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屌丝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杀猪的虽脏,可猪肉还得吃,老百姓过日子,肉扔进嘴里。总算不得是什么罪孽。
第一缕晨光照射在公园里。驱散着园中寒意。
一夜无眠,我竟然没有觉得困倦,想来是昨晚的遭遇让我觉得有点儿太过刺激。
公园中晨练的大妈大爷们稀稀疏疏到来,王洛水亲热的冲着老头儿老太太们打着招呼,显然这几天老屌丝早已在公园里混了个脸熟,大妈们动感的广场舞曲在公园内回荡,闹哄哄的声音竟然让我生出一丝生在人世的真实感。
小树林边的血迹已经被张力李虎两人打扫干净,昨晚的一切如同梦一般被这个世界渐渐遗忘,唯一真实的是又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匆匆消失了。
白小纤的车停在门口,我抱着金蛋儿上了车,扔在后座上。这小家伙迷迷瞪瞪的,显然是有点儿困了。
“金蛋儿,今天回家睡觉吧,别去上学了,我帮你给方老师请个假。”
我拿话逗他。
小胖子几乎是恶狠狠的睁眼瞪着我,脸都被涨红了。
“你敢!我今天还要和周小美交朋友呢!”
合着这孩子上学就为了一个周小美。
我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从心里为她深深默哀。
我开车,驶出寒潭湖公园的时候问白小纤想吃什么。白大女神看我一眼,说了句随便。
人这辈子最难应付的就是随便俩字儿。
我读过很多书,明白很多道理,可我还是参不透白大女神的随便是个怎么随便,想起离白小纤单位不远有家快餐店,店里的豆腐脑还算不错,没再和白小纤废话,直接开车奔了过去。
我没想到快餐店生意如此火爆,长队从店里险些排到店外,我让白小纤去占座儿,自己排在后头,挨了半个小时才凑到跟前。
我点了三碗豆腐脑三笼包子,我本以为白大女神会嫌弃早餐简陋.哪知道她吃的比金蛋都香。
“饿了?”
我问她。
“心情好,吃嘛嘛香。”
白小纤皱皱那个绝世好看的鼻子,咽下半个包子,那吃相美的我头晕目眩。
“多吃。”
我把自己那笼包子推到白小纤跟前。
“干嘛?”
白小纤瞪我。
“吃肥了变丑了没人跟我抢你了。”
我一脸老谋深算的架势。
并不太真实的幸福就在眼前,我小心翼翼的抓着,品味着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生怕它会突然溜掉一样。
白小纤看着我,很认真的摇摇头,把包子推回到我面前。
“不吃。”
白大女神很坚决的摇头。
“干嘛?”
我一愣,没想到她这么认真。
“太胖了刀就用不好了。”
白小纤很认真的对我说道。
我气血上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暧昧的气氛被她一句话砸的荡然无存,我脑海中飘过那个在肯德基里拎着大砍刀追着小金毛满屋乱窜的身影。
金蛋儿吃了半笼包子,把剩下半笼留了起来。
我很好奇的看他一眼。
“不饿?”
我问。
金蛋摇头。
“那干嘛不吃?”
我有点疑惑。
“周小美昨天说她没吃早饭,我留几个给她带去。”
我彻底傻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拿包子泡妞了,还颇有点当年我给林婷买早饭的傻劲儿。
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的变态。
“合着你拿这包子泡妞?”
我眼睛睁的比灯泡还大,恍然大悟。
金蛋很愉快的点点头。
“我儿子情商比你高。”
白小纤再度母爱泛滥,我假装无视,抬头。
早餐店的屋顶上挂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本市的早间新闻,肉包子就新闻,别有一番滋味儿。
美丽的主持人采访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我一愣,仔细看了两眼。扔边估弟。
“我家女儿今年上高三,明年就要高考了,一向是个好学生,可谁知道突然就找不着人了呢……”
“前两天就在玩手机,说是在网上遇见一个网友,我起初以为她开玩笑,哪儿知道前几天开始就闹腾着要和网友见面,我不让她见,她连学校都不去了,前天我把她锁在家里,下班回来就没人了,已经三天了……”
中年母亲对着镜头在伤心哭泣,电视画面切换,是一个年轻女孩儿的美丽照片,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活力。
一张寻人启事出现在画面中,姜美希,十七岁,与三天前失踪,有线索者请拨打电话……
网友……
失踪……
我看着电视画面,微微一愣。
我隐隐想到方唐唐,那个可爱的女孩儿……
“方老师的手机在你包里没有?”
我问金蛋。
金蛋认真的点点头。
“今天一定要把手机带给老师,还要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和网友见面,听到没有?”
我同样认真的对金蛋叮嘱道。
“知道,我丢了也不能丢了方老师手机。”
金蛋给我立下军令状,我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
吃完饭,我先送白小纤去了单位,时间正好七点半。
“下班儿早点儿来接我。”
白小纤甜腻腻的叮嘱我。
我乖乖点头。
她越这样,我越害怕。
送金蛋去学校的时候刚刚开门,金蛋背着书包下了车。
“爸爸再见。”
小胖子冲我摆摆手,喊了一声爸爸,我心里有点甜,有点酸。
我今年二十六岁,还没结婚,有了一个美死人不偿命的女朋友,也有了一个姓张的儿子,可这一切似乎都有点儿见不得光……
完成了早晨的任务,一天的闲散时光正式到来,失业小青年的时间总是格外难以打发,我鬼使神差的溜回了寒潭湖公园。
老屌丝王洛水还像石头似的坐在岸边儿,其实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要不要替老保安报个警,一个有家有业的中年男人如此突然失踪,家里总会嫌弃惊天大浪吧。
可话落到嘴边儿,我硬生生吞了下去。
公园门口传来阵阵喧嚣,一群人围在传达室门口,我疑惑的凑了过去。
一个和胖保安颇有夫妻相的女人在大门口焦急的说着什么,一个经历模样的男人在劝着女人。
“我家富贵昨天晚上值夜班,你今天给我打电话就说人没了,陈经理,好好一个四十多的大活人,咋就一晚上说没就没了呢?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你说让我怎么过?”
女人衣着朴素,声音里带着哭腔,想来她口中的富贵,就是那个早已埋在荒地之下的胖保安吧。
被称为陈经理的男人同样一脸茫然,谁也想不到,那个胖子再也不会回到这间传达室了。
我明明知道一切,却又一切都不能说,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入了肉里,生疼。
我做贼似的离开人群,跑向湖边独坐的王洛水。
“大师兄……他……他家属找来了……”
我急慌慌的说着。
“我知道。”
王洛水的声音如石头一样平静。
“告诉她吧。”
我傻逼一样劝着王洛水,话说出去,又闭上了嘴巴。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张一凡,王家道门不会亏待每一个人,有些事儿摆在明面上不一定会是好人。”
王洛水出奇的劝了我一句。
我当然知道这事摆在明面上不会是好事儿,可我同样知道道德的审判让我难以心安。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与深渊凝视过久,深渊便回以凝视。
我看着王洛水那张石头般的脸庞,蓦然想起这句古老的话语。
我始终被良知拷问着,无法逃过自己的审判。
我深深自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