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是九尾弯腰就要去水里抱都郡,却被翠娥扑跪在地上抓住了他的双手。
翠娥急的掉眼泪,低声说:“九爷要顾及姑娘的名节啊。”
九尾听的心里恼火,什么狗屁名节,可他又十分清楚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翠娥考虑的没有错,最终那些闲言碎语还是会落在都郡一个人的身上,便是在现在,他的背后那群赶过来看热闹的达官女眷也在低低议论,女儿家家和男人抱在一起也只有都骊做得出来……
九尾气的咬牙,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皇帝。
皇帝立刻心领神会,一回身冷声下令,让众人皆都回宴会去,除了都家的人谁也不准留下。
等众人皆散了,翠娥和一名宫女慌忙将都郡和闲安王从湖中拉了出来。
闲安王呛了水,猛咳了几下昏了过去。
“传太医!”湖边只剩下几个宫人,和都家赶来的人,皇帝也没再顾及,伸手抓过宫人手里捧着的他的披风,直接过去裹在了都郡的身上,低声问她,“冷不冷?伤着了吗?”
湖边站着的都灵婉呆若木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错了,圣上……圣上亲自为都骊披自己的披风?还如此关心?这、这怎么可能,上一世圣上压根没跟都骊说过几次话,见过几回面,圣上要关心也是该关心……昏过去的闲安王吧?
可都骊居然也欣然接受了!
都灵婉看着都骊坦然接受圣上的关心,非但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还对圣上笑了笑,摇摇头说:“不冷,我好好的。”
那可是当今圣上,她连臣女也不自称,就那么答话??
都家的老太太和夫人曹青总算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九尾轻咳了一声,上前将都郡往后拉退了一步,示意皇帝注意分寸,别给都郡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只好收回手,巴巴的望着都郡。
都家老太太和曹青原是被太后娘娘叫去说话了,说了几句就听说都骊出事了,这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瞧见圣上竟然也被惊动了过来,当下又惊又惶恐,上前来先慌忙行礼,又低声喝都骊,“还不跪下向圣上请罪!”
她们只听说都骊和闲安王一起落水了,详细内情并不知,但她们太熟悉都骊的性子了,下意识的以为又是都骊发大小姐脾气,去招惹了闲安王才落的水,所以当下先让都骊向圣上请罪。
都郡听的火上心头,怪不得都骊心寒,从前将她宠的骄纵任性,如今找回亲女儿又觉得试试都骊万般不好,出了事不问青红皂白,全是都骊的错。
“我又没做错事,请什么罪?”都郡冷声道:“是我救了闲安王。”
都郡的话音还没落,都灵婉立刻就替她跪下请罪了,急切的张口就说:“圣上恕罪,阿姐不是故意要推闲安王落水的,是为了救闲安王才失手推了一把闲安王,还请圣上不要怪罪阿姐!”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女主不是就会这点白莲的把戏啊?
都郡刚要反驳,手指被九尾拉了一下,九尾用眼神指了指皇帝。
果不其然,根本不用都郡开口,皇帝就先开了口,“她救了闲安王何罪之有?朕赏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朕又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就降罪的昏君。”
他这样说,让都家人诚惶诚恐,忙又请罪,连都灵婉也被堵的哑声低头请罪,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说:“臣女不是这等意思……”
“先不必说这些。”皇帝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说:“先挪去西暖阁,让太医来给都二姑娘看过再说,这里有风,太冷了。”侧头吩咐身后的宫人,“去取两身干净的衣服来,给闲安王和都家二姑娘。”
宫人刚应是,他又低声补道:“取没穿过来的给都二姑娘。”旁人穿过的他也不愿意让都郡穿。
都家人忙谢恩,只以为是圣上善待定康侯家,才对都骊格外容情。
只有都灵婉一个人心里明白,圣上似乎格外的……关心在意都骊?为什么?就算都骊也是重生,那也不该啊,圣上跟都骊上一世也根本没有交集,这一世也没有见过几面啊。
她心里七上八下跟着一起去了西暖阁。
闲安王被圣上亲自带着去西暖阁旁的侧殿里,换衣服看太医。
都郡要换衣服,皇帝和九尾自然不能跟去,九尾也只好留在闲安王这边,心里却很是不安,只有都老太太、曹青和都灵婉陪着都郡去换衣服,都家人如今已是偏心向着都灵婉了,必然会怪责都郡,没错也会觉得是都郡的错。
皇帝从殿中出来站在了九尾的身侧,低低嘟囔道:“都家人对她不好。”
“恩。”九尾望着西暖阁应了一声,“人心都是偏的,她不是亲生的,都家的亲女儿又被换走吃了十六年的苦,都家人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那就让她进宫来。”他说:“做皇后,做公主随便她选。”
九尾挑了挑眉看向他,低声对他说:“你去跟她商量,她定然不乐意,她啊现在就想嫁给夜朝做王妃。”
皇帝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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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暖阁里。
都郡可不给她们教训她的机会,一踏进暖阁中,她立刻解下皇帝的披风,转身抬手扔在了都灵婉的脸上。
披风的带子甩在都灵婉脸上,打的她生疼,被惊的生生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出殿去。
她身侧的曹青也吓了一跳,慌忙扶住她,一手又去接那要掉到地上的披风,急喝道:“你、你又发什么疯!”这可是圣上的披风,若是叫人看见,那还了得!
“都骊!”老太太也气的连名带姓叫她,忙命自己的丫鬟将暖阁门关上,压低了声音怒道:“这里是宫里!不是都府可以纵着你任性妄为!”
都郡在心里冷笑一声,既然都说她任性妄为,那她就索性照着人设走下去呗。
“你不是很喜欢抢我东西吗?”都郡冷笑着瞧捂着半边脸的都灵婉,“都家里但凡我有的你要抢,我的指婚你也要抢,既然这么喜欢我的东西,那就把这件圣上给我披的披风赏你了。”
都灵婉脸颊被带子抽的辣,被都骊那趾高气扬的语气气的发抖,赏?赏她了?都骊也配!
“你闹够了没有!”曹青哪里看得下去自己的亲女儿被如此奚落,当下黑了脸,扶着都灵婉对都骊道:“你说这些叫什么话!都家的东西本就是她的,这些年都家是把你宠坏了!若不是你亲娘当年偷换走了……”
“好了!”老太太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比曹青还难看,看了一眼暖阁外的宫女,压低声音道:“是要让宫中人皆知道定康侯府的这些丑事吗?这些事回府再说!”她盯着都骊,怒气写在眼睛里。
还不待她开口说话,都郡已经先说:“祖母和母亲也不必训斥我,都家十六年来待我没有话说,这些我心中清楚,我也曾想过好好和灵婉妹妹相处,但这位温良乖顺的好妹妹,在明知道我已经答应了指婚的情况下,偷偷去私会我的指婚夫婿,哭哭啼啼的跪在他跟前说我不愿意嫁给他,求他退掉这门婚事,我实在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安的是什么心。”
她直接将这件事挑明了说,都灵婉那么爱装无辜,让她装去吧。
果然她一说完,曹青和老太太震惊的看向都灵婉,却没有全信她的话,而是问都灵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差别,都骊出了事,老太太和曹青先认为是都骊的错。
都灵婉出了事,她们却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灵婉当即就哭了起来,张口闭口说:阿姐误会了,她是在林子里吹风无意中撞上的闲安王,是他问起这些事,她以为阿姐是不得已才嫁,所以才想替阿姐求一求闲安王……
将所有的锅甩的干干净净,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曹青见亲女儿哭成个泪人,心也软了,抱着都灵婉,对都骊道:“你之前死活不愿意嫁给闲安王,灵婉也是想为你好,替你求情,你即便是不领情也不用说那些难听的话来。”
还说什么?
都郡半句也懒得跟她们多说,在都骊被证实不是她们的亲女儿之后,都骊就是个尴尬的存在,不可能再被信任,偏袒了。
扶着都郡的翠娥却被气的眼眶又红了,张口便说:“夫人只一味护着灵婉小姐,您怎能……”
都郡握了一下她的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让她拿上干净的衣服,转身去了屏风后换衣服。
没什么好说的了。
翠娥替她委屈,小姐刚落了水,连圣上也知道先换衣服别着凉,可夫人她们呢?一来就兴师问罪……这太让人心寒了。
翠娥垂着头站在屏风后,一件件替都郡将湿衣服脱下去。
屏风外,都灵婉还在哭,夫人在哄她,说小姐的不是。
老太太说了一声:“够了。”打断了她们的声音,走到屏风旁来,也开始跟小姐说:“即便是灵婉此事做的不妥当,她也一心为你,并无半点坏心,你方才说的话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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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娥听的心酸透了,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只低着头飞快的替小姐擦干净,穿上干净的里衣,听着老太太在外说小姐如何如何任性,这些年将她如何如何宠坏了……
又怪责小姐不该跳进湖中,如今全京都都会耻笑她,她的名节,定康侯府的声誉全因她一人毁了,一个姑娘的名节比命还重要,如果闲安王不娶她,她就只能出家做姑子去。
翠娥气的手指发抖,脸被人轻轻托了起来,小姐歪着头笑眯眯看她,手指擦在她的眼泪上,比着口型问她:哭什么。
翠娥一下子就更忍不住了,眼泪掉的愈发厉害,她可怜的小姐一出生就被换进侯府,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呢?如今她亲娘死了,老太太和夫人过不去心的坎儿,就越发不喜欢小姐,可是……
可是小姐她也没得选啊。
都郡替她擦了擦眼泪,叹了一口气对她笑,哭什么呀,她有的是人疼。
暖阁外,有宫人敲门,在外道:“都二姑娘换好衣服了吗?换好了就请都二姑娘到海棠水榭,太后娘娘在等着您。”
曹青忙应是。
都郡已经换好了,翠娥又替她重新梳理了头发,这次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将红绸带系在了乌黑的马尾髻上,被老太太她们催促着出了暖和,往海棠水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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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外还聚着一群女眷,水榭内只有太后娘娘、圣上和都家状元公。
都郡一出现,那群女眷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对她指指点点,虽然她们不敢公然议论,但一直在看好戏一般窃窃私语。
都郡哪儿能不知道她们在私语什么,无非是她这个侯府假千金又干出了出格的事,竟然和一个男人一起落水,湿身又搂搂抱抱的被救上来,天啊!这成何体统!她不干净了!她这辈子还有哪个男人敢去!
呸。
都郡趾高气昂的走进了水榭,跟着老太太她们对太后和圣上行了礼,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朝圣上和九哥看过去,他们也在看她。
圣上忍不住先问:“可找太医看过了?”
他身侧的太后笑着替他遮掩道:“哀家听圣上说了,闲安王是大巽朝的功臣,都家二姑娘奋不顾身救了大巽朝的功臣,哀家和圣上都十分担心二姑娘的身体,要找太医好好瞧瞧,没有大碍才好。”
“多谢圣上,多谢太后娘娘,我没什么大碍。”都郡规规矩矩的答道,又问:“只是不知闲安王可还好?他醒了吗?”
太后笑着对她说:“闲安王还没醒,太医在为他瞧了,你不必太过担心。”顿了一下又说:“二姑娘似乎很关切闲安王?之前哀家听说,你好像和闲安王不睦?”
老太太想替都骊遮掩两句。
都郡却直接答道:“之前是有些不睦,只是昨个儿见了闲安王之后,我发现他并非传言中那般可怕,反而十分俊秀,我为人肤浅,便对他心生爱慕之意,所以今日才救他。”
她回答的又坦然又直接。
外面听见的女眷有些惊讶,有些讥笑,哪有姑娘家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向男子表白爱慕之意的?未免太……放浪了。
站在圣上跟前的九尾却挑了挑眉,嘟嘟这是在宣誓主权吗?因为都灵婉屡屡在背后搞那些小动作,所以她干脆直接挑明了,让全京都知道,她非常愿意嫁给闲安王。
真便宜了冥帝那老东西。
“骊儿,圣驾面前不可任性胡言。”老太太低声叫住了她。
正座上的太后倒是被逗乐了,瞧着都骊上下打量她,她换了一身海棠花色的衣衫,束着简单的马尾髻,红缎带像只小蝴蝶一样,她那张小脸被衬得白白嫩嫩,半点没有怯懦之意,真像个灼灼盛放的花朵儿一般。
也不怪圣上对这丫头留意的有些过头,宫里的宫外的闺秀贵女,哪一个也没有这样娇艳的脸蛋和气质,只是她身世太差了一些,不然倒可以留在宫里。
“哀家面前不必拘着她,哀家就喜欢直率的孩子。”太后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到哀家这里来。”
都郡走过去,太后的目光笑着落在她的脸上,仔细瞧了瞧说:“真是比花还娇的一张脸,哀家瞧比状元公和人人赞扬的陆大人,还要更胜一筹。”
太后身侧的皇帝也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这样夸之后,他的脸有些发红,低下头摸起酒杯喝了一口果酒,嘟嘟真的好漂亮,比花还漂亮。
九尾轻笑着行礼道:“太后娘娘玩笑了,微臣心中,天下绝色也比不得微臣的二妹妹。”
都郡听的美滋滋,心飞扬,妲己哥哥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