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的瞳孔里像是破碎的水晶,刺的我眼球好痛,好痛!心,就像是被人丢进了绞肉机里面一样。一阵一阵的绞,绞的血肉模糊,痛不勘言。
“阿七!初雪!”
我在痛苦里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还隐隐有些痛,我的孩子他还好吗?一阵凉风从窗缝里刮进来,像是带着妖气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不禁发抖。
“还痛吗?”清芷柔和的声音让我心酸。
我难受的眯着眼睛,才发现清芷就坐在床边,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灯,其他人都没有看见。心里有些失望。为什么我睁眼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庄以诚在我身边?
我微微动了动,神经跟拧到一起一般,脑海里出现的都是沈黎那张扭曲的脸。我全身发抖,紧紧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蠕动着嘴唇说道:“好像……好点了。”
清芷黯然的垂下眼睑,突然哽咽的哭了出来:“可是学长……他……很痛!”
“阿七他……?”
初雪!阿七!荡起的水花里那两张幸福的笑脸……
我刷的从被窝里钻出来:“他人呢?”
清芷只是哭,撕心裂肺的哭:“初雪最后一缕魂魄散了,永远的消失了……”
初雪她……我也顾不得什么,连鞋也没穿的满屋子里找着阿七,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我怕晚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跑下楼看见老罗穿着一袭灰色的衣服,清隽飘逸的立在漆黑的门户边——
“罗先生!”我朝着他疾跑过去,一把抓住他:“阿七呢?”话语刚落。我就看见了倾盆大雨里的他——一袭冰冷的黑衣,双膝跪在雨里,脊背挺直!
倾盆的大雨早就已经淋湿了他的衣裳。浓密的黑发间不停的有雨珠滴下来……黑暗的雨夜里,我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人——杨婶!没错一身青衣手持刺鞭的杨婶!
杨婶跟我所认识的那个杨婶有些不一样了,我认识的那个杨婶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她很乐于助人,可是我眼前挥着刺鞭的杨婶却分外的凶残!
她青白的脸在雷鸣电闪之间好阴森恐怖,悲愤的声音就像是雷公手里的锤子,充满震动天地的威力:“要不是你,初雪的这一生怎么会这么波折悲苦?你到底是什么煞星,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初雪?是你呀……都怪你,她大婚之夜因你而死。而你连救她最后一丝残魂也不愿意……!”
杨婶手中的刺鞭狠狠的抽打着阿七挺直的脊背,一下,一下,血肉横飞,阿七连哼也没有哼一声,更别提是还手或者躲避了。
“阿七!”
老罗一把扯住我的手臂:“那是他的家事,不要插手。”
我甩开老罗:“什么家事?这样打下去阿七会死的!”
“如果能死,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说的是什么话,是一个至交好友能够说出来的吗?我没有理会老罗的阻拦,一股脑的冲向阿七,紧紧的抱住他,用身体护住了他!
杨婶一声爆吼:“你这个罪魁祸首!”手中的刺鞭重重的,就像是铁钉子一般深深的钉进了我的肉里,我痛的尖声大叫,只叫了一声就没有力气了。
“杨……杨婶!”杨婶挥起的刺鞭僵在了半空中,她恼羞成怒的盯紧了我和阿七,而阿七万念俱灰,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抱着他,他就那么任由着我抱着。
我的后背被抽出了血口子,好痛,豆大的雨水打在上面更痛,也不知道阿七是怎么忍受的,他全身上下已经是被杨婶抽打的不成样子了,身边的积水都成了红色的。
“别……别打他了!”我吃痛的护住阿七,初雪虽然没了,可是她一定不会想要看见阿七变成这个样子吧?
“你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道抽死!”杨婶举着刺鞭大吼,她的五官因为愤怒扭曲到了一起,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
阿七轻轻一推,将我从他身上推开,我整个人倒在了雨水里。
杨婶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阿七身上,我哭的力气也没有急忙爬过去,将他死命护住:“为了初雪,就算是为了初雪,坚强一点坚强一点好吗?你难道想这样被她抽死吗?”
阿七迷离的眼沾了许多的水珠,嘴角更是溢出了血来,他凄苦的望着我,苦苦的笑:“天地之间,三界之内,生生世世……再没有她了,再也没有!”
我的心被狠狠的揉碎了,真的碎了!
“你还有我,你说过无论如何会帮助我……我也是一样,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振作一点好不好?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我无力的劝说阻挡不了如狂风暴雨一般袭向我们的悲伤。
我与阿七一样也经历过爱人的死亡,是他陪着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如今我爱的人还安然无恙,初雪她一定也会回来的,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她一定会再次的绽放在我们的面前,就像百合花一般。
阿七苦笑,世间的沧桑与苦痛将这个向来沉默寡言,不喜言辞的他打的无力还手。他一头栽进我的怀里,彻底的没有动弹了。
我僵硬的跪在地上,心疼的将遍体鳞伤的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眼泪和雨水混合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偏要受这么多苦,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初雪,可是她偏偏为什么……为什么又没了呢?
一如一件事情彻底的没有希望也还好,偏偏看见了曙光,却又只是昙花一现,有多少人承受的住命运这样的捉弄?
“阿七……坚强一点,坚强一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死的人是我自己,我也不要看见阿七这个样子。
杨婶还要挥鞭子抽来,却被老罗一声厉喝吼住了:“够了!初雪用最后一缕魂魄替你向无数的冤魂赎罪,而你居然还不顿悟!”
老罗不知道何时已经立在了杨婶面前,一把扯住了她手中的刺鞭。
杨婶青白的脸风起云涌,刷刷的变幻着。她似乎是被老罗一声吼醒了,紧握着刺鞭的手慢慢的松了开,刺鞭脱手掉进了雨里,那沾染着我和阿七血肉的刺钉很快的就被雨水冲洗干净了。
我后背好痛,心更痛!抱着阿七整个人倒进了雨里。
倾盆雨雾里,我隐约的看见庄以诚朝着我奔了过来,他抱着我急切的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楚。周围的雨声哗啦啦的,就像是老天爷为我们无奈而又悲伤的人生,做着最后的背景乐渲染。
“以……诚。”我的思绪被彻底的放空了,整个人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睡在床上,身体僵硬在被子里,稍微一动后背就跟人拿刀子划着一样的痛。
我嘴里有些干四处望了望,让我意外的是我心心念念的庄以诚,他在!——
头发蓬乱不堪,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靠在我身边的空位打着盹。
我傻傻的看着他,不过才一夜不见他怎么这么憔悴疲累?瞧着他睡得不是很踏实,像是做恶梦了一般,脸上有痛苦的表情在转换。
凉风夹杂着雨雾从窗缝里飘进来,我轻轻将被子往庄以诚身上扯了些,他动了动幸好没有醒。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没有睡过觉了,累成这样?
我拿起床边的手机,看见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凌晨的四点多,而日期却是已经过去了三天。我整个人一惊,难道我已经昏迷了三天吗?这三天庄以诚一直陪着我,所以他才会变成我看见的这个样子?
窗外还噼里啪啦的下着雨,我怅然的叹息了一声,心中一紧,阿七他怎么样了?我才受了一鞭就昏迷了三天,那他遍体鳞伤的他还好吗?
我紧张的掀起被子,起身往他房间里去,刚到走廊上,就听见楼梯口有人讲话的声音,似乎是清芷和老罗,清芷低声的问老罗:“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那老太太是这样要求的,怕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老罗叹息。
我听不大明白,也不想多听,谁知道走路的时候腿晃了晃不小心的打翻了一边的花瓶,闷闷的声音立马引起了老罗和清芷的注意,就连在房间里睡觉的庄以诚也冲了出来。
“你听见了?”清芷探寻的问。
老罗淡淡的望着我,什么也没说。
庄以诚扶着我问:“怎么了?”
我只是疲累的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阿七,他怎么样了?”
面对我的问题老罗和清芷都是默默,我心抽的一痛,阿七被杨婶那么打了一通不死也废了吧?
“并不乐观。”清芷说着进了阿七睡的房间。
我想跟着进去,却听老罗淡淡的说:“你也伤的不轻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他也进去阿七房间了,不知道蜡烛去哪里了,一直没看见她。
以前有事没事她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阿七,叽叽喳喳的总让人无法忽视,可是现在怎么不见她了呢?
我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抓着步子进退不是,庄以诚扶着我进了房,关切的询问:“背上的伤还痛吗?”
我麻木的坐回到床上,只想长睡不醒。
如果不是我招惹了沈黎,初雪她应该不会死的吧?我总觉得沈黎那天来的时候在我的身上动了手脚,不然我当时不会那样的,孩子不会喊痛,初雪也不会出事……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平安,现在真想听他喊声妈妈,哪怕就一声让我知道他很好也好。
“肚子不舒服吗?”庄以诚关心的语气里透着隐隐的伤感。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告诉他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现在事情成了这样,我一句话也懒得说。
我认真的想过,沈黎说我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我想不出这个人是谁,但是我想起了那个跟她一起走上车的女人是谁。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个女人应该是我离开轮回巷之后,抓我回庄宅的那个李嫂。
她为什么会跟沈黎搅合到了一起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是傻子,我受的罪跟庄家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在电话里让我难受的老太太。
犹记得冥婚的时候,那个老爷爷将我从棺材里救出来之后,说过那家的老太太如果知道我没死,也一定会将错就错的将我下葬,一个有如此行径的老人家,如果说她和蔼善良,我真的不敢苟同。
可是我没有证据,她又是庄以诚的奶奶,虽然庄以诚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无法对他说什么。
“小颜,不要这样子好吗?”庄以诚柔声的坐到我身边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攒着拳头捂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好痛,好痛,是他分担不了的痛。
他双目吃痛的望住我:“为什么从不肯告诉我我已经身为人父,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承担那一切,小颜……”
我猛地一个激灵,心里更是咯噔的跳了那么几下,我傻傻的望着他,他都知道了吗?我们孩子的事他都知道了?
“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男孩女孩只要你喜欢我们一定都会有……”
“不要再说了!”我不明白庄以诚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可是我真的不想听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了?”
“如果这个孩子只能给你带去灾难,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存在过……我要你活着,而不是要你为了我们的孩子去死,你知道吗?”
庄以诚将我紧紧抱住,他这么坚毅冷酷的一个男人,我见过他暴跳如雷的发火,见过他脉脉深情的告白,见过他翻脸不认人的决绝,见过他红眼……但是我从未见他哭过。
他灼热的泪水滴在我的手背上,就像是硫酸一样,灼的我的皮肤好痛。我欲哭无泪的收回自己的手,真的是欲哭无泪啊,我们的孩子,他才刚刚多大,可是我却保护不了他。
想着他最后在我耳边说的:“妈妈好痛,妈妈好痛……”
我揪着自己的肚子,只感觉天崩地陷,洪荒泛滥,所有的痛就像是奔流入海的川流冲的我七晕八素,无力支撑。
“我以为你会为我们的孩子感到开心的……我以为你会是一个好父亲!”原来是我错了,他或许并不喜欢孩子。
“小颜……”
我无情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没有躲,可是即便是这样我的心还是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痛。
如果不是他的家人,我的孩子不会出事,初雪不会出事,阿七他也不会出事……一切因果都因为我们两个人而起,而他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告诉我,他只是想要我活着。
所有人都死了,我活着做什么,活着让命运将我再次撕碎,再次拼凑,然后撕碎吗?木介池扛。
我推开庄以诚,搓了一把我干疼的面庞,将庄以诚留给我的电话塞到他手里,一言未发的蜷缩的躺到了被窝里——明明已经是春天,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这个世界太冷了,容不下爱,容不下我的孩子。
庄以诚失落的侧脸让我眼睛疼,我扯着被子将自己连头捂住,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看,最好让我长睡不起该多好啊。
这一刻我特别的庆幸阴媒婆婆在我的身体里种下了胭脂咒,那么我死去之后我的痛苦是不用再延续,我残破不堪的身体也是不需要再入轮回的……
想到这些我真高兴,没有来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