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观海楼

“端木巡要请我去观海楼？”成何皱眉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左洛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这狗贼怕不是又要陷害我们！将军，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提刀去宰了他！”

成何不语，默默思考了一会。

“小六和那位孙乾至今下落不明。既然端木巡要请我，我就借此机会，逼问出他们的下落。”

左洛复一听这话，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陪着将军你一起去，要是端木巡敢耍花招，我就一刀劈了他！”

“不。”成何摆手，“这次你不要去。你脾气暴躁，万一端木巡真的故意惹事，我怕你容易中计。”成何沉吟片刻，将目光看向了楚月啼：“这次，还是让楚兄弟跟着我。楚兄弟足智多谋，能看出端木巡的猫腻。”

左洛复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拍大腿，痛心道：“都怪我弄丢了自己的腰牌，现在连将军都嫌弃我了！”

成何笑了一声，拍了拍左洛复：“你这激将法用的也太拙劣了，总之，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大营里。来这里这么多天，出了许多事情，兄弟们的操练都有些懈怠了，你就给我练练他们。”

“这感情好。”左洛复哈哈大笑：“这比去看那端木巡可有意思多了。”

“既然如此，就回去休息吧。”

“等一下……”楚月啼忽然说道：“明天，我能不能不去。”

成何疑惑道：“怎么了，楚兄弟？”

楚月啼低着头，站了起来，对着两人伸出了手。他将袖子卷起，众人这才发现，楚月啼的手臂上，一条条青绿的纹路浮现在手臂上。

“我的经络已经部分木化了。”楚月啼淡淡说道：“我估计时日无多了。我想去陪陪巧织姑娘。”

成何看着楚月啼的手臂，有些无语。这么多天了，看楚月啼生龙活虎的样子，他都快要忘了木化病这回事了。如今再次看见楚月啼的身体，他有些愧疚，却又无能为力。

“既然这样，楚兄弟你就不要去了。”成何柔声道：“二皇子应该已经收到了我送去的信鸽，这几天信鸽就会回来。二皇子会有解决办法的。”

“嗯。”楚月啼点了点头，离开了。

“唉……”成何叹息，“一个天赋异禀的御术士啊，怎么会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楚月啼就出了军营，进了莫州城内，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却感觉格外寂寞。他始终是不属于这里的。不要说认识的人了，他甚至连一段完整的记忆都没有。人们来来往往，嬉笑怒骂，整条街道，却只有他一个人不存在。

“哎呀！”一个女孩子被楚月啼撞倒，吃痛地叫了一声。楚月啼回过神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又是巧织。

“你是故意的吧！两次都来撞我，还都在同一个地方！”巧织拍拍衣服的灰尘，站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到街上来了？你腿好些了吗？”

“再好的腿也被你撞瘸了！”巧织瞪了楚月啼一眼。

“我正要去找你。”楚月啼说。

“你……”巧织望了望四周，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天天都来啊。”

楚月啼的脑中闪过一段回忆，说道：“毕竟是我不小心撞了你。”

巧织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家里没面粉了，你陪我一起。”

“为什么？”楚月啼傻乎乎地问道。

“当然是帮我扛面粉啊！”

“可是，店家一般都会送的吧。”

“你这个笨蛋！”巧织羞红了脸，骂道：“总之，你就陪着我，帮我提东西。”

“哦。”楚月啼乖乖点了点头。

走在巧织的身边，楚月啼觉得原来整个世界并没有拒绝他。他从记忆的碎片中，找到了一条缝隙，跌跌撞撞撞到了巧织的怀里。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却觉得格外安心。哪怕是巧织发脾气时候的样子，也依然让他充满安全感。

“你好像有许多心事。”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观海楼旁，看着青山如海般层峦叠嶂，巧织说道。

“我只是在想，我的心事是什么。”楚月啼伸出了手，对着青山晃了晃，眼神落寞：“我的脑海中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吗？”通过这么多天的交流，巧织早已了解一些关于楚月啼的事情。

楚月啼摇了摇头，看着山川良久发呆，他有点羡慕那一棵棵大树了。无忧无虑，每天只需要享受阳光和水分就好。不会烦恼自己是谁，也不需要为他人烦恼。

有太阳，它就笑，有微风，它就摇。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幸福吧。

“其实你总来找我，是因为我和那个阿玛依长得很像吧。”巧织转过头，看着楚月啼的脸。

“你很像年轻的阿玛依。”楚月啼也转过了头，看着巧织的眼睛。巧织看着那一双狼一般冷幽幽的眸子，心底不知滋味。

他其实才不是一只狼，只是用冷酷的外表隔绝外面的世界来保护自己。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仍然只是一个需要阿玛依牵着手的小孩子。

巧织忽然开了口，说道：“楚月啼，我们是朋友了吗。”

“当然。”楚月啼道：“你是我醒来后，第一个真正愿意结交的朋友。”

巧织有些动情，张开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其实……我身上也有秘密……”巧织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什么？”楚月啼眨了眨眼，盯着她的黑发。他第一次注意到，巧织的头顶，有一个很可爱的左旋。

“我……其实……不是……”巧织吞吞吐吐，很小声地说着什么。

楚月啼很仔细地听着，等待着巧织的下文。可就在这时，一旁的观海楼里却发出阵阵的巨响，一群人尖叫着冲了出来。

“端木巡！别再来这一套！”成何的声音洪亮震天，伴随着一张食桌飞出了观海楼。

楚月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担心成何出事，楚月啼回头抱住巧织，带着她快速离开了这里。

“楚月啼……”楚月啼刚把巧织放下，巧织就要开口，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这里危险，有什么话等我去你家再说。我先去看看成何将军。”楚月啼道：“你赶紧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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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织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楚月啼脚下发力，速度骤然提升，转眼就来到了观海楼二楼。

成何背对着门的方向，楚月啼看见他剧烈抖动的肩膀，显然气得不轻。端木巡脸色有些惶恐，靠着二楼的栏杆，脚步一步步向后退去。

端木巡记忆中，成何很少会如此暴怒。这使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几年前被成何赶出星图军的那一天。

天门星成何，巨龙之首，星图军的领袖。成何在那一天展现出的真正杀气，让任何质疑成何实力的人乖乖闭上了嘴。纵使自己的叔叔端木清化，也被成何肆无忌惮毫不收敛的杀气逼迫。成何为了那个被他奸杀的平民女子，连帝师都不放在眼里。

成何一字一句地宣判端木巡的命运，端木巡只能如同蝼蚁，匍匐在地。

回过神来的时候，脚底已经踩在了栏杆的边缘。端木巡无路可退，深吸一口气，陪笑道：“将军，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哪里去了。端木巡可以用叔叔的名字来发誓！”

“哼！不是你还能有谁？端木巡，别跟我说王彪一家不是你杀的。”

端木巡心中思索一番。世子早就知道了真相，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强撑着一口气，答道：“确实，王彪一家是我杀的！小六和孙乾也是我派人使了手段，让他们作伪证的！”

成何一听，再也不能忍耐。一拍桌子，桌子立刻四分五裂。成何脚下连点，木板弓箭一般朝着端木巡射去。

啪啪啪。三片木板牢牢钉死再端木巡身后的墙体中，将端木巡的脑袋夹在里面。木头碎渣划破了他的耳朵，鲜血顺着脸颊流淌，端木巡却一动不敢动。

“成何将军……请您相信我……”端木巡几乎就要尿了，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指向上方：“我用我们端木家发誓，我真的没有绑架那两个人。他们自从下了公堂，就消失不见了。将军，真的不是我干的。”

端木巡说到这里，脑中也在思考这件事。不是自己，更不可能是星图军，那么还能有谁会做这件事？

几乎不用思考，端木巡的脑中立刻冒出一个人来——

“世……”

端木巡紧张地捂住了嘴。面对成何，他有可能活，供出世子，必死无疑。

“是谁？”成何快步上前，一拳打在木板上，扯着端木巡的头发，将他拖出来，按在身边的桌子上。

“是……”端木巡冷汗流个不停，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替死鬼。

“是暴熊！是暴熊！应该是他！”端木巡叫道：“他是我的手下，那几天他鬼鬼祟祟的，总是背着我不知干什么。”

“他人呢！”成何巨大的手掌用力压住端木巡的脑袋，几乎要把他脑袋挤爆。

“他跑了！我也在派人找他！”

“将军，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相信我啊！”端木巡头疼欲裂，快要昏过去。

成何看着端木巡的丑态，心中的怒火怎么也无法熄灭。即便端木巡说的是真话，他也有一掌灭了端木巡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巡终于感觉压制自己的力量变轻了一些，他吸了一大口气，扶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抓住桌子的边缘不让自己倒下去。

“我留你一条命，你带我去找这个暴熊。”成何的杀意慢慢收敛，逐渐变成了楚月啼认识的那个温和从容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