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太方便,睡着了,”陈清玄费劲地措辞,一边把托盘放在了桌上,一边沉声对陈奶奶道,“算了,且让他们好好儿睡一觉吧,明儿一早再把药热了给她喝吧。”
“他怎么能睡在屋里呢?”陈奶奶的眉头蓦地一拧,一边就朝身后的房间走去,嘴里还不住地絮絮叨叨着,“虽说是长辈,可到底是个男的啊,且我瞧着他年纪也不大,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不行,我得去把他给叫醒了……”
“奶奶!”陈清玄蓦地一把拉住了陈奶奶,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口气里还带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顿了顿,他才对陈奶奶道,“是我让他在房中歇下的,他的腿脚伤得那么厉害,要是再走回去,那两条腿怕是要不得了,你也知道,我炕大得很,他们就算一道睡着,也没什么,您就别进去了添乱了……”
“怎么能没什么?清玄,你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那丫头才十七呢!正是该避嫌的年纪,”陈奶奶一脸的不认同,一边又要去推门,“再说了,就算是你让他住下来的,他怎么好意思真住下来?他一个做长辈的,怎么这么糊涂……”
“奶奶!算我求你了!”陈清玄简直都要无语了,他一把抓住陈奶奶,把她拉着进了厨房,一边忙得装可怜道,“奶奶,我这都忙活一整天了,连口热乎饭都没顾得上吃,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大孙子好不好?现在就给我煮碗面吧!求求您了!”
“唉!奶奶这就去给你煮面!”最疼爱的大孙子都喊饿了,陈奶奶当下忙得就动手和面去了,自然也记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的事儿来了。
陈清玄看着在厨房里忙个不停的陈奶奶,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一边出了厨房,一边朝外堂走,路过那扇紧闭的房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停下了脚,他盯着那扇房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这才走开。
……
嘉盛三十三年正月初八
宁古塔。
庞毅和小安氏今儿一大早,终于来到了陈家屯。
马车行驶在萧条冷清的街道上,两人一个坐在马车里,一个坐在马车外,都没有话说,除了一声一声清亮的鞭子声,就再没有了任何声响。
庞毅看着眼前这白花花的世界,有点儿恍惚,这地方他来过,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一路策马疾驰,都没有好好儿地打量这条小街,赶着就上了山,可是这一次,同样的一条小街,他却走的异常缓慢。
“吁!”
马车在街道上,唯一还开张的一家名叫他村的客栈前停住了,庞毅跳下了马车,一边过去轻轻拍了拍马车门:“夫人,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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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那扇雕花的马车门从里头被人推开了,露出了小安氏一张沉静又难掩憔悴的脸,她看着庞毅,又打量着眼前陌生又萧条的街道,一边缓缓开了口:“就是这儿了?”
明明是发问,可是却也明明并不期待谁来回答。
庞毅没说话,默默地对着小安氏伸出了手,小安氏怔怔地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的手,这只手可真大啊,又宽又大,手指还老长的,骨节粗大分明,满手的老茧子,显得这只手异常的粗糙,可是那上头鼓蓬蓬的血管,又彰显着浓浓的男人味儿。
这样的手,一看就知道是饱经风霜、握惯了刀剑和马缰的,一点儿都不像那起子京师的贵公子的手,白皙如玉,轻摇纸扇,尽显一派风流雅致。
……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店小二迎了出来,一脸喜庆热情的笑。
庞毅没说话,一直默默地低着头,像是个木桩子,直到感觉手背上的温热和滑腻,他这根木桩子才总算有了反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弓着身扶着小安氏下了马车,待到那双小脚甫一站稳了,手背上的重量顿时就消失了,庞毅愣了愣,然后才站直了身子。
“住店。”庞毅对那店小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