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vuuuuu赵大熊的大半面容隐藏在烟雾之后,幽幽的问我,冷冰冰的声音像冰冷机器发出的齿轮交错之声。
“张一凡,我记得你特别喜欢一件蓝色上衣。衣服上有个机器猫,对不对?”
我如遭雷击一般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神如尖利的长矛,隔着一张桌子,无声的刺透了我的心。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收到了手机了,还查到了我!
那天给赵大熊发快递的时候,我恰恰就是穿着那件带有机器猫图案的蓝色上衣。
我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我真的没有犯罪基因。
与其说是我忽略了赵大熊敏锐的侦查能力,不如说是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赵大熊会顺着手机摸到我这个毫无反侦察能力的寄件人,更没想到他会对我那件上衣如此在意。
这件衣服是我大学时候添置的,毕业这些年,我身材一直都未走样。也就一直凑合着穿到了现在。
我不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很知足了,恰恰是这个习惯在如此紧要的事上暴露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领教到赵大神探的厉害。
我像一只光着屁股的猴子,在阳光下扭着红屁股翩翩起舞还陶醉其中……
“问……这个干吗?”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儿,笑容干巴巴的,比哭还难看。
“好几天没见你穿上装小可爱了,挺稀罕的。”
赵大熊再次恢复成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满嘴跑着不着调的酒话。
“记性还挺好的。”
我知道他脸上并不是真实的醉意,话有所指。
我们明明在一问一答里亮出了彼此的底牌,却在酒桌上小心翼翼装出被酒精麻痹的样子。
我知道这些小心翼翼从何而来,我们彼此小心翼翼的维护着青春的记忆,不想在此时就露出那个血淋淋的真相。
这是一个快餐时代,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三个章节泡不上白富美就有读者们愤起骂娘,太多人在愤怒之后不是冷静的分析愤怒,而是急于在下一秒就挥出复仇的巴掌。
世界在暴躁中运转,冷静ぽ念旧ぽ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被贴上懦弱无能的标签。
如果这些做人的根本算是懦弱。那么此时我和赵大熊正是两个懦弱的男人。
我们倒酒,碰杯,一饮而尽。再倒酒,再碰杯,再一饮而尽。
李佛爷端上的那盘牛肉从热气腾腾变成了一锅冰冷的酱肉,我们的脚下堆满了七散八落的瓶子,直到酒精完全麻痹了我们的意识,赵大熊在从烂醉中抬起头来,看着我。
“张一凡,我们认识几年了?”
他醉醺醺的问我。
我打着酒嗝,伸出十个手指头。一个一个点着,手指头用完,我又脱下鞋子袜子,把大脚丫子放在桌子上点了两根脚趾头,我才抬起头来。
“十二年。”
我摆着俩手抬着脚说着。叹出一口酒气。
人生如梦,十二年弹指一挥。
真快。
“张一凡,这十二年我变了没有?”
他突然直勾勾的看着我,很认真的问。
我能体会到他此时迫切的心情,我们害怕迷失,我们需要那个答案。
我沉默着,三秒钟后摇摇头。
“没有。”
我说。
“谢谢,你也没变。”
赵大熊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安心。
我同样点头微笑,然后赵大熊的眼中露出犀利的神采,酒意在一瞬间散去。
“那我们认识林婷也十二年了。”
赵大熊苦笑着摇头,把手指头蘸进酒杯里,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水淋淋的十二。
来了,终于来了。
他还是掀开了那张血淋淋的底牌,虽然是在我们烂醉如泥的时候。
我点着一根烟,使劲点着脑袋,听他说着。
“张一凡,说句你不愿意听的,你别骂我事后诸葛亮,当年我就觉得你俩八字不合。”
赵大熊像算命先生一样说我和林婷八字不合,而在几个小时以前,就在我家门口的马路边儿上,夏念也曾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揉揉鼻尖,尴尬一笑,我不知道是该夸他旁观者清还是该赞他一声料事如神,我笑的很不自然。
“张一凡,你高中时候小脸儿不错,说话做事又文绉绉的一派小知识分子分度,整天一副忧伤逆流成河的模样,对女生格外有杀伤力,这些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无端提起那段儿往事,茫然摇头。
我还真不知道当年我如此受女同学追捧。
我并不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傲娇男。
“夏念喜欢你,那时候全班人都看得出来,可高中三年,没几个女生敢对你表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大熊又问我。
我继续茫然的摇头。
我真不知道……
“林婷把你看得太严啦,那时候你就像林婷最心爱的玩具,旁人看一眼都像剜了她的心,如果你把这理解为最纯洁的爱,我现在立马闭嘴,你知道在我眼里这是什么吗?”
他倒酒,再和我碰杯,而后一饮而尽。状司页圾。
我陪他喝完一口酒,继续傻瓜一样摇头。
这些都是我曾经不曾思考的问题。
“占有欲,变态的占有欲,这是一个复杂的女人,十二年前就是如此,张一凡或许她从来就没有变过,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我的手脚在一瞬间变得冰凉,血液几乎在全身停滞了流动,我呆呆的看着赵大熊,在十二年后的一个陌生的小饭馆里,我找到了九年前曾经令我不解的答案。
赵大熊说,林婷从未变过,这或许就是她的本来面目。
我相信赵大神探的直觉,这个外表粗狂的男人有着比女人还细腻的心思,他的直觉总是那样可怕。
“路总要往前走,生活总要向前看,张一凡,祝你平平安安幸福的活着。”
酒尽,我们的小酒局在此时戛然而止。
我们端起最后一杯酒,仰头喝下。
赵大熊擦掉嘴角的酒痕,笑眯眯的看着我,再次回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样子。
“喝这顿酒,我有两个由头,一是感谢一个傻逼对我十二年的信任。”
他在我面前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二是想告诉一个傻逼,如果寄东西不想被人发现,最起码也要换身衣服,我很讨厌被人看低智商。”
赵大熊做出一副佯怒的表情,我笑了。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明白他收到了那部手机,也没有点破我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寄件人。
我们在含含糊糊中笑着,一切为了曾经宝贵的记忆。
那晚我们基本没吃东西,桌上的牛肉只动了寥寥几瓶,赵大熊结账,然后搂着我肩膀摇摇晃晃出了门,我们在小胡同口停下。
“张一凡,她很厉害。”
赵大熊抬头看着路边同样有些摇摇晃晃的路灯,突然对我说。
“恩。”
我点头,他没有说名字,可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承认,我从未遇见过这样厉害的对手。”
赵大熊坦荡的看着我说,只是依然未讲出她的名字。
“我会抓住她,这或许很难,可我会做。上次从王家道门出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这个天下真的很大,可天下再大,法总是最大,道理总是最大,你说对吗,张一凡?”
他看着我,清明的双眸里洋溢着坚定的神采。
我点头,因为我知道那是赵大熊的执着。
“大熊,注意安全。”
我笑着与他分手道别。
“张一凡,你也好好活着。”
他醉眼蒙眬的给我一个安慰,而后我们分别,郑重的有些生分。
我们彼此知道,在捡起手机的那一刻,我们踏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最终的结果,怕是要用血来涂抹。
我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的上了大路,满身酒气在风中飘散,酒意在寒风中渐渐退却,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白小纤。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白小纤惶恐的声音。
“张一凡,快去王家老宅请王老爷子来一趟,金蛋儿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