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洗手,吃饭。”从皮沙发上要站起来，南小南本能的就上去扶住了奶奶的手，在感受到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的力量后,南小南抬头。

“奶奶你腰疼吗？”奶奶的腰已经是顽疾了,越来越严重，所以做馍馍的机会都越来越少，南小南充当奶奶的拐杖,担忧的问道,“今天做馍馍腰是不是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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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病。”奶奶拄着南小南，从狭小的门出去，管家则是的轻车熟路的用红色大花的盆子，从已经发黑的铁壶里倒了热水给两位少爷清洗双手，最后才去了餐桌。

餐桌是破旧的正方桌,掀开了防虫罩,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看却异常丰富的菜色直接呈现在了几个人眼中，一共是五个人的碗筷早就摆的整整齐齐，管家则是去了一旁的桌子旁边，南琴瑟看过去，才发现那里一盆子装得满满的全部都是手工馍馍。

他虽然不做饭，也知道揉面需要腰部的力量，做了这么多，再加上一整桌的饭菜，看南小南的举动恐怕奶奶的腰部老早就有毛病，病情还不轻，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这样一桌饭菜……

一时之间南琴瑟心里颇不是滋味。

前世他们并没有享受过奶奶的疼爱，也没有太多的感情，最终的结局也只是参加了一次葬礼,可如今却真正的见到了这个人，她对他们的热络并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

南和鸣垂着眸子，被管家塞了一个馍馍，入乡随俗，管家也没有南家的时候那么规规矩矩，他脱掉了西装外套，袖子挽起，露出了里面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掉了领带，解开了两个扣子，看起来比平时散漫了很多。

但是座儿上的老人看了一眼，却颇为满意：“那样肋着脖子，你不难受，我看着都累。”

“老夫人说的是。”管家斯文的笑着。

“唔，味道还不错。”南和鸣尝过了味道之后，意外的觉得还行，朴素的家常菜，只是都比较油，老人也比较偏好肉菜。

“奶奶今天做了好多的肉。”南小南抓着自己的筷子，不像是在南家用的儿童筷子，那很长的筷子南小南也得心应手，“平时奶奶不喜欢做这么多肉啊？”

“来的都是男人，男人喜欢吃肉。”接着奶奶就用筷子敲了南小南的脑袋，“你少吃点儿，刚摸着你脸都横着长了，再吃胖点，以后还爬不爬树了？”

“可奶奶说我老长不胖啊？”南小南委屈巴巴。

“胖点好，小南就是要胖嘟嘟的才可爱。”南和鸣说着就往南小南的碗里加了一块鸡腿。

奶奶诡异的看了一眼南和鸣。

“怎么了？奶奶？”

“你这娃宠他，比他妈妈好多了。”

南和鸣强打微笑，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南小南每次都喜欢说他柔弱弱小又可怜了，恐怕在这个奶奶眼中他更像是个女孩子，在南小南的眼中他的形象就更不用说了。

行吧……

硬要说奶奶的手艺，必然是比不上家里的厨师，但是南小南的胃口却异常的好，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点什么，两分钟被奶奶敲打一回脑袋：“你是不是又不想吃了？浪费粮食可耻，你知道当年有多少人都吃不起饭吗？”

于是南小南又扒拉两口，吃饭中间就听到外面开始闹腾着，原来是领居家的小朋友全部都聚集过来了，在门口吵着喊南小南的名字。

“你们等会儿，我在吃饭！”南小南冲着门外吼了一声。

外面：“哦！”

南琴瑟和南和鸣对视一眼，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还让小孩在外面跑，成人根本就不担心的吗？

南小南吃完饭本能的就打算下桌去找他的小朋友玩，然而却突然愣了下，抬头对上了南家哥哥们的眼神。

“大哥和二哥和我一起去见我的朋友吗？我把我的朋友都介绍给你们呀？”

“去吧，去玩吧。”奶奶并不太喜欢说话，基本上都是用来训斥南小南的，吃完了饭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要收拾碗筷。

“老夫人，我来帮您。”一旁的管家摘掉了身上的车钥匙递给南琴瑟，露出微笑轻点头。

“小南。”南和鸣本能的要去抱南小南，却被南小南拒绝了。

拉下二哥的手偷偷的在他耳边说：“二哥能不能不要在他们面前抱我啊？我是老大，总是被抱，他们会笑话我的。”

南和鸣本来想笑着回一句‘谁敢笑话你？’，但是南小南好不容易提一次要求，他也不至于拒绝，点了点头。

一群小豆丁儿聚集在门口，趴在车上望着里面，一个一个都非常好奇的模样，院子里开着昏黄的灯，一个一个看着都面黄肌瘦的。

南小南在孩子中的声望很高，说自己是老大也没骗人，他一句话就有人奔走聚集，南和鸣大略看了一眼，加南小南七个小豆丁。

“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我有两个哥哥！”南小南笑嘻嘻冲着他的小伙伴儿们炫耀他的两个哥哥，“我大哥可厉害了，身上有好多肌肉呢！”

几个小豆丁儿纷纷的抬头一脸仰慕的看着南琴瑟，从来没应付过孩子的南琴瑟有些头疼，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应景的来个思考者？

“我也有！”小胖撩开衣服露出和露在外面不同的肤色，鼓起了肌肉白嫩嫩的软肉。

“照你这么说我也有。”小伙伴纷纷撩起袖子攀比肌肉。

“你这算啥，刚刚大哥一只手就把我提起来了。”

接着南琴瑟再一次受到了小豆丁儿们的仰视。

南琴瑟：……

一旁的南和鸣笑个不停。

“我不信。”小胖说，“那是你轻，他肯定提不动我！”

南琴瑟轻笑一声：“试试？”

“试试就试试！”

南和鸣在一旁看着南琴瑟，他的大哥不苟言笑，作风硬派，从没有见过他和孩子打成一片的模样，看得出来他或许有些不耐，但是却容忍了下来。

容忍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此时南小南叉着腰一脸非常自豪的模样。

比起南和鸣，高大帅气力气又大的南琴瑟更加让村里的孩子们喜欢，南和鸣摇了摇头，如果是在幼儿园，肯定是他比较受欢迎。

南和鸣的目光停留在一直没有关注他们而是始终跟在南小南身边，那个叫做鼻涕虫的男孩身上，这个孩子眉目有些戾气，的确按照南小南的要求回去洗了脸过来，可是身上的衣服还是很脏，用手揪着南小南的衣服，生怕南小南不见了一般。

这是不正常的独占欲，南和鸣眯起了眼睛。

虽然很模糊，但是这个男孩的轮廓，却让他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大晚上的南小南坐在车的后备箱上，从里面一一将零食拿出来分给他的朋友们，这些小伙伴儿一个一个都站的笔直，南小南随性的一条腿耷拉在车下，一条腿屈起，那模样极其潇洒，他点了名字后的小朋友会上前来，欢天喜地的拿到属于他那一份的零食包，相互之间并没有好奇别人手中都拿到了什么零食，而是用双手护住自己的零食。

这里面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显鼻涕虫拿到的零食会比其他人要多一点，可是其他孩子只是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鼻涕虫拿到了巨大的零食包，抱在怀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有得到了零食的孩子开开心心的回去了，在没有路灯的漆黑夜晚中轻车熟路的踏入了黑暗，南琴瑟抬起双眼，一望无际的漆黑夜色没有城市中闪烁照耀的灯光，在消失了孩子的吵闹声后一切都归于寂静，夏末的夜晚不再燥热，这一瞬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而已。

此时管家从房间里出来，手中提着洗漱包，南和鸣问道：“你去哪里？”

“去隔壁家借住一下，”管家似乎是因为离开南家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老夫人家中的床铺不够，两位少爷的床铺我已经重新整理过了，也放好了被褥，如果有需要……”

“我会照顾好大哥二哥的。”南小南站在了管家的面前，抬着头说道。

“那就麻烦小少爷了。”

“你放心好了，这里是我家！”

南琴瑟和南和鸣对望一眼，心情复杂，他们来是为了南小南，没想到反而要他来照顾。

管家对这里比南家哥哥们要更为熟悉，转身走入了阴暗之中，南小南则是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大哥二哥等我一下。”

南和鸣看着跑回屋子的南小南，微微眯起了眼睛：“到了乡下，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南琴瑟又何尝没有察觉，似乎是因为到了熟悉的地方放下了所有的戒心，那些一直不敢透露出来的小小的放肆都已经冒了尖，可爱的同时，却也注意到了在南家之时他偷偷压抑起来的心情，这让南琴瑟并不好受。

“就算是如此宠爱，他始终都没有放开。”

最让他们难过的是——这里是我家。

这句话如同刀锋一样，割裂他们本来自傲的心情。

难道对南小南来说，他们所在的南家并不是家吗？

南小南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中是拿着一个巨大的电筒？

那电筒拥有极大的电池，南小南在打开电筒之后明亮的光线如同白色太阳一样瞬间照亮了前路，这光明程度不亚于探照灯，没见识的南家哥哥一同沉默。

“这是要做什么？”南和鸣问道。

“我带你们去厕所。”南小南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哥哥，“如果……如果哥哥们不在乎的话，其实在一旁没人的草地里也可以上，晚上天黑黑的没有人会看到的。”

想到传说中的旱厕南和鸣脸都绿了，优雅的公子哥可从未接触过那样的地方，如果是让他直接在一旁的草地里就地解决按照南和鸣的性格恐怕能羞愤欲死。

南琴瑟虽然没有南和鸣那么矜娇，但是对那只有在印象中才有的厕所产生了诡异的心情。

“那就去厕所吧。”只要是南小南能受得了的地方，他作为最爱南小南的二哥也绝对可以忍受。

“小南的朋友里，最喜欢谁？”南和鸣问的问题，又让南琴瑟瞪了他一眼，对孩子总是问这些会比较的问题，对孩子来说并非好事。

可南和鸣却总是乐此不疲。

“我都很喜欢。”

“感觉小南会更喜欢鼻涕虫一点？”南和鸣有意无意的问道。

南琴瑟似有似无的看了南小南一眼，上前想要将南小南抱起来，南小南却一反常态的躲开了来。

“大哥，晚上的土路不好走，很容易会摔跤，还是不要抱了，我可以走。”南小南回过头，冲着南琴瑟笑的露出了小虎牙，“我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鼻涕虫一点，只是鼻涕虫比较可怜，就算是我不给其他人零食，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给，可是鼻涕虫没有妈妈，爸爸连吃饭都不管他，他离了我，饭都吃不饱。”

“大家都知道啊？看来你们都很疼爱鼻涕虫？”南和鸣问题有点不依不饶。

“也不是，其实他们也不高兴的。”南小南一边走，一边说，“但是我想要对谁好，我不会别人来管我，大家都知道的。”

南和鸣张了张嘴，胸口莫名发紧：“也就是说小南想要对谁好，别人怎么说都不会听吗？”

“对呀？”南小南回过头，冲着两个哥哥笑，“我就想对大哥和二哥好，别人谁都不能说我！”

寂静的夜晚，夏末初春的晚风吹拂着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层层清凉，温度似乎被带走，却始终源源不断，南和鸣的手指轻轻的撩过南小南的发丝，南小南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迷惘的看向他的两个哥哥，在并不算明亮的星空之下，南小南看不清楚此时两个哥哥的表情。

“小南，二哥也是一样。”

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说，就算不被人理解，不被人看好，他人劝阻，闲话加身，今生今世他也会竭尽全力用自己的一切去对这个孩子好，不允许他人置喙。

就如同……

前世这个孩子为他们所做的那般。

前世谁都无法理解这个孩子。

或许有无数人劝阻他不要再去帮助永远也不懂得回报的他们。

曾经南和鸣也怀疑过，为什么明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南小南的身边却没有人劝阻他，让他如此一意孤行。

原来不是未曾有过，而是，他从不曾接受。

他们……何德何能。

南小南抱着探照灯，高高的抬头看着停下脚步的大哥和二哥，他们为什么不走了？

“唔……”南小南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口袋，嗯，纸巾带了，湿巾也带了，应该不用担心，“大哥二哥……你们是憋的走不动路了吗？”

正在内心激荡着无法言喻的情绪的南家哥哥们面色同时僵硬。

“不然就就地……”

“走吧……”