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子哼了一声,却不理会玉山,只是凑到楚月啼耳边,小声道:“楚兄弟,这韦玉山是我对头。待会要是打起来,你就帮我狠狠揍他,出了事我担着。”
明公子拍拍楚月啼的手掌,不待楚月啼答应下来,便假笑着站起来,走到韦玉山面前,上上下下夸张地打量了那娇媚的姑娘。
“哟,玉山公子又有新伴儿了?”明歌咏道,“我瞧着,怎么像是牡丹坊上的姑娘小桃红啊。哎呦——我说错话了,玉山公子不要介意。”
韦玉山脸色噌地红了。牡丹虽是富贵之花,但也只有富贵而已。此坊是给土包子暴发户玩乐的,在所有画舫中也只不过是最低一级。明歌咏这样说,岂不是在暗讽他只是个暴发户吗?
“明公子不仅嘴巴漏风,眼神还不好,倒是心肠越来越软了,都能和乞丐同食一桌了。”韦玉山反讽道。
“你这黑痣丑八怪,骂谁是乞丐呢!”明公子还没说话,帕雅却站了起来,吃剩的骨头劈头盖脸就砸向韦玉山。
韦玉山平生最恨人说他黑痣,如今被戳到痛处,还被乞丐用骨头砸头,更是怒不可遏,气得直接握拳喊道:“给我捉住这小乞丐!”
家仆们一掀衣服下摆,各个腰间都绑着短刀,蹭蹭蹭一阵拔刀声,倒也声势吓人。
明公子有些慌了,他人手不够,又不能在新朋友面前丢脸,只得强撑脚步,硬着头皮骂道:“干什么!想在我的场子对我的人动手?”
“你的人没有教养,我就代替你管管她!动手!”韦玉山大喊道。
家谱们一拥而上,帕雅却依然坐怀不乱,朝修竹贼兮兮地眨了眨眼。
小和尚无奈叹口气,走到明公子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明公子有些疑惑,不知这不起眼的小和尚要做什么。
“哦,原来还是个和尚。”韦玉山气笑了,“明公子果然有善心。”
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佛礼。夜叉棒摆在角落,如今也来不及取了。家谱们恶狠狠挥舞着短刀一窝蜂涌了上来,瞬间就将小和尚包围。
然而下一刻,便看见一个人影惨叫着飞了出去,撞倒了板凳。家仆们一愣神,只觉得手中一空,低头一看,已被缴了械。
小和尚以衣摆将短刀全部收敛,而后一抖衣襟,一柄短刀腾空,小和尚以肘代拳,将飞刀击出。飞刀在空中调了个头,刀柄打在一人脑袋上,后者闷哼一声,便软到在地。
噗噗噗,接连不断地刀柄飞掷,很快,家仆们通通倒在了地上。小和尚又行一佛礼,回到帕雅身边,安静吃菜。
韦玉山和明公子都呆住了,望着满地家仆不知所措。还是韦玉山先反应过来,脸色青红不定。
“你敢打我的人!”韦玉山气得跳脚,“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的人!我要、我要弄死你!”
明公子心里偷笑,骂道:“别嘴上说啊,人就坐在那里呢,有胆子你倒是去啊!”
韦玉山自然不敢接话。他恨恨地踢了一脚脚边的家仆,骂道:“窝囊废!”
接着,他又抬起头,冷冷地说:“明歌咏,这事咱俩没完!你给我等着!”他说完,带着姑娘灰溜溜地逃走了。
明公子回过头去,看见楚月啼三人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撞了大运,遇到三个高人了。
他拍拍手掌,笑道:“这么高兴的事,都愣着干什么,乐师拨弦,舞女跳舞啊!”
乐声响起,明公子哈哈大笑,回到座前,直接捧起碗,对着三人举杯:“多谢三位帮我赶跑了韦玉山这个王八蛋,这碗酒,我敬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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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情。”帕雅家中大姐一样,揽过明歌咏的肩膀,“你是我古兰格日的圣徒,本教主肯定不能让你受委屈了!”
这顿饭越吃越高兴,明歌咏道:“我看三位一身风尘,不如我邀请三位去我家画舫上游玩一番,算是为三位接风洗尘如何?”
帕雅一口答应下来,楚月啼却想起阿蒲临别前的话,出声提醒道:“阿蒲姑娘要我们等在白柳楼,等他们前来呢。”
帕雅一听,也冷静下来。正有些苦恼间,忽然见到一楼管事喘着粗气,一路跑到七层,见到楚月啼大喜过望,说道:“敢问可是楚公子?”
“是。”
管事道:“星图军有位兵爷要小人告知楚公子,星图军忽有急事,已被全体征召,今日不能来见诸位,还请诸位先寻个地方歇息,等明日再来白柳楼相聚。”
“来不了了?”帕雅笑了起来,“那刚好啊,我们今天就去画舫玩,游大船!”
明公子也拍掌笑道:“那就走吧。”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天边红云翻滚,不久便要日落。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少了许多,却仍旧一派繁华气息。楚月啼走在街上,不知怎么,又突然想起莫州小城来。想起第一次和巧织相遇,也是在这样一条大街上。
帕雅吃饱喝足,像一只灵巧的鸟儿飞来飞去,凡是见到有趣的小玩意儿,明公子都微笑着买下。只是可怜了修竹,两只手已经提不过来了。
街头有个卖拨浪鼓的小贩吸引了帕雅的注意。她立刻又跑了过去,却没想到撞到了一个巡街的士兵。那士兵巡了一天街,正身心俱疲,如今被人冲撞,不耐烦地骂了几句。
帕雅又是心高气傲的主,两人便吵得不可开交。可帕雅伶牙俐齿,士兵根本不是对手,气不过了,便计上心头,掏出自己的手铐,强行要把帕雅抓回去。
众人赶到帕雅身边,士兵说道:“我看你形迹可疑,跟我回去一趟!”
明公子道:“这位兵爷,抓人也要讲证据,不知这位姑娘如何形迹可疑?”
那士兵一见身边忽然多了好几个人,心里也有点虚了,却仍然兀自强撑,从怀中摸出一副画像,展开在众人眼前,说道:“我看她跟画像里的疑犯眉眼有几分相似。”
明公子看了一眼,便哈哈大笑:“兵爷莫不是喝醉了酒?画中人虽然和这位姑娘有几分相似,但明显不是少女,年龄比这位姑娘可要大上许多啊。”
士兵支支吾吾道:“画像……画像也只是画师听人复述所画,谁知道疑犯究竟长什么样子?总之,我要把她带回去!”
见沟通无效,明公子有些不悦,他把自己腰包举起,晃了晃,清脆的银两响声立刻让士兵睁大双眼,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兵爷看到什么了?”明公子笑道。
士兵嘿嘿一笑,“没看到,倒是听到了好东西的声音。”
“哦——”明公子装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把手伸进了腰包里,然而取出的并不是银子,而是一块纯金小牌。
“兵爷拿好了。”明公子笑盈盈地把牌子递过去。
士兵终于忍不住大笑,一把拿过牌子,放在眼前看了两眼,却忽然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画、画舫……您、您是……明……”士兵吓得失魂落魄,立刻弯腰恭敬举起牌子,递还到明公子手中。
“哼,仗着自己身份,敢在大街上随意抓人,你一个小小的士兵却好大的威风啊!”
士兵抖如筛糠,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话来。明公子嫌恶地踢了一脚,骂道:“还不快滚!”
士兵哆哆嗦嗦逃远了,明公子叹了口气:“士兵要都是这个德性,大烈又怎能不亡?”
“哇,小明你还关心国家大事啊。”帕雅说道,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冲突,开心地像是一个看热闹的路人。
“倒也不是关心。”明公子苦笑道,“我家是太平生意,国家若是乱了,还有谁来照顾我们呢?怕是到时候,我们倒要先饿死了。”
踌躇一会儿,明公子又笑了起来:“大烈亡国之前,享乐一天算一天。走走走,去画舫!”
明公子和帕雅有说有笑,楚月啼却有些在意刚才的小争端。那副画像……他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不仅仅是像帕雅,而且有点像……
巧织。
也许只是巧合吧。楚月啼看了帕雅一眼,她和巧织长得也有点像,时不时漂亮的女孩子都长这幅模样?
不过那人不可能是巧织就是了,巧织现在应该还在莫州小城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呢。
正思考间,忽听得明公子笑道:“诸位,到了。”
楚月啼抬起头,见满目灯笼璀璨照耀如星,大湖一望无际似海,画舫鳞次栉比如城。船上歌舞不息,游人如织。
忽听得“嗖嗖”声响,画舫上空炸开数朵烟花,将天际绚烂。再望向水面,烟花倒影随水面翻起皱褶,天水相连,五颜六色,满目斑斓。
明公子一拍脑袋,说道:“怎么给忘了,今天是选花魁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