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男子伸了伸懒腰,忽然回过头看着雷默儿躲藏的大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朋友快醒了,我先走了。这地方邪门,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说完这些,粉衣男子纵身一跃,跳上一颗冷杉,消失不见了。雷默儿吓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敢探出头来。
地上的楚月啼果然如粉衣男子所说,幽幽醒了过来。雷默儿将备用的衣物给楚月啼换上,两人相互搀扶,慢慢前行。
楚月啼醒来后一言不发,雷默儿自然不敢多问。他只是个跟着叔叔讨生活的最底层百姓,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只希望能够尽早回到叔叔身边。
不多时,两人察觉眼前的浓雾似乎有些变淡。雷默儿心中一喜,这是回到了树林边缘的特征。他拉着楚月啼脚步加快,朝着大雾稀薄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两人真的踏出大雾的那一刻,雷默儿愣住了。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他们出发的地方,而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树林。这里的冷杉更加高大,各个都比以前见过的粗上几圈,显然树龄更加古老。纵然是针状的树叶,太过繁茂的情况下,竟也遮蔽了天日,只有几缕细小的光线侥幸射了进来。
雷默儿心中发怵,不详的感觉笼罩心头。他听老人们说起过,这片冷杉林的中心埋藏着宝藏,但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如今他们误打误撞来到这地方,也不知是福是祸。
“楚大哥,我们回去吧。”雷默儿看着周围,声音都有些颤抖。
听到雷默儿的声音,楚月啼才回过神来。他刚才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记忆,他捋清了一些东西,虽然更多的,仍是破碎的画面。
楚月啼闻到一丝血腥味,他将手臂从雷默儿的肩头拿下,蹲下身子,仔细搜索起来。他看见某棵大树上,有几道可怖的爪痕,鲜血顺着爪痕被大树吸收染红,有几道细丝挂在树皮之上。
见到那些细丝,雷默儿捂住嘴小声呜咽。楚月啼也认出来了,那是出发前,寻宝人们准备的东西。
“留一线”。如果没记错的话,雷海就是这么叫它的。
“楚大哥,我叔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雷默儿看着树上的爪痕,不住地打摆子。
楚月啼摇了摇头:“我进树林看一看,你就待在这里。”
“不!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楚月啼点了点头,也不再劝他,反正在哪里都可能遇到危险。
两个人走进树林,地上虽然昏暗,可勉强能够辨认出血滴。这些血顺着某个方向,一路延伸。
雷默儿安慰自己,见到血迹,起码说明自己的叔叔还活着,还在拼命逃跑。
可是追踪了一段路之后,楚月啼发现,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了。受伤的人大出血了。照这个流血速度,就算现在救到了人,估计也很难撑到走出树林了。
雷默儿可能也发现了这件事,他已经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边跟着楚月啼的脚步,一边不断用袖子抹眼睛。
两人的脚步加快,楚月啼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正一点点浮现,像是水中一个个按捺不住的气泡,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也快要冲出来了。
“再快一点!”楚月啼压低声音说道。他掏出自己的木刀,刀上泛起一丝红光,雷默儿忽然感到有些灼热。
还没来得及多想,不远处忽然听到一声猛兽的巨大咆哮。紧接着,又传来另一个怒吼声。
“左洛复!”楚月啼惊道。
“快,我们赶紧去!”楚月啼拉起雷默儿的手,速度陡然间上升。雷默儿只觉得自己两脚已经腾空,整个人被楚月啼拖着往前飞。
短短时间,两人便穿过一棵棵碍人的大树,在一片矮灌木前停了下来。拨开树叶,便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左洛复浑身是血,上衣破烂不堪,到处都有被利爪撕扯的伤痕。他正满嘴鲜血,两只手掌抵着另外两只毛茸茸的巨掌。
跟他对掌的,是一只比人还高,双眼血红的巨大人熊。
左洛复嘴中发出的低吼和人熊如出一辙,两个庞然大物厮杀在一起,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也叫人胆寒心惊。
“叔叔!”雷默儿忽然叫了一声,他看见左洛复身后,自己的叔叔捂着肚子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雷默儿飞奔过去,楚月啼浑身一痛,竟然没能及时拉住雷默儿。
“身体……撑不住了。”楚月啼倒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雷默儿离开。
“别过来!”左洛复大喊一声,不过迟了。
人熊突然看到另一个人出现,熊掌往后一松,脱离了左洛复的范围,四肢着地冲向雷默儿。
不知道左洛复和雷海做了什么,眼前这只巨大的熊出奇地暴怒,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它就冲到了雷默儿的身前,阴影盖住了雷默儿,他被吓得走不动路,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巨熊咆哮一声,还有肉屑镶嵌的爪子重重挥下……
鲜血四溢。雷默儿感到脸上温热,他睁开眼,看见左洛复挡在身前,熊爪深深刺入左洛复的左侧肩头,滚烫的血一滴滴打在雷默儿的脸上。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左洛复怒吼道。
雷默儿如梦方醒,忙不迭冲向自己的叔叔。
见雷默儿暂时安全,左洛复松了一口气。巨熊拔出自己的爪子,又是一阵血液飞溅。左洛复脸色苍白,痛楚却让他的气势越来越惊人。
大熊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竟然低吼着慢慢后撤。左洛复看了一眼自己左肩的血洞,慢慢将脸转向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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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用仅存的一只右臂指着巨熊,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老子这些年一直在星图军,过得太安逸了。”他扭了扭脖子。
“成何将军也叫我收敛脾气。”右手握拳,咔蹦爆响。
“可是,人的脾气哪能那么容易就改?”左洛复吐出一口血水。
“老子就是暴脾气,老子就是想杀人。”他吸了一口气,鲜血从额头滴到眼睛里,染红双眸。
“现在,畜生。老子很不爽。老子要杀了你,要活吃了你。”他怪笑一声:“熊掌可是好东西。”
那大熊开始局促不安,终于不堪忍受,冲了上来。
“畜生,死之前,记住老子的名字!”左洛复举起右拳,暴怒着狂冲而上。
“吾乃——”
“总贇府观星殿星图军近卫,周天七百二十三星之六——”
“怒杀星——御二三——巨熊之爪!”
汹汹的拳风万均不可匹敌,那只巨熊忽然瞳孔一收,它从那只比自己小的多的拳头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拳头狠狠砸在熊眼之上,眼球破裂,汁水四溢。
“畜生,这是你欠老子的!”左洛复疯狂大笑,拳头一下比一下凶狠砸在熊脑袋上。
瞎了一只眼的巨熊终于怕了。它转身就要逃跑,陷入疯狂的左洛复却揪住它的皮毛,两脚陷入土中,硬生生拉住了巨熊。
“老子可是说了!要活吃了你!”左洛复张开大嘴,牙齿混合着鲜血狠狠撕咬巨熊的血肉。
那大熊也吓坏了。拼命扭动身子,想把左洛复甩开。可它越是挣扎,左洛复就越疯狂。巨熊叫,左洛复比它更疯狂的叫。一口口肉,让巨熊体力流逝,一滴滴血,叫巨熊哀嚎低迷。
就在这寂静的密林之中,人与兽,猎人与猎物,角色互换。
鲜血快要流光的时候,暴怒的飨宴终于要迎来终结,左洛复一口吐出嘴中的血肉,看着巨熊光秃秃的手骨,露出森森的可怕笑容。
他已经接近了极限,扣住巨熊的手指一松,从巨熊的身上跌落。巨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哀嚎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雷默儿很久之后才敢站起来,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倒下了,就剩他一个人。无边的恐惧将要完完全全吞噬掉他。
往日里,他还有叔叔可以依靠,可以指导。可是现在,叔叔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他又能依靠谁呢?
雷默儿不禁害怕起来,他甚至忍不住想,假如叔叔死了呢?从今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不会的。叔叔不会死的。”雷默儿捂住耳朵,可是不断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也许是要带叔叔走的死神。
“默儿,我不想死。”
他忽然听到叔叔的声音,可叔叔仍旧昏迷不醒。
“对!叔叔不想死,我要救他!”雷默儿颤抖说道。
“叔叔说过,有一种药草可是止血。是什么来着……是什么……”
“对,是蝴蝶草!”雷默儿狂喜叫出声来。
“叔叔,不要死,我去找蝴蝶草!”
雷默儿抹一把眼泪,朝密林深处冲去。
“这小子倒也不算是完全孬种。”某棵大树之上,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粉衣男子倚着树枝,看着雷默儿远去的背影。
“左副将倒还真有点本事,光凭一只手就能干掉一只熊。”粉衣男子说道:“看在你这么厉害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你吧。”
“不过最令我吃惊的,倒还是你……”粉衣男子抓着树皮,慢慢滑落的过程中将目光看向楚月啼:“刚刚恢复了点体力,就有那么恐怖的速度,而且还拖着一个人。”
“你的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