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被薛三儿打成重伤的时候,我曾经到医院看过他,那时候恰巧这个妇人也在,记得当时我给李虎留下过一笔医疗费,让这个女人很是感激————如今看起来她如此热情的招呼,显然这段往事一直被她记在心里。
“你是……”我看着女人,有些意外。
“我是李虎的老婆,小军师,咱们在医院见过的……”果然她提起了医院的那次见面,只是她对我的称呼已经变得如此特别。
小军师……
这是只有王家道门门徒才会对我如此称呼,可如今却出现在这个女人嘴中。
女人似乎看到了我的疑惑。
“小军师,俺早就是王家道门的门徒啦。说起来,王家道门对俺们家可是恩情不浅咧,俺家男人早就在道门做事,小刀主前些日子见俺们家着实艰难,自己出钱帮俺盘下了这间商店,算是又给俺们家找了条生路,您和小刀主都是大善人,这些俺俺可都忘不了咧……“
女人看着我侃侃而谈,脸上尽是感激的表情。
我听着女人的话,在心里一阵感慨,王家道门既有王洛水这样大宗师的人物,又有金生土一般的富豪,偏偏还有李虎家这种底层人家。
无外乎王家道门作为一方土地可以手眼通天,王家道门的枝枝蔓蔓早已渗入了每一个阶层。
被人当作救世主般夸赞总是有些别扭,我羞涩一笑。
“都是同事,本该互相帮助的。”
我没用王家道门小军师的口吻回应此事。只说和李虎是同事。女人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怪异,一愣,而后勉强一笑。
“小军师心善。心善的人都有好报。”
女人还在谢着我,
“有爆米花吗?”我不想再纠结此事,岔开话题,抬头看着女人身后塞的满满的货柜。
“有有有,刚才小刀主打了电话,这爆米花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女人附身,从柜台下头拿出一袋子爆米花。
王响亮做事果然靠谱。
我要付钱,那个本就憨厚的女人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收,我和她几番推辞,女人险些恼怒起来,我只得摇头作罢,女人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拿着爆米花出了店门,女人还想出门送我,我连连拒绝,不是客气,我是怕白小纤在车里认出这个女人。
我看着这一袋子爆米花,哭笑不得,为了这东西足足奔波一晚上,最后却依然还是用了王家道门的关节。
想来如果白大女神知道爆米花是这般得来的,想必一定又要大为恼火了。
可世间事总是如此奇怪,一袋爆米花,让我尝到了权利的滋味,确实有些美妙,无外乎野心家们会为此而流血拼命。
我拿着爆米花上了车,塞给白小纤,白小纤看着爆米花,眼睛扑簌簌睁着,笑魇如花。
“张一凡,你真伟大。”
白小纤欢呼一声。
哪里是我伟大,分明是王家道门伟大才对,我在心里如此想着。
“吃吧。”
我不动声色一笑,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家商店开门儿的?”白小纤把一粒爆米花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着,脑子也没闲着。
“以前听人说这家商店二十四小时开业,突然想起来的,过来看看,还真有。”
我随口给白小纤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智商总是不够用的,白小纤看着我,甜甜一笑,信了。
天色隐隐见亮,车子调头,我带着白小纤返回明山花园,一路上白小纤的废话特别多,一会儿问我天天上的星星是什么星座,一会儿问我北极星为何在北方,我像百科全书一样回答着白小纤的问题,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整整一袋子爆米花早已被白小纤吃的仅仅剩下几粒碎渣……来边华才。
我发现这变态果然对爆米花是真爱。
我把车停在外头,进了屋子,白小纤一点儿没有困倦的意思,说要去给我准备早饭,我推说休息一会儿,回了自己卧室。
我在疲倦中睡去,而后在疲倦中醒来,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沈桃花急促的敲门声如同噪音一般传来。
“张一凡,再不起床今天去不了杏花村啦……”沈桃花在门外头催促着,我困顿的穿衣起床,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沈桃花的帅脸出现在我面前。
“张一凡,昨晚你们俩干嘛好事儿去了?”我还没说话,他把嘴巴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的问了我一句,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我想着赵大熊昨晚的介绍,这个一枪击毙司马青崖的前省城刑警队队长,果然并不简单。
“没出去啊。”
我不想说爆米花这么丢人的理由,随口装糊涂。
“没出去啊…”
沈桃花怪兮兮看我一眼,怪兮兮一笑,我知道这个谎言搪塞不过这位精明的刑警,没再和他纠缠,把他甩在身后,下了楼。
白小纤备好了早饭,依然是单调而又热量十足的速食早餐。
“张一凡,吃饭。”
白小纤看我一眼,说道,声音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仅仅过了几个小时,白小纤在光天化日下恢复了那张标志性的冷漠面孔。
白大女神总是这样,在生活里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心思,昨晚的小欢愉似乎只是难得的放纵。
沈桃花今天心情不错,抢在我前头坐在餐桌边儿,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大赞着白小纤的手艺,白小不卑不亢的应付着,并未显出太多热情。
趁我吃饭的功夫,白小纤把我行李提下楼来,其中还刻意打开包看了两眼,我知道她在检查那两颗手雷是否被我装下。
白小纤的小动作暴露着她的心思,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我。
“张一凡,车你开着吧,每周回来看看。”
她将我和沈桃花送到门口,看着我们上了车,终究还是多说了一句。
矜持中的暖意更具魔力,我挥手作别,风一样驶出别墅区,只是眼角有些湿润。
“伯劳东去雁西飞,万水千山何日归。眼中流尽血和泪,心底还同未烬灰,未烬灰。我未送行先防你去,你未登程先约归期。”
沈桃花坐在副驾上翘着腿儿,手扣着车窗,贱兮兮的哼出一段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唱词,这唱词我并不陌生,是《西厢记》里《长亭送别》的一段,崔莺莺送张生,整折戏里尽是相思。
沈桃花唱的极是难听,可依然哼哼唧唧个不休,很有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我知道他是故意挑出这段应景的唱词,调笑我儿女情长。
我这新同事,果然贱的离谱。
我心里装着邪火,一路上都没搭理沈桃花,杏花村是山中小村落,山间路陡多崎岖,行路难,中间还走错一段,一路上很是波折,到得杏花村村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已过时节,山间未见杏花烂漫的景象,枯树怪石倒是映入眼中,一片萧条。
我把车停在村口,却是一步也进不去了…
村口处两个老头靠在树边抽着大烟袋,几个村妇模样的女人聚在一边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卷看不清字迹的横幅卷在女人们手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摁了摁喇叭,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尽落在我们身上,我和沈桃花对视一眼,开门下车。
“请问这里是杏花村吗?”
我客客气气的像他们问道。
“你们是来支教的张老师和沈老师?”抽着烟袋锅子的老头儿从树底下站起来,反问我一句。
我和气一笑,点点头,心中恍然,杏花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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