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歪死了。
现在想起来,秦老歪从我的住所离开的时候,似乎就已经预料到了什么。跟我说的几句话,也更像是临终遗言。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
只不过秦老歪的死状太过恐怖,人们不时发出阵阵的惊呼,他们按捺不住好奇心,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时间不大,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显然有人已经报了警。
我混迹到人群里,远远地看着。
两辆警用吉普车风驰电掣,打着警笛闪着警灯呼啸而来。
车子停在街角,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穿着警服的人。他们迅速拉起警戒线,封锁了现场。
其中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警察冲着人群喊道:“谁报的案?……我问你们谁报的案?报案人呢?”
老警察连问了几声,人群里没人吭声。
老警察急了:“那谁是第一个目击者?”
“他!”我周围的人,动作一致地指向了我。同时他们往后一撤,整个把我露了出来。
我操你们大爷!我暗骂了一句。
“你……过来!”老警察指着我。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点头哈腰:“警察叔叔,人不是我杀的。”
老警察斜了我一眼:“没说是你杀的,你是第一个目击者,需要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说着,老警察留下了几个人处理现场,带了另外两个人把我领上了警车,开回了警局。
事到如今,我也无须隐瞒什么。老警察问的,我说了,没问的,我也说了。我告诉他们,在鹤壁山的山路上应该还有两具尸体。
我想秦老歪他们走的山路肯定不是寻常的路,那两具尸体未必有人发现。
果然,警察听了这个消息,又是如临大敌,马上派人去找。
我被留在警局问话问了几个小时,在接近凌晨的时候被放了出来,我强烈要求他们派人保护我,但是警察没理我,只是给了我他的电话。并告诉我要二十四小时开机,他们需要的时候还会联系我。
我失望透顶,因为我心知肚明,这几个人的死绝非人力所为。警察想破案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说起来可笑,一天前我对鬼神之说还是半信半疑。结果经过了一个晚上,我竟然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死婴复活、床边鬼影、生剥人皮、手腕的尸毒……这些事一宗宗一件件,那件也不是用常理能够解释的。
我一边想着心事,就已经又走回了自己的按摩所。
我远远看到秦老歪出事的地方的人已经散了。我叹了口气,准备开门回家。
结果我的手刚触摸到门,心里突然一动,杀了秦老歪的是什么?鬼魂?还是那个鬼婴?他不会去而复返?那鬼婴是否还在?
一连串的问号,让我觉得现在的家对我来说,不再是温馨的避风港,而更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就等着我一脚踏进去。
由于走的匆忙,我并没有关上卷帘门。我贴近窗户往里面看了看,屋子里黑洞洞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打开门锁,一推门走了进去。
打了一下灯的开关,该死的,又停电了。
好在我用来照明的手电筒还在桌子上,我抄起来按亮往卧室的方向走。
电视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开着,这也让我放心不少。没准那鬼影已经跑掉了也说不定,我不能自己吓唬自己。这是爷爷留给我的按摩所,也是我的家,我总不能一直不回来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即便如此,我依然感到后背发凉。这种未知的危险,更是让我心神不定。
手电筒昏黄的光束照出去,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我来到卧室前面,轻轻把门推开。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哆嗦了一下,手电照了进去。窗外有昏暗的路灯光,我影影绰绰看着在我的床上趴着一个人影。
尼玛,真是撞了鬼了,怕啥来啥。
但是迅即我就发现,那人影看起来很扁,不像是一个人体,更像是一件衣服。
我顿时释然,也许是自己的衣服胡乱放到了床上忘记了。
我慢慢走过去,手电照到了那人影上。
这一下我却看的真切,铺在床上的哪里是什么衣服啊。分明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那人皮剥离得相当完整,铺在床上就是一个人形。可能是脱离了人体的缘故,皮脂有些发黑发暗,有的地方的血还没有完全干透,一滴滴落到了床上。床铺上已经是殷红一片。
而在人皮的头部位置,摆着一张脸皮。那脸皮已经看不大清楚形状,但是五官的位置还能分辨。
看五官我依稀认了出来,居然像是刚刚惨死的秦老歪。
“啊……”我吓的后退了两步。发现秦老歪尸体的时候,我是发现了他被剥皮的过程,但是后来就发现剥下来的人皮居然不见了。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我的床上。
我看着床上的秦老歪的皮,胃里一顿剧烈地痉挛,酸水像泉水一样往上涌。
“呕……”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一通狂吐。
然而我吐着吐着,突然听到床上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声音很轻,但是我听得真切。
我慢慢抬起头,又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平铺在床上的秦老歪的人皮,现在在我眼皮底下,那人皮里面像是正在充气一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鼓了起来。
那种噼噼啪啪的声音就是撑开了人皮发出来的动静。
我的腿又不争气地软了,我想夺门而逃,却使不上力气。
如果床上正在充气的是个娃娃,也许我会更能接受一点。可惜的是,床上是刚刚死掉的秦老歪。
秦老歪的皮逐渐成型,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上,机械地排列着五官。死鱼一样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我,嘴角咧着,似笑非笑……
此时,我几乎要放弃任何抵抗了。连日来出现的事情每一件都出乎我的意料。比我看过的任何惊悚片更刺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那充好了气的秦老歪身子一动,在空中向我飘了过来。
我全身哆嗦,用力向后躲着,尽管背后已经是一面墙了。
秦老歪很快飘到了我的面前,惨白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感到一股阴冷的气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最后决定还是垂死挣扎一回,我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再不跑,恐怕真的没机会了。
我嗷了一嗓子,把手里的手电朝秦老歪甩了过去。与此同时,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跑去。
就在我一转身的工夫,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光线一闪而过,随后就听到了一声闷哼。这声音像是女人发出来的。
我已经爬到了门外,仗着胆子回头看去。
我看到在我卧室的正面墙壁上,一面铜镜悬挂正中,上面贴着一张符纸。此时,上面的红色符线正在发着暗光。
而那个秦老歪,此时像是被扎了孔的气球,逐渐干瘪下去。
而一道清气从秦老歪的身体里散出,慢慢地聚拢了一个人形,但是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虽然五官模糊,但是我也认出来了,这人体的轮廓好像就是我那天看到的在门口站着的影子。
这人形的清气没做停留,刚一形成,就迅速化作一道清影,从门口闪掉了。
而屋子里的那面铜镜,也不再发光,恢复了正常。
屋子里的那种阴冷的感觉,一扫而空。我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但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却让我很舒服。
回过神来,我才想到,那面铜镜是爷爷在世的时候,给我挂上去的。当时他告诉我说是他跟一个道士求来的,能镇邪保平安。
当时我也没在意,封建迷信这玩意也就上了岁数的人才相信。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居然救了我的命。
那清气遁走之后,留下了秦老歪的人皮。那人皮松松垮垮地堆在那里,像一堆破麻片。
我靠着墙,闭着眼睛,尽量不去想人皮的事,一直挨到了天亮。
外面的阳光给我了安全感。我本想先去处理这人皮的事,结果我却发现了更麻烦的事。
我按照秦老歪教我的方法,用半生半熟的糯米去治疗我中的尸毒。开始的时候还挺有效的,但是早上我却发现,手腕上的伤,又恢复到以前的状况,甚至更严重了。
那红肿高耸起来的皮肤,变得晶莹剔透,里面的黑线也粗了许多。
更为可怕的是,黑线已经开始扩散了,现在我的半个手掌显得有些浮肿,里面若隐若现出现了细细的黑线。
秦老歪说过,这黑线最后会遍布全身,毒发后爆裂而死。
我接触的人之中,也就秦老歪还懂一点这个,现在他也死了。他临走曾经让我去找一个叫贺道人的,可我连真君观在哪都不知道。
最后不得已,我再次去了医院。
当医生看到我的手掌,惊讶不已。医生和护士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最后不约而同把口罩都戴上了。
我心里暗骂,老子得的又不是艾滋,用得着这么对待我嘛。
医生给我准备了好几项检查,我跑了一上午,也几乎用遍了这个小医院的所有检查设备。最后医生尽量平静地跟我说了一句:“截肢吧……”
“截个毛线……”我把一堆检查单子摔在医生脸上,就跑离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把手藏到袖子里。突然想起秦老歪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张卡。
那张卡还在我身上,我去旁边的提款机查了一下,结果里面的数字让我目瞪口呆。
银行卡里居然有十五万。
但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手腕中的尸毒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秦老歪的方法已经不灵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而且我心知肚明,这伤在医院是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