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响亮像一只愤怒的豹子,站在我的面前冲我愤怒的咆哮着。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他因何而愤怒,也知道他的怒火为何如此澎湃。
在他眼中,我做了一件触及他底线的事情。
我违背了十年前在高中操场上与他定下的那个诺言。他说我是书生豪气挥斥方遒,他说他是武夫,刀锋所过尸横遍野。
在他眼中,我只能是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
此时他的眼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那样的眼神儿我见过,那是我第一天去这间老板已经跑路的工厂上班的时候,他同样如此失望的看着我,轻轻说了一句可惜了。
在王响亮的心里,我本该是个体面体面的读书人,体面的不沾一丝尘埃,把一切碍眼的脏事儿放心的交到他手里,在他心里,这既是他的本分,也是他
就如《一代宗师》里赵本山所说。一门之中有面子也有里子,面子请人吃根烟,里子可能就要杀一个人
王响亮想让我做一个体面的面子,可我真的让他失望了。
其实,我想告诉王响亮,书生意气,有时候也会怒发冲冠。
我知道了我做了一件蠢事儿,可我仅仅只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王响亮在震天的咆哮之后终于无声的沉默下来,他手中的刀锋不在像此前一般凌厉,他小心的刮去我伤口上的黑色腐肉,然后看着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变为鲜红色,终于放心的舒出一口气来,问白小纤要来止血绷带,小心翼翼的替我包扎上伤口。
我躺在床上看着王响亮,有些狼狈的一笑。
“对不起。”
糙汉子的柔情总是格外动人。
我对这个糙人隐隐有些愧疚。就像我真的做了一件错事一样。
“张一凡,麻烦你,下次你想砍人的时候拜托先告诉我一声。”
王响亮瞪我一眼,轻轻把绷带的系好最后一下。
“怎么?”
我一愣。
“我得在你犯浑前先把你腿打断。”
王响亮狠狠看着我,冷冰冰甩出一句,语气里满满都是白小纤的味道。
我捂着脑袋呵呵的傻笑。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可我无条件接受王响亮、白小纤的威胁。因为我知道,他们的威胁里带着满满的善意。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这种感觉同样是种奢侈品。
年纪越大,我越能体会。
“那个我死不了吧?”
我傻乎乎的岔开话题,躺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伤口。
“何止死不了,狗血浇头,张一凡你怕是今年整整一年都会百邪不侵了。”
老屌丝王洛水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的看着我,一张老脸上尽是暴殄天物似的痛心。
“真的?”
我愣愣的问他。
一盆子狗血,又腥又臭,哪儿有这么珍贵。
我腹黑他。
“二十年的老黑狗,老爷子的心尖尖儿,你说这东西珍贵不珍贵。”
二十年的老黑狗
合着这狗都他妈能成精了。
我心里一百个不信。
这老屌丝做人无下限,这盆子狗血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的,我天天去王家找王响亮玩,压根儿就没记得有什么老黑狗。
“那个,张一凡,这光天化日的,你给我说说,你这伤是咋回事儿。现在小痞子动手都带用尸毒伤人了?”
王洛水也不管我信不信,点点我伤口,脸上带了一丝疑虑。
这老东西看着挺浑的,其实心里格外细。
我一愣,白小纤冲我冷冰冰的瞪了一眼,这些天跟着白大女神混了这些日子,我俩之间早就有了些许默契,看她样子,似乎很是忌讳提起她老白家的家事儿。
我心里一动。
“今天下午,我和小纤去寒潭湖边儿散心,走到人少的地方正好碰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用洛阳铲挖土,我读书人啊,看过书啊,什么盗墓笔记鬼吹灯,我一眼就看出了俩人手里的家伙叫洛阳铲,我寻思着寒潭湖是咱市里的文化古迹,不能让盗墓贼祸害了,就过去问他们干嘛的,盗墓贼见我一有知识有文化的共青团员突然从天而降,心一虚就和我打起来了,我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咔嚓一下就被盗墓贼从胸口上留了个五个血洞,本来我以为只是小伤,寻思着回来处理一下就行,谁知道半夜突然烂了起来,小纤说是尸毒,我想着大师兄您这样风流倜傥运筹帷幄的天才,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种事儿只有求您了,结果您一来,药到病除。”
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甚至撒谎的时候还有点结巴。
可面对这个我童年噩梦似的老屌丝王洛水,我罕见的把一通短篇玄幻小说似的谎说的贼溜贼溜的。
骗老屌丝,我心里一点儿没有愧疚感。
我隐去了昨天下午的一切,一个名叫白起自称山字头大掌柜的残疾老人来到寒潭湖边触景伤情,这个带着满是野心与欲望的老残疾同样也是白小纤的父亲。
我看到了好像是我丈母娘显灵似的水柱在寒潭湖里冲天而起,吓退了出身土夫子世家的邱家姐们。
我还隐去了这两个年纪轻轻的盗墓贼其实挺吓人的,其中一个满身黑毛好似老鼠精似的。
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为了维护白小纤的秘密,同样不想老屌丝在为这样一个听起来玄幻小说的破事儿操心费力。
总之我还活着,大家都好,我们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王洛水罕见的冲我伸出一个大拇指。
“小凡,好样的,连洛阳铲都认出来了!”
王洛水拿手指头摁在我脑门儿上给我点了个赞。
“读书人嘛,看书上写的”
我装大尾巴狼,谦虚一下。
“哪本书?你家有吗?借我看看?”
王洛水眼睛一亮,眼里射出一阵绿光,跟他妈狼似的。
“盗墓笔记。”
我拿了本盗墓小说敷衍他。
“这位作者真是奇人哉,连洛阳铲这种东西都知道。”
王洛水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其实我想告诉他,现在但凡会写盗墓的网络小说写手们,谁都知道让笔下的土夫子们装备个洛阳铲。
没文化真可怕。
我在心里继续鄙视他。
可我嘴上什么都没说,老屌丝刚刚救了我一命,我不好意思。
“是啊,这位作者真是奇人哉,连洛阳铲都知道。”
我附和着,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
“张一凡,你见这些盗墓贼的时候,有没有听他们说过什么?”
今天不知道王洛水吃了什么药,对盗墓贼的话题格外关心。
“他们他们说什么龙气”
我心里一动,龙气俩字儿脱口而出。
我失言了。
我看到白小纤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站在王洛水的身后狠狠瞪我一眼,显然我的多嘴让白大女神很不高兴。斤叼讨才。
“龙气?!他们怎么知道寒潭湖有龙气的?!”
王洛水几乎是在一瞬间从小板凳上蹦了起来,猥琐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惊讶,好像被狗咬了似的。
我茫然的摇头。
何止是龙气,我丈母娘都他妈显灵了。
我在心里想着。
王洛水的脸上带着一股子悲怆,皱眉思索着,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转了三圈,突然扬天一声悲怮的痛哭。
我只当是他神经病犯了,没在意,然后我听到了一句让我险些惊掉下巴的词来。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青枝啊,你不过走了区区这几十年,这天下霄小们就有人惦记你啦”
王洛水号丧似的哭喊着,比起那天在小院中哭喊我爷爷的名字还要悲伤几十万倍。
我被雷击似的看着他,嘴巴张着,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这老屌丝,竟然还认识我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