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也喜欢丁大儒的书?”陈清玄显然有些诧异,继而就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宁古塔这样的偏僻地儿,他甚少能遇到知音,当下他一边也坐在了炕沿儿上,一边跟钟明巍叨叨着,“这本《古今通史》可是丁大儒最得意的代表作,当年丁大儒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写出这样了不得的巨著,清玄一向最是仰慕丁大儒了,没想到先生竟也喜欢丁大儒的书,先生真真是在下知音啊。”
陈清玄口中的丁大儒,乃是太傅丁允文,丁允文乃是大周朝最富盛名的大儒,在读书人中极有威望,自然丁允文也是钟明巍的太傅,也是钟明巍曾经的岳父泰山。
“丁大儒的最得意的代表作并不是这本。”钟明巍盯着那泛黄的书册,一边轻轻地翻开了一页,一边继续道。
这一本《古今通史》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册,但是却包罗万象,上通尧舜,下至当朝,可谓写尽了历代王朝、古今风流人物,当年成书之时,丁允文不过二十出头,这样的笔力和心胸实乃当世无双,这本《古今通史》也就此奠定了丁允文在大周朝文坛的地位。
只是作为丁允文的弟子,钟明巍却比旁人更了解这位被众星捧月的文坛大儒,这本《古今通史》丁允文从来不提,钟明巍一直好奇此事,可是丁允文却从不解释,还是有一次喝醉了丁允文才倒出其中原委,《古今通史》道尽千百年辉煌风流,却并未涉及王朝颠覆、百姓疾苦,贵族出身又年轻气盛的丁允文,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可是彼时步入中年位列朝堂的丁允文,却愈发因此而羞愧不已,是以,他从不提及这一本名满天下的《古今通史》。
“先生认识丁大儒?”陈清玄一怔,看向钟明巍。
钟明巍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陈清玄,然后又继续翻着那本《古今通史》,算是默认了。
陈清玄脑子有些纷乱,想起阿丑说过他们是京师人,又一早猜到他们是被朝廷贬到的宁古塔,这时候再一寻思,钟明巍认得丁允文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丁允文乃是堂堂正一品太子傅,能与丁允文相识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
陈清玄上下打量着钟明巍,从前只觉得钟明巍这人通身上下都是、掩饰不住的久居高位的压迫感,这时候更觉得他高深莫测,只是……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他们是邻居,还是身份一样的人,不管钟明巍从前到底是怎样的高官厚禄,都和现在无关,也更不会影响他们这样的邻里交往。
“不怕先生笑话,我这么些年之所以勤学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京赶考,有幸得见丁大儒一面,”陈清玄含笑道,一边却又忍不住一声叹息,“只是如今丁大儒已然离京,四海云游,我即便是真能入京赶考,也是见不到他了。”
钟明巍一怔,蓦地抬头看向陈清玄:“丁大儒离京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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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陈清玄道,“据说是废太子倒台之后,丁大儒就自请挂冠,万岁爷几番挽留不成,最后只得允了丁大儒的辞官之请,丁大儒就此离京,再无音讯。”
“消息可靠吗?”钟明巍拧着眉,语气有些沉。
“可靠,是知府方大人亲口说的,肯定没错,”陈清玄点点头,这话他原不该对钟明巍说的,可是瞧着钟明巍的神色,到底还是说了,“知府方大人和丁大儒乃是故交,对丁大儒的处境甚是担心,曾经去信京师询问,可那时候丁大儒已经离京了,并未收到知府大人的信件,因此知府大人也知道丁大儒是离京,并不知道丁大儒的去向。”
钟明巍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本泛黄的《古今通史》,半晌才轻轻地叹息一声:“不如归去,也好。”
……
嘉盛三十三年正月十五
元宵节。
宁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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