气，岔开了话题：“那位仙子还没有名字，听说今晚谁赢了她的芳心，不仅能与她共度良宵，还能为她取名呢。”

“真的？”帕雅眼珠一转，望向了楚月啼，“喂，木头，要不你试试，你要是把她赢回来了，就给她取名小母鸡……”

帕雅捂住嘴偷笑，自己倒先“咯咯咯”起来了。

司仪走到场地中央，宣布了规则。今日要从十八位美女中选一名花魁，两名花吟，三名花芙，剩下则为花颜。选举由游人投票依次顺延，也就是说票数最高的人也就是花魁了。

选出花魁之后，才是今晚的重头戏。游人们要各施手段，博得美女们的芳心，倘若她们同意，便可以换来春宵一刻的机会。谁都知道，这十八人可都是各自画舫上最美的头牌，无论能和谁一夜春风，都是人生乐事。

明公子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老爹订下规矩，画舫的人一律不得参加，不然我一定要抱得美人归的。”

几人笑谈间，楼下已经有一名女子走上舞台，揭开了面纱，正是最先出场的牡丹画舫的媚澜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