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的事定了下来,阿吞在第二天上朝议事之后就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如今都郡已不是都家人,他直接与陆泽“商议”,将婚事提前到了三日之后。
当天,满京都传遍了闲安王半死不活,圣上下旨让都骊冲喜的事,那些本就看不惯都骊的夫人小姐无不拍手称快的,喜闻乐见的说三道四,就等着看都骊要不要跳湖自杀。
之前都骊可是说了,宁愿跳湖自杀也不要嫁给闲安王,如今不但要嫁,还提前那么多,繁文缛节全省去的直接冲喜了。
那闲安王现今就是个剩下半口气儿的活死人,都骊给他冲喜不就是守活寡,估摸着嫁不了几日就要做新寡妇了。
以都骊那等跋扈的性子她能愿意?
先前看不顺都骊被陆大人认亲的那群人,更是正中下怀,谁说陆大人宠她了?若是真宠都骊,陆大人能答应给活死人冲喜这件事?
陆大人可是当朝首辅,圣上的宠臣,他若是不答应这件事,圣上也未必会为难他,为难陆家,可听说陆大人压根没有抗拒,直接就应下了,可见陆大人也只是为了亡姐才巴巴的把人找回来,但心里也不是真在意都骊。
大家伸长了脖子都在等着看都骊的笑话,看她会如何闹,看她会落个怎样凄凉的下场。
可等了一日又一日,都骊非但没闹,还每日出入各大首饰行、脂粉铺子,坐在陆大人的马车里招摇过市,两日的时间几乎把京中有名的铺子买了个遍,整日里一车一车的往陆府送她买的东西。
听人说,她欢天喜地的半点不快也没有,陆大人也请了三日的假,整天陪着她逛铺子买东西,那架势仿佛要将整个京都全搬回陆家给她添进嫁妆里一样。
非但如此,连宫里也三车四车的赏赐东西给都骊,说是圣上和太后替过世的老太傅尽份心意。
京中看热闹的人便又说,这是圣上和太后在给陆家,给都骊施压,所以都骊才装作欢天喜地的不敢闹,平时不是那么跋扈吗?现如今她还不是乖乖从命了?
毕竟谁也不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快要咽气的活死人,闲安王的状况连拜堂也做不到,谁能欢天喜地的出嫁?
京中也只有都灵婉一个人心知肚明,闲安王非但不会死,还会在日后成为帝王,将他的一切奉献给当初在他昏迷时嫁给他陪伴他的“妻子”,她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契机,才成为了夜朝的白月光。
她很清楚都骊这个女配已经和上一世不同了,都骊一定知道闲安王的剧情,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阻止她嫁给闲安王,自己上赶着给闲安王冲喜。
都骊现在心里有一定高兴的很,都骊一定很得意终于从她手中抢走了夜朝。
可就算都骊能嫁给夜朝,剧情也未必会如上一世她的经历的一样,她才是女主,而且都骊已经得罪了谢家,在闲安王府不会好过的。
都灵婉唯一庆幸的是,都骊离开了陆府,离开了陆泽,都骊一旦嫁进闲安王府忙着应付谢家,就没有功夫再接近陆泽、圣上了。
都灵婉坐在房中听着母亲心寒的在说,养都骊十几年,如今她要成亲了来知会也不知会,真是白养一场。
她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上,笑着安抚了母亲两句,将做好的新鞋拿在手里看了看,都骊那样的脾气进了闲安王府只怕也不知怎么照顾夜朝,上一世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夜朝几天几夜,她花的心思,都骊怎么比得了。
“做的真好。”曹青笑着看她手中的鞋子,既欣慰也心酸,拉着她的手道:“如今你已回了侯府,这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就不要做了,仔细伤眼睛。”
她笑着说:“是给九哥做的,下人做的不细致。”她一定要亲手做,才能叫九哥明白她的用心。
“九哥在府中吗?”她问曹青,“我想让他试一下。”
“他昨日就被圣上派出京办差事了,这些日子都回不来。”曹青惊讶的道:“他没同你说吗?”
都灵婉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昨个儿我不在府中,许是错过了九哥。”
她慢慢将鞋子放回了桌子上。
曹青又和她说:“闲安王府如今没个主事的人,听说原本是谢家出面来操办这场婚事,但不知为何圣上又派了宫里的掌事嬷嬷来协助陆大人亲自操办,硬是没叫谢家人插手,谢家的大夫人气的整日在说没见过这样的,婚事全由亲家来办……”
她叹了口气,“谢家可不是好相与的,骊儿那等脾气嫁进去,只怕有的闹了。”
都灵婉听到圣上和陆泽,抬起了眼,圣上特意派了他的人来协助陆大人替都骊操办婚事吗?
这是……怕谢家操办婚事,会故意让都骊难堪吗?
会是这样吗?还是圣上为着闲安王是功臣,才体恤闲安王不想让谢家掺和进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她总觉得圣上也格外在意都骊……
是她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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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陆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一面替都骊准备嫁妆,一面要操办婚事的事宜,都骊的祖父祖母也忙着替都骊添嫁妆,老两口好容易找回了孙女,恨不能将嫁妆添了又添,总觉着孙女吃苦了,怎么弥补也不够。
都郡本以为单单是陆泽和圣上给的嫁妆就够多了,谁知道还有祖父祖母添的一份,都骊的“母亲”陆清颜原本的嫁妆,祖父祖母也一块带了回来,归还给陆家,给都骊。
陆清颜当年可是风光大嫁,她是老太傅的嫡女,她的嫁妆丰厚到令都郡惊叹。
都郡光是看到陆泽给她的嫁妆单子就咂舌不已,那么厚厚的一叠,她大致看了一遍,觉得这辈子夜朝就算不醒,她也能吃香的喝辣的,招摇过市的做个小富婆。
她现在好有钱啊。
陆泽又和她说了成亲当日的流程,她怕热,那嫁衣又厚重的要人命,陆泽就将能省去的环节全部省去了,只要她坐花轿到闲安王府拜堂就行。
都郡边听边点头,又问:“拜堂这个环节能省了吗?反正夜朝也没醒,总不能真找一只鸡代替他跟我拜堂吧?”
陆泽笑了,“原本谢家提议让谢明安的儿子代替夜朝拜堂,被我拒绝了,掌事嬷嬷的意思是让喜娘扶着你,拜一拜夜朝的父母的牌位,走个过场就好。”
都郡点了点头,也好,到底是成亲,过场还得走一下。
她有些心不在焉,又问了一次陆泽,她九哥明日真不回来看她成亲?
陆泽也不太清楚九尾的打算,他只知道是九尾自己请命出城办公的,估摸着是不想看着都郡嫁给夜朝吧。
好吧,都郡不知道九尾是不是生气了,这趟他出城办公,也没有来和她说一声就走了。
她摸了一粒冰镇的杏子吃,来这个世界也几天了,她如今还不知道口器的下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道过来?
都郡对结婚没什么新鲜感,她做演员的时候也演过不少结婚的戏,现在的冲喜跟演戏也差不多,她该吃吃,该睡睡。
翠娥却焦虑紧张的一晚上没睡,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熬到了天微微亮,赶忙将都骊叫了起来,新娘子也天不亮就起来梳妆,等着来迎亲,哪有新娘子临出嫁那天晚上还睡得着!可她的小姐却睡的死活叫不起来,硬是被她扶着坐到梳妆台,眼皮都不带睁的。
翠娥哭笑不得,她的小姐可真是心大的很!
都郡困得很,天都没亮,鸡都没叫,她就得起来梳洗打扮嫁人,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和翠娥摆弄。
好在冲喜仓促又简单,陆泽将能省的全省了,直接等到吉时,他亲自将盖上盖头的都郡搀扶进了花轿里,一路护送着她闲安王府。
都郡趴在花轿里补觉,半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嫁妆引起了京中围观人群的骚动。
陆泽为她造了好大的势,光是嫁妆队伍就绕了好几条长街,看到人眼花,这阵仗让那群先前断言陆泽不怎么待见都骊的人,拼命找理由,说陆泽是为了陆家的脸面,也为了圣上的脸面,毕竟是圣上亲自指婚,总不能太寒酸了。
便是连圣上亲自去了闲安王府,她们也说闲安王是大功臣,圣上是给闲安王脸面,又说如今再风光,嫁进去不是照样守活寡?能风光几日。
都郡压根什么也没听着,她一心盼着快点结束,好让她换身舒服凉快的衣服,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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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程在好热和好困之间,盖着盖头,被人前来送去的进了闲安王府的门,嫁给了昏迷不醒的闲安王。
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有印象的只有陆泽送她上花轿,喜娘被她下花轿,喜娘让她拜夜朝父母的牌位。
然后就被送入洞房了。
没有宾客,也没有炮竹,闲安王还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半点也不像是办喜事的样子。
只有卧房门外被贴上囍字,挂上红灯笼,简单的布置了一下。
都郡被翠娥和喜娘扶进喜房里,闻到房间里的药材味,她听说夜朝昨天退烧了,只是人还没醒,太医也无法判定他能不能醒过来。
太医还在闲安王府里,如今站在院子里,说了一声恭喜都郡的话,又禁不住暗自叹了口气,他没敢跟圣上说实话,闲安王高烧两日才退,现在又迟迟没有转醒,只怕……命保住了,可人给烧坏了,他说不准是一直会昏迷不醒,还是醒了之后会有后遗症。
他就怕……把脑子烧坏,人烧傻了,那好好的一个姑娘这辈子可就毁了。
他听见房间里喜娘强颜欢笑的说:“王爷还没有醒,就由这位伺候王爷的小哥持着王爷的手,协助王爷将王妃的盖头掀了吧……”
他又叹了口气,房中传来都骊的声音:“我自己掀吧,不用那么麻烦。”
喜娘低低“啊?”了一声。
房间里,都郡已将盖头扯了下去,拿在手里,总算是可以透口气了,她瞧见守在床边夜朝的随从,他似乎日夜守着,寸步不离,那她和夜朝睡觉他也不走?
那随从倒是换了一身比较喜庆的衣服,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喜娘有些无措,新娘子自己将盖头掀了……就掀了吧,那接下来的合卺酒、结发……还要不要继续了?
“行了,亲就算结完了。”都郡自己摆摆手,将盖头丢在了桌子上,对翠娥说:“包个大红包给喜娘,辛苦她了。还有府中的下人也全赏,别忘了许太医,日后还要辛苦他呢。”
“是。”翠娥早就准备着了,新婚之日讨个吉利,必然少不了给红包,她将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喜娘,再三谢过她,又去外面给了许太医一份额外大的红包。
喜娘欢天喜地说了几句吉利话,捧着红包退出了新房。
房里就只剩下,新郎新娘和山一样的随从。
都郡坐到榻边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夜朝,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是不烫了。
那随从鹰一样盯着她的手。
她将手收回来,抬头对他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随从答道:“属下长空。”
“长空?”都郡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想起鹰击长空来,很不古代的名字啊,“好名字,谁为你取的?”
“回夫人,是爷为属下取的。”长空看了一眼榻上的夜朝。
“我夫君取的啊,取的不错。”都郡叫的无比顺口。
翠娥从外面进来,低声回禀说吩咐她们的人去打赏了。
都郡从翠娥手里拉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锦囊,抬手丢给了长空。
长空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新夫人说:“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你沾个喜气。”
锦囊里硬邦邦的,是银子?这是赏他的?
“夫人,属下不能收。”他伸手要交换给都郡,他不能收除了爷之外,任何人的赏赐。
都郡已起身,扶着翠娥说:“一包干果而已,你也不能收?你们爷对你管教这么严?”
长空一愣,低头看着手中鼓鼓囊囊的锦囊,这里面是干果?他用手指捏了捏,果然一捏就咔吧碎了。
“讨个吉利而已,你们爷不会怪罪你的。”都郡对他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夜朝的亲信没那么容易讨好,给银子肯定不会收的,只是逗他玩玩。
“好热啊。”都郡扶着翠娥往屏风后去,“先让我把这身衣服换了,太闷热了。”
翠娥忙回头看了一眼那位长空,他、他不出去吗?
只见长空依然站在那里,半点出去的意思也没有,而是在都郡说完之后,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们和屏风。
都郡看了他一眼,她和夜朝睡觉他也不会出去的。
无所谓。
都郡扶着翠娥进屏风后,让翠娥给她拿单薄的裙衫来换上。
翠娥忙小声说:“夫人要在这里换?”她用眼神示意外面的长空。
都郡探了探头扬声问道:“长空,你能出去吗?”
“对不起夫人,没有爷的吩咐,属下不能离开爷的身边。”长空背对着她冷酷的说:“这是爷的命令。”
都郡缩回脑袋,无奈的对翠娥耸耸肩道:“你听见了,这是我夫君的命令,我想我夫君是不会介意的。”
翠娥僵在原地。
外面站着的长空低头拉开了那个鼓鼓囊囊的锦囊,里面是一些莲子、桂圆、花生之类的干果……
他捏开了一个核桃,有些不好意思,他还以为……以为新夫人赏的银子。
背后的屏风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有脚步声走了过来。
“好了,你可以转回来了。”那声音出现在他背后。
“是,夫人。”他忙将干果攥在掌心里,转过了身去,只见新夫人发冠和钗环全摘了,披着黑色的长发,穿着一件薄如蝶翼的绯红裙衫,细细的胳膊都能隔着衫子瞧见。
他慌忙又低下眼去。
新夫人坐在了榻边,忽然对他伸出了手说:“剥一个核桃给我尝尝。”
他愣了一下,不敢抬眼应了一声:“是,夫人。”将掌心里捏开的核桃,剥开了,将核桃仁剔出来,放进了她掌心里。
她只拿了一半丢进嘴里,嚼的又脆又香,然后将剩下的放回他手心里说:“不好吃,你吃了吧。”
他低头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核桃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