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抽签

项空山曲起一根手指，在酒葫芦上敲了敲，闷闷的回响。他淡淡地说：“空了。”

阿妮出去打酒，项空山忽地走到楚月啼身边坐下。

“我问你，你要大神蛊做什么？”

楚月啼看了看项空山，低下了头：“救我自己。”

“那我们一样，都是为了救人。”项空山笑了，笑声却像是痛苦的呜咽，“我们是必有一战了。”

阿妮打了酒回到帐里，微微怔住。两个男人虽然看似亲密地靠在一起，可气氛却剑拔弩张，压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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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来了。”她打破帐子里的寂静，将酒递到项空山手中。

项空山道了声谢，又坐了回去。

“你是御术士啊。”项空山说，“你可是天之宠儿，得了什么大病，竟然要用大神蛊？”

楚月啼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项空山也就不再多问了，他自顾自说道：“我需要大神蛊，我婆娘比你的病严重多了。你还能跑能跳，她只剩一缕残魂寄托在妖丹里了。”

“我一定要救活她。”项空山握紧了拳头，目光直视楚月啼，“我知道你昨天打败了那怪物，你实力很强。但我也绝不能输。”

“我也不会退让的。”楚月啼默默地说，“我也想活下去，真得很想。”

阿妮突然插嘴：“不是有两枚大神蛊吗，你们一人一枚，不就行了？”

项空山和楚月啼同时看向她，又同时笑起来。楚月啼把阿妮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下，温柔地对她说：“大蛊会毕竟是巫民的大蛊会，你以为巫民们真得会让中原人夺走全部的大神蛊吗？”

项空山接着楚月啼的话，继续说道：“不光是巫民不同意，就连高高在上的大神也不会同意。”

阿妮愣住了，她天真的以为，世界上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现实往往是残忍的，没有双赢，只有胜负。

“那……那你们一定要打？”她犹豫着问。两个人的实力她是清楚的，他们开打，肯定不会轻易分出胜负。

两个人同时点头。

项空山冲着楚月啼挥了挥手，有些疲倦：“你们走吧，我累了。”

楚月啼走出大帐的时候，还能看见项空山一边喝酒，一边抱着长枪。他轻轻说着什么，又哭又笑。

出了帐子，便看见大长老乞干元龙伫立在一旁，默默抽着烟袋，望着霓霞湖袅袅的烟气发呆。

阿妮走了过去。大长老回过头，盯着楚月啼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问道：“怎么样？”

“不碍事。”楚月啼勉强对他笑了笑，“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下午的比试，我可能力不从心了。”

大长老点点头，扯下了自己的腰间的木牌：“我这里还有十八块，部族里的其他年轻人受了伤，参战不了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干脆都给你吧。”

楚月啼不再多说，接过了木牌。这样，他就有四十二块了。阿妮也想把自己的选票交给楚月啼，但楚月啼并没要。

“你没受伤，还是参加吧。”

本次大蛊会确实出了太多意外。缄默的第一轮攻击，就让在场许多巫民受了伤。他们不能再比赛，大多也都将选票交给了部族中还能一战的选手。

这样算下来，其实真正还有余力的，也不足一百人了。幸存下来的人，手上的选票一般都少不到哪里去，再和别人比试一轮，赢家的选票就更多了。

到了傍晚统计的时候，只剩下四十多个人还留在场上，拥有选票最多的人，赫然正是方木鱼，拥有一百二十三票。

前三十强很快排出来了，排在前面的人选票极多，排在后面的选票极少。他们本来都是些技术差劲，一直避战的人，却没想到因为缄默的一场大闹，侥幸成为了三十强。

令人惊喜的是，阿妮刚刚好，排在了第三十的位置上，拥有六枚选票。

至此，明日参加竞技赛的人选，也都确定了。大蛊会哄哄闹闹的选拔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深夜的时候，楚月啼还是老样子，找了一处隐蔽的岸边休息。今晚许多人没有睡着，三三两两聚在岸边，或是讨论战术，或是畅想胜利。

脚步声轻轻在楚月啼背后响起。

“是谁！”他猛地转过头，木刀上已经燃起一缕火苗。

来者被吓得尖叫，却是娇滴滴的女声。乞活绿红着脸，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我、我、我……我只是看这里比较安静，才过来的。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了。”她低下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局促地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是你啊……”楚月啼收了刀，“抱歉。有些敏感。”

乞活绿抬起头，露出笑容：“你的伤……没事了？”她兴奋地说道：“你打退那个怪人的时候，我真是吓死了！还好你把他打败了。”

“嗯……”楚月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爷爷说，你是一个御术士。”乞活绿站在那儿，有些好奇，“御术士是不是特别厉害，比我们的蛊术还要厉害？”

“你坐过来吧。”楚月啼微微让出一点空地，拍了拍灰。

乞活绿坐了过去，歪着头，憧憬地看着他。

“乞蛮的长枪男人，项空山，他也是一个御术士。乞云的木刀青年将愁眠，他也是。算上我，我一共也只见过三个御术士。你问我厉不厉害，我只能说不知道了。”

“哇！”乞活绿捂住了嘴，“那你们也太厉害了。爷爷说，这一届就数你们三个最厉害。”

夜色慢慢深了，天空中的星辰闪烁。乞活绿有些冷，双臂抱住双腿，她把头垫在胳膊上，轻轻地数着：“一……二……三……”

“你在数什么？”

“数星星啊。”乞活绿看着远处的天空，星辰倒映在她的眼中，跨越了千万年的光芒在那一瞬被定格。

“我从小就住在寨子里，连其他寨子都没去过。晚上无聊的时候我就数星星。”她侧过头，“你这么厉害，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我了解的并不比你多。”楚月啼如实回答。他忽然想起，在乞干的寨子中，出发前夕，阿妮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我听乞干的大长老说，巫民的祭祀是一辈子不能出寨子的。”

“嗯。”乞活绿低沉着应了一声，“我现在还是小祭祀。等大蛊会结束以后，我回到寨子里就要正式接任了。到时候，就再也出不来了。”

“一辈子困在寨子中？”楚月啼愕然。

“大家需要祭祀。这是大神定下的规矩。”乞活绿虽然这样说，可是话语中的失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原来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另一个清脆的女声。阿妮在楚月啼和乞活绿的背后各轻轻拍了一下。她不由分说，挤到了两人中间坐下。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阿妮表情怪异，在乞活绿脸上摸了一把，“你脸好红。被楚月啼的火烧到了？”

“哪有！”乞活绿娇嗔一声，身子转过一边。

阿妮咯咯地笑起来：“好啦好啦，逗你的。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她又对楚月啼说：“楚月啼，你弄小兔子给她看！”

“什么兔子？”乞活绿立刻就被吸引过来。

“你看着吧。”阿妮神秘笑笑。

楚月啼掏出了木刀，在刀尖上燃起小小的火苗，火光中，一只火红的小兔开始奔跑。

“啊！”乞活绿叫起来，“我记得，你打败那个怪人，就是用的这一招。”

“这一招吗……”楚月啼陷入了沉思。面对缄默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凝聚足够的火焰了，用光全身力气，也只弄出一朵微弱的小火苗。他下意识将火苗变成飞鸟的形状，攻击狂灵，却没想到效果惊人。

黑水怪人被打倒前，曾说过一句话：“你怎么可能拥有灵。”

这个灵，究竟是什么？

阿妮冻得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楚月啼收回了心思，站了起来。

“夜深了，还是回去吧。明天都还要参加比赛呢。”

两个女孩都笑起来，对于能够参加大蛊会，她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阿妮似乎也不觉得冷了，脸蛋通红，和乞活绿边说边笑，朝着营地走去。

楚月啼看着她们在乞干部族的帐篷前分了手。阿妮一蹦一跳走了回来，小脸乐开了花。

“怎么那么高兴？”楚月啼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着问。

“阿绿说，乞活大长老说了，明天的比赛是分开的。你们中原人和中原人比，我们巫民和巫民比。我就不怕遇到你们了。”

楚月啼目光一沉。果然如同预料的一样，隐州人并不会白白将两枚大神蛊拱手相让。这样的安排，至少能保证巫民们可以获得一枚。

项空山、方木鱼的影子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有一丝担忧，不免想到，如果比赛输了，会是怎样的结果。

“你怕了？”阿妮说。楚月啼看向她，发现她挤着眼睛，满脸狡黠。

楚月啼被逗笑了，摇了摇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