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尊重。

晚上南琴瑟坐在地下停车场,皱着眉头思考封翼所说的话，大概能够猜测出来南小南现在和封翼的现状，恐怕两个人中间的确是没有暧昧,之所以暧昧大概率是因为那个叫做苏茂彦的人从中挑拨,苏茂彦他听过，每次报告给南和鸣的资料也全部都会在他这边过一遍，但是按照南和鸣的话来说就是可以随他所欲,不足为惧,就算是两个人真的有恋爱了，也无所谓。

南和鸣前世就一直对伴侣这件事情相当看得开，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曾把伴侣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他到底也算是有妻有子，可南和鸣却到死都是独身一人,他对爱情向来嗤之以鼻,成天厮混在男男女女之间乐在其中，也因此虽然南和鸣爱护小南，但是对待南小南的伴侣的态度基本上和南小南交了什么朋友，甚至是获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划等号，根本不会在意太多。

所以苏茂彦的信息基本上就只有生平信息和男女交往以及一份身体健康检查，这对南和鸣来说已经足够，他真的是大意了，他怎么能放任南和鸣那种不着调的人去关注南小南的情感发展？

前世南小南和封翼是情侣吗？他们只是知道南小南和封翼的交情不浅，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深刻都什么地步，现在居然都已经出现了要交往这种事，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封翼用了‘尊重’这两个字，并且并不否认自己愿意和南小南交往，也就是说,恋爱这件事情是否会成真完全在南小南一念之间，全凭南小南的选择。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应该还不需要太紧张，但是多少也应该试探一下南小南了。

在他思索之时，手机上有着南小南照片背景的来电显示，南琴瑟的眼神立刻就起了微妙的变化，是他太晚没回去所以小南担心了吗？

“小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小南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大哥，大哥你在什么地方”

“地下停车场，怎么了？”南琴瑟太过了解南小南，此时南小南的声音中充斥着焦急和恐慌。

“奶奶……奶奶进医院了，刚刚管家哥哥打电话过来说奶奶现在在医院，说是受了伤。”南小南那边一边说着，一边听到噗通一声很大的声音，接着就是手机骤然被挂断，南琴瑟心中一惊，知道是南小南摔倒了。

奶奶？听到这个词汇南琴瑟也是心中一紧，奶奶在医院？

接着电话再一次响起来，南小南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大哥，我已经在电梯上了，你在地下停车场的什么地方？”

南琴瑟挂断了电话坐在停车场内等待，奶奶出什么事了？一时之间南琴瑟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不好的可能性，难道说当年奶奶去世的时间并不是南小南中小学时期？而是高中吗？他对于那个老人前世的记忆约等于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南小南过于焦急的声音扰乱南琴瑟的判断，南琴瑟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在和管家谈论的时候就看到南小南衣衫不整的冲向了他的车子，直接坐上了副驾驶伸手就扯过了安全带：“大哥，大哥快走，去医院。”

南琴瑟在听到管家的汇报之后心下稍安，开了车驶向医院。

“安心，奶奶没事。”南琴瑟的车速依旧很稳当，他不会因为心急开快车，让坐在驾驶座上的南小南置于危险之地。

“嗯，是的，她没事的。”

听到南小南这么回应南琴瑟也知道他没有将自己说什么听进去，刚刚和管家通过电话，奶奶的确是出了从车祸，但是并没有严重受伤，是遭遇了连环车祸结果被连累到其中，以防万一所以管家先带着老人去医院做检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在给南小南打电话的时候，南小南听到了‘车祸’‘受伤’这两个字之后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南琴瑟一边开车一边看向南小南，少年的面色惨白如纸，他此时双眸微垂，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身上的衣服并没有穿好，扣子扣的乱七八糟，他只是在外面穿了一件外套，里面还是在家里的毛绒睡衣，浑身上下不伦不类，可见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极差。

南琴瑟的眼角突然注意到南小南的膝盖处已经开始透出红色，是刚刚在出来的时候摔在了地面上吗？膝盖恐怕已经受伤，看起来受伤不轻，南琴瑟胸口扎疼，可是现在和南小南说什么他都完全无法听到耳朵里去。

南小南此时仿佛注意到了什么立刻抬眼望向窗外，他们要去的医院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了，此时他的手扣住了车窗，望眼欲穿，南琴瑟再次注意到南小南的双手手心似也受伤了，他摔的很严重，但是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觉，此时苍白的面色和惊恐慌张的目光都在表现出对方全然的恐惧，一时之间南琴瑟的内心涌上了奇怪的想法。

他能够理解南小南甘心则乱，但是如果只是简单的受伤，南小南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慌张的人，为什么现在却一副仿佛魂魄离体了的模样？

简直就像是在知道亲人去世了，那浑身恐惧到无法自持的模样一般。

“小南。”南琴瑟放柔了声音，不希望吓到现在这个已经全身都笼罩在恐惧之中的少年，“刚刚我和管家通过电话，奶奶已经检查完毕了，没有伤的很严重，都是皮外伤，只要包扎之后就可以回家了，现在我们是要去接奶奶回家，不要怕。”

南琴瑟尽可能的放缓了语调，每一个字都争取让南小南能够听清消化，终于南小南回过头来，看向了南琴瑟。

南琴瑟要开车，不能一直注意着南小南的动向，但是见到对方总算是有了反应，继续说道：“只是运气不好卷入了连环车祸而已，基本上也都是在外围，你不用担心，管家做事一向很稳妥，奶奶一定带了安全带，不会有问题的，不然现在小南可以用我的手机打电话给管家，让奶奶听电话，你可以听到一个健康的奶奶的声音的。”

南小南整个人都很懵，最终伸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对面属于青年男性的清冷声音从对面传来：“小少爷……是的，现在老夫人已经检查完毕，很安全，现在小护士正在为老夫人受伤的地方上药，上过药之后就可以离开了……是的，小少爷不用担心，老夫人现在的状态很好，等到上药完毕我可以让老夫人给您回个电话……”

南小南终于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能够看到的医院大楼，突然之间，眼泪流了下来，吧嗒吧嗒的大把大把的眼泪汹涌而来，南小南放下了心，一旦放松下来之前被压抑着的疼痛和恐慌都在一刹那释放，南小南居然哭了出来，他习惯性的伸手抽了纸巾擦眼泪鼻涕，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的手指抖的厉害，哭的也很厉害，不是嚎啕大哭，无声无息不停地流淌着泪水，他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在医院找到了停车位，南琴瑟注意到南小南完全无法停止的哭泣，心中抽痛。

“怎么了？”南琴瑟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就安心了，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哭。”南小南的声音算的上平稳，如果忽略不断流出的泪水的话的，完全就和正常人一样，南小南的双手的捂住了脸颊，擦干净，然而没两秒就继续哭了出来，“大哥，为什么我停不下来？我没想哭的呀，奶奶现在不是也很安全吗？”

南琴瑟什么都没有说，伸手将南小南抱在了怀里，在车里做这个姿势很困难，可南琴瑟却尽力用自己的身材优势将南小南全部笼罩起来，给这个孩子最丰厚的安全感，南小南靠在他的肩头，似乎完全无法抑制，他的身体甚至已经哭到了抽搐，脸上发红喘息不畅，已经红彤彤的眼眶里全都是迷惘。

“你看到了什么？”南琴瑟问道，他能够看得到南小南的眼中不断闪过的失神。

“我不知道，好像有很悲伤很悲伤的事情发生了，我好像看到了灵堂、棺材、奶奶的照片，明明不是真的，可是就是忍不去想。”南小南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南琴瑟的衣服，“只要一想到，就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南琴瑟伸手安抚着南小南，少年哭的停不下来，他却知道，少年在将前世没有成功哭出来的痛苦，在这一世弥补。

他虽然不记得奶奶去世的具体日期，可是却想得起来当时这个孩子站在灵堂之中没有任何神气的双眼，他面无表情的抱着照片，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站在灵堂之中，他站在那里，谁都看得到，也谁都看不到。

南小南牵着南琴瑟的手去了医院里面，他的衣服被重新整理过了，看上去不那么滑稽，爱面子的小少爷也不想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被其他人看去，南琴瑟用大衣上的兜帽把少年笼罩在衣服，可完全停不下来哭泣的南小南怀里还揣着一包纸巾，胸前还能看到被泪水浸润的痕迹。

明明可以在车上等着，即便如此还是硬要跟过来……

南琴瑟皱着眉头，前世的南小南，恐怕是拥有这一世的记忆片段，他迷失在判断中的幸福中，他对他们的感情复杂又卑微，今世的南小南也没能避免的回忆到了前世的判断，他记得老人去世之时的灵堂，有一瞬间共通了情感，估计也是因此而无法克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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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哭，将前世一直都抑制的泪水在这一世全部哭出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南琴瑟都没能反应过来，他们在大厅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等待的南和鸣，南和鸣抬头看到南小南的脸色之后表情一僵，下意识的皱眉，抬头却看到了南琴瑟暗示的摇头，没有说什么。

“奶奶！”南小南在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老人的时候，声音中透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无法自持的上前投入老人的怀抱，明明比老人还要更高，更壮，却依旧像是个孩子一样，窝在老人的怀里尽情的撒娇。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老人一如既往的严厉，看到南小南一脸鼻涕眼泪的模样嫌弃的用尽了全力要把南小南推开，“让开，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奶奶！”看到安安全全精神气儿十足的老人南小南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松的就放过对方，老人再大力气那也是老人，那赖皮的模样倒是把老人给气的够呛。

“让开！”老人都忍不住吼了。

“不让，不让就不让！”

一旁的人偷笑着看着这一老一少，对着旁边两个明显是哥哥的人报以友好的微笑，其他人觉得有趣的事情，可放在南家哥哥身上却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孩子他爸？解释一下？”南和鸣皱着眉头。

“他看到了灵堂。”

一句话，南和鸣陷入了沉默，揉了揉眉间：“难怪哭成这样。”

前世对这一世有记忆，那么这一世对前世有记忆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好事。”

“对。”南和鸣低声喃喃，“是好事。”

前世南小南或许从头到尾都未曾哭过，这一世他却能够放任自己撒娇哭泣，是他们的进步，也是对他们前世冷漠的嘲讽。

“好啦不哭了，看小南哭二哥也伤心的想哭。”南和鸣在老人彻底气到爆发之前上前揽住了南小南的腰，将少年抱了回来，“奶奶现在很安全，你靠那么近是会碰到奶奶伤口的，奶奶要是疼了，打你了怎么办？”

本来还不依不饶的南小南听到南和鸣的话后立刻放开了，老人对南小南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简直是没眼看，恨不得赶快离远一点她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我就是很伤心。”

“不伤心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南和鸣从身后在南小南的耳边轻声安抚，“奶奶现在很安全，身体也很健康，你这么哭，可是会让奶奶生气的啊，奶奶心脏不好，一生气就心脏疼，到时候不是更不好办了吗？小南说对不对？”

南小南立刻安静了下来，乖巧的任由南和鸣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安抚着他的头顶，细心的安慰。

“冷静下来了吗？”南和鸣抽出纸巾给南小南擦了擦眼泪鼻涕，漂亮的青年和已经哭红了眼睛鼻子的少年站在一起让夜间的医院多了不少色彩，连值班的护士都忍不住不停的看向他们的方向。

“嗯。”

“还哭吗？”南和鸣靠近在南小南的头上，少年哭到脸上发烫。

“不哭了。”鼻子堵塞着很难受，眼睛也疼，好像肿了，他现在肯定很丑，南小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了，完全停不下来，觉得害羞，南小南将笼罩在脑袋上的帽子扣紧了一点。

“那我们去上个药好不好？”南和鸣握住南小南的双手，他一只手是好的一只手则是擦在地面上有数道伤痕，手心整个青紫红肿，看着就非常的疼，裤腿已经被血液浸湿了不少。

在医生看到南小南的伤势的时候也是好奇的不停的看向南小南的脸，这么大男生怎么这么点伤都能哭成这个样子？

“咳。”南琴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医生立刻目不斜视的专心为南小南处理伤口。

“你怎么办？家里有人吗？”在南小南和其他人出来的时候，看到奶奶正在和一个陌生的少年在说话。

“家里没有人，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奶奶？”南小南歪着头看向少年，“他是谁？”

“我们社团门口一个便利店里打工的小伙子，和你差不多大。”奶奶拍了拍少年的手，“平时我们经常在那儿买水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今天回来的晚刚好遇到他下班就想着送一程，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儿。”

“和我差不多大？不上学了吗？”南小南声音闷闷的，但是显然已经过了那个劲儿。

“上啊，和你一个高中吧。”

男生的确是上高中，和南小南一个学校，他是住校生，父母在外打工，过年不回去，他干脆就直接在学校租了个地下室然后去便利店打工赚学费，今天因为遇到车祸他也受了点伤，看起来颇有点惨兮兮。

“小伙子不错，车祸的时候还伸手来想着帮我挡一下。”奶奶难得的夸奖的别人，南小南有点吃味，可还是感激男生对奶奶的照顾。

“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不是？没帮上忙还弄的崴了胳膊，我恐怕这个假期的打工的钱都投进去了。”男生笑的简单，但是怎么看都有点无可奈何的凄惨的意味。

“你的医药费我们会承担，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南琴瑟对男生的态度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承泽。”

“你现在要回学校？”南小南知道学校内的员工宿舍是可以出租的，可是对方现在这模样，“一定要回去吗？”

“我没钱住院。”许承泽看起来是真的没钱，南小南想了想。

“今晚不然住我家吧。”此时奶奶说道，“当时小许就是为了保护我结果弄成这样的。”

“好哦。”南小南下意识的同意了，他很少会拒绝奶奶，可是突然反应家里做主的不是他，下意识的看向两个哥哥。

“你决定就好。”南琴瑟拍了拍南小南的脑袋。

“会不会太麻烦了？”许承泽还是有些迟疑。

“不会麻烦啊？只是让管家收拾个房间出来而已。”南小南眨了眨眼睛，“唔……不了，这么晚了让管家哥哥收拾东西太麻烦了，不然你睡我的房间吧，我和大哥二哥睡。”

“睡我的吧。”南和鸣立刻说道，他可不愿意有别人睡小南的房间，“我和小南一起睡。”

没能抢先开口的南琴瑟表情有些幽怨。

“真的不麻烦吗？”

“当然不麻烦！”南和鸣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开心了，这可是光明正大和南小南一整晚一起睡觉的机会，以前每晚都被压缩睡眠时间真的是太难受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胳膊伤到了恐怕打工也没办法了，不然负责负到底，你住我家算了，你学校的房子退租也没问题，这段时间的工作损失我赔给你。”

知道南和鸣打什么鬼主意的南小南瞪了南和鸣一眼，他就知道二哥要借题发挥！

许承泽眼中闪现着惊喜。

“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照顾一下挺好的。”南小南闷声闷气，对这个男生居然让奶奶喜欢非常吃醋，可是他是一个大度的男生，“马上要过年了，你也不回家吗？”

“嗯……”许承泽无奈的笑笑，“过年打工钱会比平时多很多倍，我家比较穷，所以……”

“嗯。”南小南是没体会过穷的感受，可是他也不会对穷的人指指点点，“那以后让厨师多做一个人的饭好了。”

许承泽看着南小南：“这样真的不太好意思。”

“奶奶是我们一家之主！她说行就行！”因为刚刚哭过，此时的南小南显得有点小娇气，说话带着点‘如果你拒绝就要生气’的腔调，南和鸣听到这音恨不得直接当场打开录音机给录下来。

真正的隐形一家之主南琴瑟：……

许承泽伤的的确比老人要重的多，但是基本上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可是坐他们的车他们就有责任，只是家里多个人吃饭，家里还有很多不同的房间，当初奶奶为了让南小南和两个哥哥分床睡，在不同的房间里放了很多的床位，之后也没有撤掉，干脆就当做了客房，可是至今为止南小南家中所能够邀请的客人却屈指可数，南琴瑟和南和鸣对外人侵入他们的私人领域很是介意，许承泽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