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躲着我手里的杯子,好像我手里压根儿拿的就不是水杯,而是一个病原体。
“至于吗。还挺洁癖的。”
我突然起了童心,拿着那杯子在夏念眼巴前又晃了两下,夏念触电似的往后退。
“张一凡,你太缺德了吧。”
夏念快哭了。
我乐呵呵笑着,把杯子背到了身后。
“张一凡,奔三的人了还玩这小儿科的东西,有意思吗?”
吴言看夏念害怕不高兴了,肉球似的挡在了我们跟前。
“心疼了?”
我拍拍吴胖子肩膀,调笑他一句,转身进了门儿。夏念似乎很讨厌跟吴言腻歪,狠狠扒拉开吴言,跟着我进了别墅。
屋里正是一阵鸡飞狗跳,一团人围着金生土老头打转,林婷掐着老头人中,保镖往老头太阳穴上抹着清凉油,赵大熊按着老头心口查看心跳
“要不谁给做个人工呼吸吧”
我看赵大熊并没有太过惊慌,猜到老头应该没有太大毛病,站在一边儿出骚主意。
“别别”
人堆里的老头金生土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我摆摆手,一声干咳,吐出一口浓痰,保镖拿出手绢接了痰,真挺有眼力价儿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金生土的脸上五分惊慌,五分悲痛。颤声发问。
林婷满脸泪痕,一言不发的扶着老头坐起来,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开水,端到老头儿跟前。
“爸,您先喝点水儿。”
林婷一副贤惠至极的儿媳妇模样。
装的真像,只是不知道这金家媳妇儿名头还能在你身上再挂几天呢。
我心中一阵冷笑。
老头颤巍巍的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两口,苍白的脸上终于稍微有了一点血色。
“我们暂时也不明白。”
赵大熊摇头。眉头皱着。对金生土实话实说。
“法医现在不能分辨这种虫子到底是什么,我们只有咨询相关专家后才能解答您的疑问,在此之前请金老先生尽量保持耐心,金府不幸我们深感同情,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真相。金老,还请保重身体呐。”
赵大熊一翻说辞恰当得体,很好的安抚住了金生土的情绪,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认识赵大熊十二年,我从未发现这个大猩猩似的纯爷们儿也有如此能说会道的一面。
显然,赵大熊在追寻理想的路上已经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他越来越接近他理想中的那个完美的警察形象。
我在心里为他点赞。
“麻烦赵警官了,只要能查出事情原委,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金生土无论智商和情商,真的和金大豪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难怪金鼎集团能在他手上蒸蒸日上起来。
“小K,赵警官办案辛苦”
金老头的话只说了半截,然后身后的平头猛男保镖走到赵大熊跟前,右手锁在西装袖筒里,递出一张银行卡。
赵大熊眉头一皱,脸色骤然黑了几分,没接。夹团东技。
“金老,我吃的是公家饭,不是给谁家干私活的,有没有这东西,该查的我都得查个明白,你多此一举,有意思吗?”
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好听,响响亮亮的摔在明面儿上,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金生土一愣,惨然一笑。
“是我小瞧了赵警官,得罪,得罪。”
老头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拿得起,放得下。
“有结果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请您放心。”
赵大熊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地上那堆尸检报告,夹在了笔记本里。
“节哀顺变,我们就不打扰了。”
赵大熊一副起身要走的样子,我们跟在他身后,与林婷道别,夏念把我们提前凑好的一千块钱塞给林婷,说了几句宽心话。
我们知道林婷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可这总是个心意。
每个人都与林婷一一道别,只有我与她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能清晰感受到林婷的眼神儿狠狠扎在我身上,林婷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扭头第一个走出了别墅。
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是虚伪的表达我的同情,还是真实的表达我的愤怒。
似乎一切都不太恰当。
车在门外停着,我们一一分别。
赵大熊回了单位,赵显文上了吴言的车,吴言在车上朝着夏念按按喇叭,一副欲显殷勤的样子,夏念面露厌恶,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白小纤的这辆Q7里。
“去哪儿啊?”
我调转车头,出了别墅区,问夏念。
“回家,今天我置办家具,搬家公司的在我家楼底下等了半个小时了,连打了俩电话。”
夏念语气里有点急。
“怎么还没家具啊?”
我问她,按理说她回来好几天了,早该安顿下来了。
“那房子租了没几天,家具一直没安顿好,我寻思我爸家里有几年能用的上,叫搬家公司给搬来了。”
夏念随口给我解释。
夏念的家境我是知道,父母同时当年大工厂里的工人,九十年代双双下岗,各自再就业,家境同样不是太好,日子过得拮据,父母之间各有矛盾,从小吵变成大闹,夏念大学的时候,俩人各自离了婚,听说又各自组了家庭。
夏念与父亲的关系比较好,听吴胖子说,这次夏念回来就是她爸催的。
生活总是这样,一团乱麻,谁都有各自的难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索性沉默下来。
“对了,金生土这老头素质挺高的。”
五分钟的尴尬沉默之后,我有些受不了车内压抑的气氛,岔开话题,没话找话说。
“高?你被表象迷惑了。”
夏念哼了一声,一副噗之以鼻饿模样。
“怎么?”
夏念话里有话,我有点不明白。
“这老头儿当年也是大江大海里倒腾的高人,小时候拜在王响亮他爷爷门下当过门徒,听说金生土这名字就是王老爷子给他亲自取的。红旗飘飘的年代大运动,王老爷子失势,这老家伙弃了王家而去,成了大运动里的干将。听说还砸过当地驻军的武器库,抢过军火,闹出不少大动静,也曾经是一个风云人物。改革开放后脑子活络,这才下海经商,明抢暗夺的慢慢发家,这才有了金鼎集团。这老头是老来得子,五十岁有了金大豪,宝贝的不得了”
夏念侃侃而谈着金生土的过往,似乎对一切都很熟悉。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金生土和王家竟然还有如此瓜葛,赵大熊常说王响亮家在此地根深蒂固,我一直没放在心上,今天信了。更令我意外的是金生土的经历,我万万想不到外表如此优雅的老人竟然也是这般的狠辣角色,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我在这所小城里生活了二十六年,却始终没试出此地的深浅。
我突然想起白小纤对我说过的话,或许我眼前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吧。
“这些你都哪儿听说的?”
我疑惑的看看夏念,这姑娘门道儿也挺多的。
“林婷给我说的啊。”
夏念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一愣,看不出来,这几年俩人走的还挺近。
我正思虑之间,车到了夏念小区家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个蓝牌皮卡停在小区门口,皮卡上塞满了家具,显然是夏念说的搬家公司。
我看了看车上的家具,尽是些破旧的老东西,多半是夏念他爸都不用的,被她捡了破烂。
“我说你活的够累吧,你学学林婷,找个豪门嫁了得了。”
我看着夏念,感慨一声。
“去你妈的张一凡,臭不要脸。”
夏念赏我一个大白眼,狠狠骂我一句。
没看出来,她还挺有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