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小纤的命运始终与这条空旷荒凉的南郊山路纠扯不清关系。
我们在山风凛冽的公路上互相拥抱着,有限的体温温暖着彼此伤痕累累的心。
白小纤的泪水滴落在我衣服上,我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灯塔也好,读书人也罢,可我们总得首先活着。
“张一凡。夫妻情深是不假,秀恩爱总得换个地方吧。”
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悠然从我身后飘过,我愕然转身,脸色苍白的沈桃花似笑非笑的站在我身后。
他看戏般的表情挑动了我的怒火,这顿大劫杀明显是冲着沈桃花来的,可现在我这位新同事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着,我伸手。拳头狠狠揍向沈桃花。
沈桃花轻巧的伸手握住我手腕儿,力道奇大。
我试图挣脱沈桃花的束缚,可他依然稳稳攥着。
“干嘛打我。”
沈桃花一脸无辜。
“这三个吃货明明就是冲你来的!”
我好心没好报,险些死在此地,说话语气自然极不好听。
一瞬间,沈桃花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他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张一凡,我连你是术者都没有发现,又怎么会知道有人跟踪我。”
他的嘴巴凑在我的耳边。声音轻飘飘的钻进我耳朵里。
他还在抵赖,却悠然说出一个古怪的称呼。
术者
想来他是指的摄心术吧。
沈桃花果然绝非表面一般痞赖,两名杀手诡异的死亡并未让他慌乱。反倒很快瞧出了我的问题,我的身边似乎永远不会有正常人存在。
他并不慌乱,甚至是生龙活虎的嘲弄着我,我甚至有些怀疑刚刚被两名杀手打入草丛都是这位新同事在炫耀他的演技
他凌厉的牙口让他看起来丝毫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
给沈桃花挡枪,我有点憋屈。
“你他妈就是来害我的。”
我余怒未消。
“张一凡,术者就要有术者的样子,用术者必死于术下,术者自古横竖都是不得好死,你又何必拘泥这种小节”
沈桃花喋喋不休的说着,唠唠叨叨的话头落在我耳朵里,一点儿都不中听。
用术者必死于术下,这话明显是在咒我。
“沈桃花,你他妈就一白眼儿狼。”
我狠狠骂道。
“你这傻头傻脑的模样倒是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沈桃花歪头看着我。一笑。
“谁?”
我一愣,问道。
“陈茄子,符咒门门主,北江湖第一术者”
他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带着偌大的名头,可我茫然摇头。
陈茄子,真是一个古怪的名字。
“张一凡,你连符咒门都不知道?!”
沈桃花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好似我又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我茫然摇头,真不知道。
“术者不知道符咒门,张一凡别告诉我你那套怪兮兮的法术是刚学的。”
沈桃花终于有些诧异的瞪我一眼。
我沉默着。
本来就是刚学的。
“陈茄子,以二十七岁的年纪执掌符咒门的权柄,四年前突然扬名江湖,名声大噪,四年来各地道门疯传此人乃北方第一术者。”
擦去泪痕的白小纤格外清丽,接过沈桃花的话头突然幽幽说出一句。
她总是对这种江湖野闻烂熟于心,各种古里古怪的名字之后总能被她揪出一段似真似假的传闻。
“你倒是个明白人。”
沈桃花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小纤一眼,慢悠悠说了一句。
“总好过你个明白人装糊涂。”
白小纤一句话甩出来,针锋相对。
俩人似乎是天生的冤家。
沈桃花似乎永远不知道生气为何物,他笑嘻嘻的擦拭掉嘴角的血渍,笑嘻嘻的低头看着脚下两具尸体。
斧头依然插在两具尸体的脑袋上,暗红色的血汇成一滩血洼,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该收尾了。”
沈桃花点点脚下尸体,格外清醒的给出一个见意。
南郊山路空旷,可总有行人路过。
我知道这样狼藉的场面瞒不了多久。
我拿出手机,翻着赵大熊的电话。
“张一凡,你干嘛?”
沈桃花瞪我一眼。
“报警。”
我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儿。
“人可是你杀的!”
风轻云淡的沈桃花先生终于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指着我,大声喊着,似乎我的提议有多么不可思议一般。
“我动手了吗?”
我冷眼看着沈桃花,幽幽问出一句。
沈桃花愣愣的看我三秒钟,而后一声苦笑。
“张一凡,我小瞧你了。”
他终于甩给我一句还算可以入耳的评价。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句反问句自我口中说出来有多么苦涩,我本来就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
赵大熊的电话在十几秒钟后拨通,那个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
“张一凡,要走了吧?”
赵大熊问我,他倒是把我日程掐算的格外准。
“嗯。”
眼前一片狼藉,我很是心虚的答应一声。
“怎么,请我吃饭?”
“临走还能给我开个小灶,果然还是咱俩交情深。”
赵大熊在电话里喜滋滋的说着,听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可赵大熊的话落在我耳朵里,一点儿没有喜滋滋的味道。
“又死人了。”
我握着电话,微微一停顿,轻声说道。
“什么?”
赵大熊在电话里明显愣了。
“又死人了,南郊山路,你来一趟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早已忘记恐惧为何物,就在鞋底被鲜血浸润的那一刻。
“等着我,马上就到。”
“张一凡,你最近有点儿邪。”
赵大熊面对职业问题永远这般利落,临挂电话之前额外多甩出一句话来,话里藏着额外的意思。
这个敏感的警察总能凭借天赋一般的感觉点出每一宗案件的关键,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沉默的挂了电话。
他的感觉很准,可他终究不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我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我们在山间的风口处等着,任由着尸体躺在公路中央,终于有两辆过路车辆经过,司机落下半扇车窗,小心翼翼的窥视一眼地上的尸体,再小心翼翼的瞅上我们一眼,而后落荒而逃。
在负面新闻满天飞的今天,并没有太多人喜欢惹祸上身。
好事者们躲在车里打电话报警,细心的人留意着我们的车牌,而后扬长而去
这总是最稳健的办法。
赵大熊是在半个小时后来到的,人影未见,先听到了警笛声自远方传来。来岛庄亡。
两辆警车停在山路中央,面色严峻的赵大熊匆忙走下车来,搭档李明静静跟在身后,指挥着同事们封锁现场,身穿白大褂的法医围拢在尸体跟前,研究着蛛丝马迹。
“张一凡,人怎么死的?”
并没有多余的寒暄,赵大熊的开场白如刀锋一般锐利,他狠狠盯着我,生硬的问道。
“自杀。”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微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平静的说出那两个字。
我永远不会想到这样的场景,在蓝天白云之下,面对着身穿警服的赵大熊,我可以如此平静的说出一句谎话,甚至没有一点儿结巴
人总是会变得。
我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
“怎么碰上的?”
并没有给我太多反应时间,赵大熊的第二个问题紧随而来。
“今天要去我女朋友家收拾东西,来到这里恰巧被他们堵住。”
我详细描述着刚才的过往。
我知道十分之一的谎言掺杂在十分之九的真相中,才不会露出破绽。
这样精妙的技巧是我在看《绝命毒师》时候领悟到的,如今想来我和剧中的主角又何其相似。
化学教师怀特先生在被诊断出绝症之后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摇身一变成为大毒枭海森堡,蓝色晶体引导着这个当初同样善良的老头儿走上疯狂之路
而我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海森堡,我同样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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