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歌咏

战马飞驰，只花费一半时间便已到了城门口。戍守城门的兵卒见到如此多军人，纷纷拿起武器堵住城门。

阿蒲端坐马上，朝城里望了一眼，大街上的人流比起出发时少了许多，显得有些萧瑟，时不时便有一两个士兵从街边走过。

老汤主动交了令牌，无需多言，兵卒便放了行。阿荷驾马至姐姐身边，忧心忡忡说道：“姐姐……城里情况越来越紧急了。”

阿蒲点头，沉思片刻后，转头对楚月啼三人笑道：“三位先去城里白柳楼休息，我们先安顿好人马，再来和你们相叙。”

阿蒲使了个眼色，老汤便机灵地率先一步下马，走到阿蒲身边搀扶她下来。阿蒲将马上一个包袱解开，从里面取出不少银钱，交到帕雅手中。

“这些钱你们先用着。”帕雅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阿蒲笑了笑，又对楚月啼说：“你有星图的腰牌，拿给白柳楼的管事看，他们不会怠慢你们的。”

楚月啼点头道谢，阿蒲回礼后，便又在老汤搀扶下上了马，急匆匆离开了。

“城里情况紧急……”楚月啼喃喃自语，朝四周多看了两眼。大街上确实不少士兵巡街，时不时便揪过某人一番盘查。他们三人一路风尘，形迹可疑，要不是跟着星图军一起，恐怕早被当成可疑人士抓起来了。

“楚月啼，想什么呢！快走啊，吃饭去！”帕雅的声音从街角传来，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这小丫头已经溜出老远了。

楚月啼无奈地摇头，快步跟上。

帕雅似乎来过柳愿城，对白柳楼的位置很是熟悉。她带着楚月啼二人在大街上穿行，看见街边贩卖小玩意儿的摊子，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因为饥饿，她也只是看了看，便又迈起步子，飞一般跑远了。

白柳楼壮观宏伟，楚月啼忍不住发出赞叹。和小小的莫州城相比，此地才真能显现出大烈富饶繁华。

刚刚踏入楼内，便有一管事笑脸盈盈走了过来。纵然三人满身灰尘，依然恭敬接待。

帕雅抢过楚月啼的腰牌，炫耀地晃了晃。管事立刻神情严肃，直接将三人领到了四楼，安排靠窗雅座，送了小菜美酒。

一楼管事服侍好三人，便走到四楼管事身边小声私语，而后回了一楼。四楼管事也满脸笑容，走到三人身边。

“三位有什么吩咐的？”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都上一份！”帕雅瞪着眼睛，盯着正在擦筷子的楚月啼。

管事被小女孩儿神态逗笑，忍不住捂住嘴。

“你笑什么！还不快去啊！”帕雅又瞪他。

“好好好。”管事道，“三位稍等。”

那管事吩咐厨房速度快些，亲自端起菜盘走了过来，然而从三楼的楼梯处突然冒冒失失闯出一少年，撞到了管事的身上，噼里啪啦，盘子碎了一地。

“抱歉抱歉。”那少年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到管事怀中，而后继续奔向楼上。

“站住！”帕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到嘴的菜在眼前被人打翻了，她气鼓鼓地嘟着嘴，双手叉腰，大声喊道，“你给我站住！赔我的菜！”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双眼发直。帕雅虽然满脸土色，但双眼灵动如水波翻涌。少年识人无数，一眼便看穿，那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他停下脚步，露出歉意笑容。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敢问小姐要如何赔偿？”

“哼。你赔我的菜。两倍，不，我要十倍！”帕雅恶狠狠地说道，但那副小孩子的天真劲儿又惹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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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想了想，笑了起来：“不如这样，我请三位上楼，我们去七楼如何？这白柳楼越往上，菜品愈加不俗，到了七层之上，皆是玉盘珍馐。莫说小姐要赔十倍，光是一盘，就已经是百倍价格了。”

帕雅听得愣愣的，很久后才反应过来，拍手笑道：“那走啊！”

她拉过修竹衣袖，冲上楼梯，少年人一笑，也跟着上去。楚月啼叹一口气，喝掉杯中酒也站了起来。

那四楼管事此刻却主动凑到楚月啼身边，有些忧虑：“公子，那位少爷名叫明歌咏，可不是好惹的主啊。他父亲是柳愿商会的十大商之一的画舫楼主。您那位姑娘大大咧咧，万一惹怒了明公子，他要迁怒到咱们白柳楼，那可就……”

“画舫楼主？”楚月啼疑惑道。

“便是湖上的青楼。”管事道，“明楼主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因此与大人们交情极好，您可千万要管住您那小姑娘，别让她惹怒了明公子。”

“知道了。”楚月啼略微一点头，帕雅在楼上催促道：“楚月啼，快上来啊！”

“楚公子……”管事苦着脸，又求一遍。

楚月啼只得拍拍他的手，走上楼去。

七层已被明歌咏包了场，小桌被全部除去，换成一张大圆桌。七八个轻纱舞女扭动曼妙腰肢，翩翩起舞。乐师们坐在墙角，吹拉弹唱，身前备有糕点美食。

大圆桌上早已备好食物，帕雅撕下一条乳猪腿，啃得油光满面。

唉，楚月啼叹口气，方才才答应管事管住帕雅，现在就看见帕雅如此失礼。楚月啼望了明歌咏一眼，见对方眼神全凝在帕雅脸上，一手托腮，满脸宠意，便知道对方没有生气。

楚月啼走了过去，听到明歌咏问道：“那古兰格日，也算我一个，行吗，教主大人？”

帕雅一听大喜过望，油腻腻的小手直接拍在明歌咏名贵的宜山之上，咧咧嘴开心笑道：“没问题，封你做大护法！”

楚月啼心里一紧，立刻小跑过去，训斥一句：“帕雅，手！”转身赔罪道：“明公子……”

明歌咏摆摆手：“无妨无妨。教主大人算是为我赐福了。”

帕雅又嘻嘻笑起来：“对，我这是在用神油给你赐福。大护法你真聪明。”

“哈哈哈。”明歌咏又爽朗一笑。他为楚月啼斟了一杯酒，举杯道：“来，楚兄弟，敬你一杯。”

二人碰杯，明歌咏一口饮尽。酒气入喉，明歌咏的话少了很多。一番观察，他大概明白了三人的关系。帕雅虽然天真可爱，可是这个楚月啼似乎更加神秘，他不由对楚月啼有了更多好奇。

他见三人打扮，心中思忖三人身份，按理说不能上到白柳楼四层，于是询问起来。

楚月啼也不隐瞒，以明歌咏身份，轻易就能查出来。他将星图军腰牌摆在桌上，说道：“和星图军有些渊源。”

明歌咏怔住片刻，随即笑道：“我见楚兄弟气度不凡，果然不是普通人。”

明歌咏存了结交的心思，于是又劝楚月啼饮酒，楚月啼虽然未醉，但渐渐被勾起往日回忆，望着眼前舞女发呆，觉得每一个人都长得和巧织好像……

巧织，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明歌咏见他出神，于是笑道：“楚兄弟看上了哪一个？”

楚月啼摇头。

“楚兄弟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幽兰画舫上清白姑娘。看上便直说，莫要有后顾之忧。”

“木头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一旁胡吃海塞的帕雅忽然说道，“他平常都不……我……”塞满了食物的嘴含混不清。

明歌咏脸色白了，往旁边挪了半个屁股。

楚月啼无奈皱眉，摇头道：“明公子，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明歌咏这才脸色舒展，又和楚月啼碰了一杯。

二人相谈甚欢。管事将明公子形容成一个借着权势作威作福的纨绔公子，如今真正相处下来，却觉得他平易近人，和蔼大方。楚月啼也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酒喝半酣间，忽然从楼梯处传来不和谐的声音。乐师们猛地拢住琴弦，收住了声。没了音乐，舞女们也不跳了，纷纷回头望向楼梯。

六楼管事苦恼道：“玉山公子，今日真的不便，改日白柳楼亲自给您摆宴赔罪，分毫不收。”

“分毫不收？”一个年轻公子扯着嗓门叫道，“我韦玉山缺你那点钱！？你白柳楼能有今天的地位，还不是我们十大商一手扶持的，你给我让开！”

只听“哎呦”一声，楼梯上传来砰砰砰的声音，那管事直接被玉山公子推倒在地，沿着楼梯一路滚落。

楚月啼见到楼梯口慢慢走上来一个年轻公子。那公子打扮浮夸，嘴角生有一粒不大不小的黑痣。身后一众家仆，各个气焰嚣张，冷眼旁观管事滚下楼梯，没有一人伸手相救。

玉山公子身边站着一个白脸姑娘，容貌娇媚，眉眼如丝，贴着玉山公子嗲声嗲气。玉山公子也不客气，大手搂住姑娘的腰，把她往身边靠紧。

上至七层，满眼舞女让玉山公子嘴角一扯，笑道：“我当管事的为什么要拦着我呢，想不到明公子今天也在七楼设宴。”

他拨开舞女走到桌边，望了望楚月啼三人，尤其是吃的满脸油光的帕雅，不禁大声笑道：“明公子这是善心泛滥，拿白柳楼招待乞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