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夜朝像是听懂了一样愣了一下,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到了她流血的手腕上,所有的举动都停了下来,只盯着她手腕上的血往下流,流到了他的手背上。
长空顺势就将他掌心里的小刀夺了下来。
夜朝反应过来慌忙要睁开都郡的手,却被都郡牢牢抓着,一用力按在了背后的墙壁上。
“去请许太医过来。”都郡将他两只手全擒了住,押在他的胸前,将他抵在墙壁上不许他动,目光也没从他身上移开。
长空忙应是,当即退了出去请许太医。
寂静的内室里,只有夜朝闷闷的喘气声,他还是拼命挣扎,想要脱离开都郡。
但都郡换了身体后力气比寻常男子要大许多,制服如今的他绰绰有余,她单手就能扣着他的双手令他抽脱不出来,她抬起受伤的手腕凑到他脸前给他看,对他道:“你看看,你看看你都给我割流血了,你还动?你知不知道很疼的?”
她又拉起他血淋淋的手问他:“你自己不疼吗?拿刀拿刀刃,你是真傻了吗?”
他的手看起来比她严重多了,两三根手指上全是血和被刀刃割开的口子,她看的都肉疼,忍不住嘟囔道:“脑子烧傻了,疼不疼你自己也不知道了?”
“别动。”她扣住他还想挣扎的手,干脆盘腿坐在床上,就坐在他脸前,膝盖压着他乱动的膝盖,凑近了盯着低声对他道:“我还能害你不成?我就是为了救你来的,不然我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嫁进来替你对付谢家,受这些窝囊气?”
系统忍不住道:“您也没受啥气……”
“我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个人敢大声对我说说话?”她登时就反驳,对夜朝道:“我刚认的舅父也不要了,义无反顾的嫁进来,还是因为怕你昏迷不醒,谢家欺负你吗?你还不领情,醒来就给我一刀,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都郡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被她流的血给唬住了,看着她流了一胳膊的血渐渐不动,也不挣扎了。
只闷不吭声的靠墙坐着,一双深绿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
都郡莫名其妙有些成就感,“你听懂了是不是?这才对嘛,我是为你好,乖乖坐着不要动,让许太医替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她刚说完,长空就带着许太医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两个人才一进内室,安静下来的夜朝突然警惕的再次反抗起来,这一次反抗的更激烈,激烈到都郡快觉得他的手腕要被她攥断了,他反应激烈的低头要去咬她抓着他的手背。
都郡立刻道:“你要咬我吗?”
他挨近她手背突然被她问的停了下来,没有去咬她,一口咬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都郡惊的忙叫许太医和长空退到内室的帘子外,松开他被攥的通红的手腕,改成伸手将他搂了住,不迭声的叫他:“我松开你,我松开你夜朝,你别这样……”
他埋在她怀里,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都郡抱着他,两个人身上全出了汗,他好瘦,瘦的她可以触摸到他的脊骨,他在她怀里细微的抖着,贴在她怀里的额头滚烫滚烫,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难过起来。
她特别特别希望他在装傻,哪怕是在骗她也行,不然他太惨太惨了……他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吃到过一点甜头,过一天好日子。
甚至……他做冥帝的时候有开心过吗?
“对不起……”她抱着他,跟着他一起喘息,哑声道:“我不该强迫你,我不强迫你了……”
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的惊恐和警惕,他是真的在怕,在抗拒对吗?
许太医在帘子外叹了口气道:“夫人,王爷如今反应太激烈了,他似乎谁也不认识了,警惕所有人,不能硬来,只怕硬来会刺激到王爷,暂时先让王爷熟悉起来,再做诊断的好。”
又安慰她道:“不过夫人不必太过着急和担心,也许这只是王爷暂时的反应,调养几日说不定就自己好了。”
他如今也只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直接断言王爷就是烧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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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一点点安静下来,许太医和长空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王爷急促的呼吸一点点稳定下来,情绪似乎平复了下来。
王妃在里面说:“许太医你将处理伤口的东西放在帘子外,王爷的手还在流血,我先替他止血将伤口包扎上。”
许太医忙应了一声,将身上的药箱放下去,把需要用的东西全掏了出来,放在了帘子内的一个椅子上,人没敢进去。
“夫人可懂得如何处理伤口?”许太医不放心的问。
“我学过一点。”她答道。
长空看着帘子内的人影轻轻晃动,心里又急又说不上来的愧疚,轻声道:“夫人也替自己包扎一下的好。”
其实新夫人……人不坏,也是真心在待爷,他真不该放那男人进卧房冒犯夫人……
内室里,都郡等到夜朝平静下来才松开了他,刚想下床去取那些药来,衣袍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了住。
她顿了一下,对上夜朝那双眼睛,他的鬓发被汗水浸湿,额头青紫那一块格外明显,眼眶微微发红的看着她,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衣袍。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不撒手。
都郡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记起来她,但她确切的知道,他开始信任她了,他如今似乎只信任她。
“我不走。”都郡心软的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抬手朝放东西的椅子指了指,“我就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你受伤了,需要把伤口处理一下。”
他还是不撒手。
都郡想了想,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腕指了指说:“我也受伤了,非常痛,我需要把那些东西拿过来包扎伤口,才能好。”
他这次才看向了椅子上的那堆东西,手指却还是抓着她。
“不然你和我一块过去?”都郡试探性的问他,由他牵着她的衣袍,慢慢站起来,瞧见他犹犹豫豫的动了一下,跟着她往前挪了挪,紧紧拉着她的衣袍跟她一起下了榻。
都郡看到他双脚站在地上的瞬间,惊的眨了眨眼,从他细细的脚踝看到他的脸,“你不是双腿受了重伤不能走路吗?”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站在那里紧紧拉着她的衣袍,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帘子外偷看的许太医和长空也震惊了。
许太医是震惊,王爷高烧发病之后怎么还能把受伤的腿给烧好了?
长空震惊的是,爷可能是真的烧傻了……连装残废也忘记了,先前爷在战场上是伤了腿,但伤好了之后就能行走了,只是爷故意继续装着变成废人,回来调查谢家。
这件事连圣上也不知,可如今,爷竟然当着新夫人的面不记得装了,那只有一个可能——爷真的病傻、烧糊涂,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心沉的像是坠入了冰窟,爷成了这样,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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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都郡看到夜朝行动自如的跟着她,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之前的残废是装的吧?也是为了让谢家有机可乘,除掉谢家?
她总觉得这里面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夜朝想除掉谢家有更多的办法,没必要装残废,他是不是还为了别的目的?
可如今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看起来像是……真傻了,所以忘记继续装残废了。
都郡叹了口气,他又高又瘦,拉着她衣袍跟随她,她走一步,他也跟一步,绝不多走。
像一个……警惕的野生动物,在让她排雷一样……
都郡连同椅子一起拖到了榻边,和他肩并肩坐在榻上,想为他先止血处理伤口,他却警惕的将受伤的手背到了身后。
都郡只好先让他看着自己处理伤口,一步一步的告诉他,这个不疼,这个是安全的,这个没问题。
等为自己处理好伤口之后才再次对他伸手,“现在轮到你了,把手伸出来。”
他盯着她朝他伸开的掌心,迟疑了一小会儿,慢慢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放在了她掌心里。
“乖。”都郡满意的摸了摸他的脸,以示夸奖。
他被摸的痒痒,缩了缩肩膀,见她小心翼翼的拿湿帕子将他手上的血一点点的擦掉,边擦边轻声跟他说:“会有一点点疼,我会非常非常小心,如果真疼了你就稍微忍一忍……”
他的视线胶着在她的脸上,一直在看着她。
都郡感觉自己的脸快要被看穿了,忍不住伸手将他的脸扒拉了过去,扭向另一边,“别老看我,看的我怪紧张的。”
他眨了眨眼,竟然乖乖的没有将脸转回来。
这么听话?
都郡自己都惊了,他好像越来越听她的话了?
他的三根指头割伤了,都郡小心翼翼弄了半天才将他的伤口上好药,包扎好,嘱咐他不要动自己的右手,就这么放着。
然后将他的脸扭过来,看了看他额角上的淤青,叹气道:“你可真舍得撞,一会儿让翠娥煮个鸡蛋过来我替你揉揉。”
他面向着她,又眨了眨眼,慢慢的伸手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干嘛?”都郡抓住了他的手,看见他手背上蹭上了一点点血迹,她脸划伤了??
她忙扭头对着镜子看了看,原来只是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血,他一直盯着她看,就是因为她脸上有脏东西?
他还以为他被她的美貌看痴了……
外面翠娥也醒了,被长空拉着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翠娥惊魂未定的偷偷往内室里瞧,小声问她,伤的重不重?
“不重,已经包扎好了。”都郡在里面回答她,又让她和长空拿两身干净的衣服和床褥过来。
现在她和夜朝,以及这张床都脏乱的仿佛厮杀了一场。
等长空取了衣服放在屏风上,她将小心谨慎的夜朝牵去了屏风后,让翠娥进内室去收拾。
她发现,现在夜朝知道牵着她,跟她在一起,就不会反应那么激烈,会安安静静的一步一步跟着她,守着她。
但他还是不许其他人靠近。
她没有办法,站在屏风后拿着夜朝的衣服问他,“你会自己穿吗?”
夜朝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也不说话。
都郡怀疑他是不是也烧哑巴了。
“那你会自己脱衣服吗?”都郡又问他,然后向他示范,“像我这样。”她叫自己外面的裙衫要脱掉。(审核员,女主是在教傻子男主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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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伸手拽住了她滑到肩膀下的衣领,又给她拽了回去。
“……”都郡无语的看着他,怎么烧傻了人还变纯情了?
“我们现在要换衣服。”都郡对他说:“脱掉脏衣服,换上新衣服,听得懂吗?”
最后都郡只能退步,里衣里裤不换,只换外面的衣衫,他才算松开手,跟着她学着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又把新衣服穿上去。
他学的倒是快,只是手受伤了不好系衣带。
都郡低着头替他系衣带,又环住他的腰想将腰带替他系好,刚环住他的腰,他就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她。
抱的她一愣,反应过来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以为她是要抱他吗?
都郡忍不住笑着抬头看他,他那张漂亮苍白的脸蛋上没有半点表情,冷冷僵僵的看着她,她竟有些不忍心说不是抱他。
那就抱一下吧。
光是换衣服就好半天,等都郡把他牵出来,看见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亮了起来。
这一夜竟然这样折腾了过去。
她又把夜朝带回了内室,吩咐长空将那个叫玉郎的男子先捆了关在柴房里,等她有空了再好好审他。
她折腾了一夜又累又困,歪在榻上用鸡蛋替夜朝揉了一会儿额头就困的撑不住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有人总是轻轻的摸她的脸,摸了一次,隔一会儿又摸了摸……烦的她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那人就轻轻的摸她的头发。
好生烦人。
她没怎么睡好,再醒来是被热醒的。
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她被晃的睁开眼半天才看清,先看见了坐在床上,她脸边的夜朝。
他手里还拿着那枚她塞给他的鸡蛋,坐在她睡前的那个位置上,歪着头在看她。
将她吓了一跳,忙坐起来,“你……没有睡觉?”
他该不会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她睡觉吧?
他依旧不回答她,却伸手将他手里拿着的鸡蛋放回了都郡的手掌里,让她握着鸡蛋,拉着她的手又放回了他的额头。
都郡愣了一下,“你想让我替你继续揉?”
他看着她,还不说话。
都郡就将手收了回来,“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你要回答我。”她想看看他到底还会不会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你继续揉,如果你想,就回答想。”都郡捏着鸡蛋对他说:“如果你不回答,就是不想。”
都郡再次问他,“你想不想?”
他看着她,轻轻皱了一下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鸡蛋上。
都郡正等着他回答,外面翠娥轻声说:“夫人醒了吗?陆大人来了,今日是您三朝回门的日子,陆大人一早来接您回府,等候您好半天了。”
统帅来了?
都郡忙回头看向外室,“舅父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在哪儿?你怎么不早叫我啊。”
她听见院子里,陆泽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不着急,你多睡一会儿也好,我可以再等等你。”
竟然在院子里等她吗?
都郡慌忙要下床出去,夜朝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想。”
都郡惊讶的回头看他,他依旧皱着眉头看着她,抿着嘴唇又重复了一遍,“想。”
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