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孙乾

雷默儿无精打采地擦着货架上的青瓷，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他实在有些累了。

“叔，你说孙叔会回来吗？”雷默儿看着满店的古玩，睹物思人。在雷默儿的记忆中，这个面容可怖的男人，早已经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了。

“要相信成何将军。”雷海说道。说完之后，自己却叹了口气。事情过去好几天了，就连他也不太相信孙乾能够回来了。

古玩店的门被推开，门上的小铃铛清脆一响。雷海习惯性迎接道：“欢迎客官，请随意看看……”

话说到一半，雷海闭上了嘴。那让常人敬而远之的身形，不是孙乾，又是谁？

“孙叔！”雷默儿大喊一声，放下手中瓷器，扑进了孙乾的怀里。

“老孙，你没事吧……”雷海虽然沉稳，说话的语气也略略颤抖。

孙乾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却让叔侄俩都放下心来。

见孙乾面露疲惫，雷海知道他这些天一定是吃了不少苦。立刻将他搀回自己房内，忙前忙后的照顾他。

雷海拧干毛巾上的水，为孙乾擦脸。这个面容可怖的怪物，一生遭受的磨难实在太多了。雷海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果说可以交换的话，他宁愿自己变成孙乾的模样，也要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孙乾两眼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雷海收拾好脸盆，坐在了床边。他将雷默儿在密林中救人的事情说给孙乾听。

“默儿也长大了啊。”孙乾转过头，看着窗户，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有些晃眼。孙乾闭上了眼睛。

“小荷如今也有这么大了吧。”

“小荷？”雷海望了孙乾一眼。那是孙乾的女儿孙又荷的小名。自从老婆偷情被撞见之后，她就带着女儿离开了这座莫州小城。如今孙乾又提起她，显然是触动了伤心往事。

雷海至今仍然记得，小荷被母亲带走的时候，望着孙乾的目光冷漠又恐惧，头也不回离开的画面。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恐怕是天底下最痛苦的惩罚。

雷海将手放在孙乾的肩膀上，对着他笑了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还有默儿呢，他可是一直把你当父亲看待。”

孙乾闭着眼笑了笑，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雷海心中叹息，说道：“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转身就要离开，手臂却被孙乾一把抓住。雷海回过头，看见孙乾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他只好重新坐了下来，静静等待孙乾开口。

“我被关押的地方，在雷云山的一个洞里。”孙乾道。

“雷云山？”雷海吃惊，那地方靠近隐州，隐州的毒虫毒蛇也会出现在山上。孙乾被关在那里，滋味肯定不好受。

“苦了你了。”雷海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孙乾摇了摇头，将雷海拉到耳边，小声说道：“那洞不是天然洞，而是人工凿成的。那洞里有些不寻常。”

“不寻常？”雷海疑惑。

“我去过那洞的最深处，我好歹也是多少年的寻宝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堵用土封的墙。墙后头肯定有什么东西。”

“你当真？不会看走眼吗？”雷海问道。

“你这话说的，是不相信我吗？”孙乾笑了笑，随后又有些失落：“没出事之前……我可是这莫州第一的寻宝人。”

雷海沉吟片刻，他已经相信了孙乾的话。确实，在没有出事之前，整个莫州乃至整个寻宝届，都知道孙乾这么一个人物。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还被人叫做“土行孙”，因为他最拿手的就是找穴挖洞。和土有关的东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看看？”雷海摸了摸下巴：“那地方既然是关押你的地方，会不会还有人把手？”

“不，你放心。”孙乾道：“抓我的那群人是随便找了个能藏人的地方。因此，他们绝对看不出那洞里的门道。”

“既然这样……”雷海被说服了，他打算去洞里一探究竟。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看看。”

“对了！”孙乾看着雷海的脸，短暂沉默之后，开口道：“把默儿也带上吧。让这孩子多历练历练。”

雷海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孙乾的房间。虽然满脸疲惫，但孙乾却没有休息，他痴痴地望着窗外的阳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外面忽然刮起大风，一朵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太阳。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孙乾合上了眼。

第二天清晨，雷海和雷默儿已经整装待发。孙乾拖着身子，执意要为他们送行。雷海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路上小心。”孙乾朝两人挥了挥手。

“孙叔，等我们从山上回来，给你带个大宝贝！”雷默儿天真地喊了一声，也没有想过会不会被同行听到。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星图军的成何带人找了过来。他已经听小六说起被关押的一些经历，但为了不漏下一点细节，他还是亲自来到了古玩店外，想问问孙乾是否还记得什么。

今日古玩店没有营业。成何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奇怪了，雷家叔侄不在家照顾孙乾，出去做事可以理解，但是这孙乾呢，怎么也不在店里？

又敲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回应。这时候，隔壁的小店内探出了一个脑袋。

“将军，别敲啦。店里没人！”

成何走过去，笑着问道：“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一大早，雷家那两叔侄就离开了。孙老板还给他们送行，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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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那孙老板呢？”成何道：“他怎么也不在？”

“他啊。”那人转了转眼珠，颇为疑惑的说道：“他也真是奇怪。刚刚才回来，也不好好休息。雷家叔侄两人走后没多久，他也一瘸一拐地出门了。”

“前后脚离开？”成何不解。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们有没有说，去了什么地方？”

“我记得雷家那个年轻人说是什么山什么山的，可能是去了那里吧。”那人说道：“将军，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哦？”成何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了三个字“雷云山”。那里正是小六告诉他的，关押他们的地方。雷家叔侄如果没有猜错，八九不离十就是去了那里了。

正在思索，耳畔传来几声底气不足的声音。

“将军……”

成何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

“将军，您问完了能不能让各位兵大哥挪个地方，小店要开门做生意了。”那人小声赔笑着。

成何回头一看，自己带出来的士兵各个神情严肃，着装统一。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样的一行人确实影响了店家做生意了。

成何笑了笑，道了声“抱歉”，带着星图军离开了。

“走，我们去雷云山。”成何吩咐道。他越想越奇怪，一个刚刚逃离魔窟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兄弟和侄子回去，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着迷？

快要出城的时候，成何恰好遇到了刚出大营的左洛复和楚月啼两人。成何将发生的事情一并告知，两人二话没说也一同加入，毕竟是在密林中同生共死过的人啊。出了事，怎么能置之不理。

其实楚月啼本来是要去街上的。昨天说好帮巧织拎东西，结果却出了意外。今天要帮巧织带面粉回去，不过事有轻重缓急，面粉，就等回来再买吧。

星图军出了城。如此壮大的声势当然也不可能瞒得过布满眼线的端木巡，更不用说世子了。

得知消息后的世子立刻来了兴趣。他早就知道，成何是奉二皇子的命令来到边陲小城的，如今他们终于第一次带队出城，想必正是为了二皇子的任务。

他立刻命令端木巡，派出手下跟随，一有消息及时汇报。同时，也派出了缄默，趁着星图军大营空虚，去偷取传说中的天机图。

而除此之外，在城中喝了几天花酒的白小爷，也终于被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的黑色小鸟儿吓醒了酒。伞匠有了新的任务。

一时之间，暗流涌动，各方人马齐齐奔向雷云山。这座向来就热热闹闹的大山，势必将要更加热闹。只是不知道这场轰轰烈烈的闹事过后，又会以什么样惨淡的结局收场。

处在漩涡中心的雷家叔侄二人还不知道将要发生的大事。他们憧憬着洞内的宝藏，做起了瞬间暴富的美梦。叔叔还算沉稳，雷默儿却有些飘乎所以了。密林中的经历，使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份感觉慢慢发酵，已经由自信，酿成了自负。

他甚至抱着踏青的心态来参与这一次的行动，天真的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如他所愿。

这是少年人的病，只能由血来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